第24章 众怒×组队×破釜沉舟(1)

　　～～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燃起蜡烛。没有人能给你光明，除了你自己。～～

　　One.

　　窗明几净的医院单人病房中，米白色的磨光棉布窗帘随风轻轻飘动，带入一室跳跃的阳光。

　　阳光随着玻璃折射的角度洒得很远，洒到病房中央雪白的床单和床褥上。

　　两个少年正坐在那里，一个半躺在被中，另一个挨着床沿略坐，挨着床沿的少年伸出三枚手指搭在另一人手腕上，两人都是闲适淡然的神情。

　　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还站着个黑衣黑发的冷漠男子，靠着墙角，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碧蓝的天空。

　　冰朔搭了足足有十分钟脉，才收回手，又从随身携带的行医箱中取出听诊器、几个瓶瓶罐罐和一炷散发着奇异味道的香。

　　他用听诊器放在陆昊远胸口听了许久，眉峰微微拢起，许久才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塞入陆昊远口中，又把整个瓷瓶丢给他道：“每晚一粒，坚持七天，你这一关基本上就算熬过去了。晚上如果睡得不安稳，就把这香点上，有助于凝神静气。”

　　陆昊远嚼着口中又苦又涩的药丸，也不喝水，表情丝毫不变地慢慢咽下去，才笑道：“你到底是中医还是西医，又是把脉、又是听诊器，会针灸还卖大力丸，怎么越看越像江湖骗子。”

　　冰朔被气了个养倒，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道：“你知道配这药得花掉多少珍惜药材？普通心脏病患者只要一粒就能护心救命。我总共也只有这一瓶，给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配不出第二瓶了，你居然还嫌弃？”

　　陆昊远的眉峰微微一动，仿佛有什么潋滟的波光在透明的镜片后一闪而逝。他把冰凉的瓷瓶握入手中笑道：“我在刚刚苏醒的时候，就收到了Angel Holy的群发短信，这事儿闹的可真不是普通的大啊！”

　　陆昊远一说短信，冰朔就忍不住想要抚额，他没想到，李怀斯或者说Gallant速度居然如此快，还不等他回教室和李家勇等人商量办法，所有后进班的学员包括剑道部成员都收到了Angel Holy的群发短信。

　　信息中毫无转圜地明确重申了学委会总长下发的惩戒方案，并在同一时间，东院广场所有的液晶公告牌上都开始间歇性播放这则新闻。让心怀侥幸的剑道部成员和李家勇等人顿觉希望破灭，万念俱灰。

　　陆昊远看着他头痛的样子，颇有些幸灾乐祸道：“看来，你们……很快就会面对整个后进班的怒火，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已经有了两个。”冰朔叹了口气，抛开郁闷，看了一眼身后的徐曜，又望向陆昊远道：“只不过，在我决定采取哪个方案前，想先问你们一声。你们……愿意参加这次团体赛吗？”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寂静，陆昊远挑了挑眉，似是很意外冰朔会问出这句话来。

　　徐曜也终于收回了望向窗外的目光，转而投射在冰朔身上，浓黑的剑眉微微相蹙。

　　冰朔没有丝毫躲闪他们的目光，声音不紧不慢，却暗含着几分凝重：“不需要你们全力以赴场场参加，但是，希望你们能在这个团体中挂个名。以后进班的名义闯过预选赛，我多少有些把握，但淘汰赛……我昨晚仔细研究过赛制和历年赛况，只能说，没有你们帮忙，我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陆昊远嘴唇微动，冰朔却先一步打断了他：“就算进入了淘汰赛最危急的时候，也不需要你们全力以赴，只要你们两个能保持平局，我就能把一成的把握变为五成。”

　　陆昊远突然轻笑了一声道：“别紧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也该报答你。更何况这件事听起来又是那么有意思。”

　　冰朔没好气地说了声：“谢谢。”随即望向徐曜。

　　徐曜的目光一瞬不瞬凝视着他，冰冷的眸光中仿佛隐藏着什么奇特的情绪，良久才淡淡道：“我不答应。”

