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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回到宿舍,毫不迟疑地拿起自己的行李。说到行李,简直寒酸得要命,只有一只皮箱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她想做的事,多少使她不能平静,她慢慢地走下楼梯,几个服务员都在一楼大厅围拢过来和她道别。平日里,虽然豌豆花不怎么和她们说笑,但是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毕竟在一个宿舍生活了一个多月,临别时渐渐有些动情,和几个女孩子相拥而别,眼睛有些湿润。

  “记住有时间别忘了来看我们。”樱子说。

  她回过身,点点头,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一走到拐角处,她便加快了脚步。

  许永欣正在那里,高兴地等她。

  “嗨!我在这里!”他看见豌豆花活泼的身影向他跑过来时,他打着招呼,“我们上车吧!”

  原来他就站在一辆红色轿车旁。

  人的意志原本就是薄弱的,它禁不住金钱的诱惑,乃至甜言蜜语的蛊惑,在豌豆花的心里,正如世上的许多人一样,本能和理智,欲念和觉悟,正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哪个人不是如此呢?在她心里,也和许多人一样,本能和欲念往往还是胜利者,她跟着欲念走。然而此时,她也已走到毫无退路的地步,即使前面是悬崖,也只得往前走。

  豌豆花对新的环境是好奇的,显然她并不是完全为了贪图沉醉于奢侈