　　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点转圜余地，仿佛对着陌生人般的冷漠与无情。

　　陆昊远忍不住侧过脸低笑，冰朔却一点都不恼怒，叹气道：“好吧，那我退而求其次，你不上台，替我挂个名总可以了吧？”

　　徐曜还要再说话，冰朔一拍床褥站起身，背起行医箱笑道：“OK，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陆昊远强忍住笑，仰头看着他问：“你确定你能说服后进班的其它人参加？恐怕盛怒之下，你只会吃力不讨好吧。”

　　“唔……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或者说学委会最后的这个决定是我连累了他们。”冰朔按按太阳穴，有些头疼，却眼神清澈坚毅，不见丝毫犹豫，“如果你和徐曜不肯帮我，说不得我也只好独善其身了。但现在还有资本，怎么说也要搏一搏。至于吃力不讨好……呵，真是抱歉，凭他们那点实力和意志，我会很快教会他们什么叫做真正的吃力不讨好！”

　　Two.

　　“砰——磅——”只听一连串桌椅撞击的巨响，后进班原本喧嚣凌乱的教室中，陷入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冰朔回身随手扯了把还算完整的椅子，放在讲台旁，坐下身来温和笑道：“不好意思，还有人不想好好讲话，需要和我肢体交流的吗？”

　　整个教室中一片静寂，所有人都惊惧地望着讲台上的少年，心中惊骇、恐慌、畏惧、愤恨翻搅涌动，却没有人敢再口吐恶言。

　　冰朔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呼吸了下，才继续道：“昨天学委会的公示短信相信大家都收到了，不知道各位有什么打算呢？”

　　“还……还能有什么打算？”在静寂了几秒钟后，终于有一个少年忍不住战战兢兢道：“我们马上就要被赶出穹苍学院了……这都是你们造成的！”

　　少年猛地一指一旁呆若木鸡的李家勇和史毅等人，怒吼道：“如果不是你们不自量力地想要往上爬，嚣张跋扈得罪了精英班学生，我们又怎么会被连累……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下场？！”

　　少年说到后来声音渐趋沙哑，眼眶都染上了通红，但盯着李家勇等人的目光却愤恨炽烈，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

　　他的话激起了教室中其它学生的共鸣，他们或怒骂或低头哭泣，脸上闪烁的全是迷惘和绝望，倒把刚才对冰朔的恐惧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冰朔随手敲了敲讲台，等教室安静了稍许，才笑道：“我真的很诧异，你们居然到今天仍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望着这些本该朝气蓬勃的青少年此刻却浑浊黯淡的眼眸，冰朔收起了笑容缓缓道：“你们错在，明明是雄鹰，只不过被绑了翅膀，放养在鸡圈中，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家禽。你们错在，既然自认为是家禽，就该收起所有的妄想，乖乖退出天空的舞台。你们错在，自己放弃了飞上天空的理想，却看不得别人还努力想要高飞。”

　　“这次刚好是个机会。”冰朔一边敲击着讲台，一边缓缓微笑道，“好面子的，不甘心却不知进取的，绝望放弃的，拖拖拉拉犹豫不决的，这一次对你们来说是最好的机会。你们可以带着满腔怒火和委屈离开穹苍学院，然后告诉一直期待着你们的亲人，不是我的错，我是被人连累才落到这个田地的。并非技不如人，只是我们运气不好。”

　　一席话，说得整个教室中所有人勃然变色，大部分人脸上都一阵青一阵白，充满了愤怒和恐慌，却只要一想起冰朔刚才暴露出来的实力，而不敢动弹。

　　突然，一个微弱、颤抖却清晰可闻的女声在下方响起：“就算是这样……就算我们只是没用的家禽，你们……又凭什么决定我们的命运？！”

　　冰朔的目光顺着熟悉的声音望去，看到的果然是丁岚瘦小的身影和美丽脸庞上脆弱的坚强与仇恨。

　　“就是！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别笑死人了！你凭什么来决定我们的命运？”

　　他暗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却丝毫不变，既温润柔和，又波澜不惊：“当然是凭我的实力远胜于你们，无论斗智斗力，你们都从我这讨不到任何好处。我对你们的要求也不高，只需要你们在团体赛期间不吵不闹，不打扰队员训练休息，不去外面招惹是非，不暗中使绊子，团体赛报名的时候签个班级同意书，仅此而已。你们说呢？”

　　有人突然质疑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你的实力，怎么会来到后进班？！”

　　冰朔神色悠然坦荡，摊手道：“反质疑失败，转入后进班。校规所限，我也没办法。”

　　教室中发出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当初文森特用曾经Gallant接受的质疑挑战内容逼走了VEDA新次席，自己却在第二天就被爆出作弊以致降级逐出VEDA，这件事在东院中传得沸沸扬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后进班成员虽然消息不灵通，但多少还是有人听说过这件事，他们一琢磨那质疑挑战的内容，就对冰朔的话相信了九成。无论这个嚣张又让人畏惧的少年有多少实力，又怎么可能与当年的Gallant相提并论，反质疑失败自然无法避免。

　　他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也难怪会不甘在后进班待下去，还认为自己有实力搏一把。只是团体赛和个人赛的性质全然不同，只靠一个人的卓绝天赋，想要进入淘汰赛，根本是天方夜谭。

　　教室中在短暂的窃窃私语声后，又是一片寂静，直到一个洪亮的男声大声问道：“你……你有把握带我们闯入淘汰赛吗？”

　　“我说有把握你们相信吗？”冰朔目光温柔地看着那胖乎乎的男子，这个人他记得，是报名参加了精英赛的几个人之一——蒋峰。他眨了眨眼，指着教室中的几十人，笑道：“更何况，凭着这一群乌合之众，你觉得有可能吗？”

　　蒋峰一愣，原本通红的脸色忽然有些灰白，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却听冰朔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还以为，比起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上，你会更愿意由自己来掌控。无论结果是输是赢，是胜是败，至少你没有后悔的余地。”

　　蒋峰猛地抬起头，死死瞪着冰朔仿佛云山雾绕般平凡无奇的脸，眼眸闪闪发光，半晌突然大声道：“团队赛名额里能不能算我一份？”

　　冰朔抿起唇想了想才道：“好吧，介于你是第一个报名的，可以给与优待，免试通过。”

　　“等……等等！”李家勇闻言猛地扑上去抱住冰朔大腿嚎叫，“我才是第一个，我才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一定要让我也参加啊！必须免试参加！”

　　冰朔一把推开他，冷笑道：“一身的严重运动伤，就算不上场比赛都影响爆发力了，你就不怕后半生都在床上度过吗？”

　　李家勇神色猛地一滞，脸色是从所未有的惨白，目光怔怔盯着冰朔，动了动唇，却吐不出半个字。

　　冰朔仿佛毫无所觉般，低声道：“一个月时间，如果你在我的治疗下能恢复八成以上的运动神经，我就同意你参赛，否则，你就挂个名吧。”

　　说完，不管李家勇震惊到骇然的神色，冰朔朝着众人微微一笑道：“刚刚只是个玩笑。团体赛的报名不限制人数，荣誉也属于班级，但有一部分奖励却是只属于正式参赛队员的。今天下午一点我会来这里宣布参赛名单，当然，是否选择参加，权利在你们。”

　　Three.

　　午后的阳光温暖的照入混乱幽暗的后进班教室中。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后进班学员都坐在这里，但却分为壁垒分明的两群。

　　一群只有几个人，分别是神情忐忑又强自镇定的李家勇、史毅、叶倩文和蒋峰四人。

　　另一群却是后进班的所有剩余成员，他们表情不一地望着这几人，有的鄙夷、有的厌恨、也有的冷漠中带着羡慕。

　　冰朔刚走进教室，所有人猛地抬起头，“唰”一下全望向他的方向，简直比捣乱闯祸地小学生等来了班主任老师还乖巧忐忑。

　　冰朔左手拿着厚厚一叠资料，右手抱着笔记本，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在教室正中央扯了把椅子坐下来，又将笔记本搁在腿上边打开边问道：“有了解这届精英武道团体赛比赛内容的请举手。”

　　教室中一片静寂，大家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没有任何人说话，却也没人举手。冰朔毫不意外地点点头，继续道：“那么我简单解释下。”

　　“团体赛，又称为潜力协作赛。这也是我们这群被称为垃圾的人，唯一有一线希望能和精英班相抗衡的项目。从这点上来说，学委会下达的这个惩罚，在斩尽杀绝中还是给我们留下了一丝余地。”

　　冰朔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按了几下，突然抬起头朝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生，语气温和却毫无商量余地道：“请把所有的窗帘拉上，没有窗帘的地方，用报纸挡一挡。”

　　那男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像接到了BOSS指示的小喽啰般照做。

　　随着教室光线变暗，冰朔将手中的笔记本掉了个头，屏幕正对对面的墙壁，很快一片投影落在教室后方那斑驳的墙壁上。

　　尽管那墙壁上到处都是张牙舞爪的涂鸦和污渍，但笔记本的投影却很清晰，大家一眼就看出，那是团体赛的七大分类。

　　“精英武道团体赛，严格来说还是分为精英和武道两种。今年精英对决包括：数学智力赛、经济模拟人生、计算机网络安全和纯文学语言天赋四项；武道对决包括：擂台对战、军事指挥和射击三项。”

　　“团体赛参赛队员一共八位，参加这七项对决的七人统称为守关者(Guardian)，每场对决都会由Angel Holy进行评分，满分20，平局各获10分，最低0分。所获评分的高低，尤其是最先四场比赛所获评分的高低，会直接影响到第八人——闯关者（Intruder）的发挥。具体这八人的配合，我想大家看一下上届预选赛录像就知道了。”

　　说完，他的手指一按，墙壁上很快显示出Angel Holy中演绎的虚拟对决场景：“这是上一届，也就是两年前的一年J班对阵二年C班的比赛现场。”

　　后进班的学员很多其实对团体赛的规则并不陌生，但介于这些人从不被允许参加精英武道大赛，所以尽管知道，却从没谁想要去深入了解和观看这些比赛。因为不属于自己的“上流世界”的比赛，哪怕观看也意味着耻辱。

　　这是一场并不精彩纷呈却势均力敌的比赛。从一开始两个闯关者就置身于一个硕大的迷宫中，他们的眼前都呈现出一张半遮半掩的迷宫图及横竖坐标，三分钟后消失。

　　随着第一轮对决结束，二年C班守关者获得12分，一年J班获得8分。两个闯关者同时前进，但一年J班的闯关者在行进8分钟后就被迫停止，而二年C班的闯关者则继续前进四分钟，并被允许在迷宫的任一坐标设置一道关卡。

　　这就是所谓守关者的表现直接影响闯关者的成绩。守关者一旦获胜，除了可以为闯关者争取到对应分数的预先前行时间外，还能额外获得关卡设置权。关卡可文可武，可随机可自设，关卡内容不得超出团体赛列题范畴，能给对方闯关者造成不小困扰。

　　直到最后一场守关者对决结束，两个闯关者才能全力向终点冲刺。无论前面守关者的对决情况如何，最终闯关者先到达终点的团队获胜。

　　除了这些阻碍，迷宫本身也会随着比赛的晋级而提升难度，除了迷宫地图的越加残缺不全，迷宫中还会蕴含五行八卦奥义，稍不留神，闯关者就会迷失在其中，几个小时都出不来。

　　比赛持续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中间也有穿插主持人的解说和气氛烘托，在教室中围坐的二十几人神情一路从敷衍不耐到凝重投入。随着守关者对决进行到最后一轮，两个闯关者都已经行进到了迷宫的中心，只是2年C班明显处于领先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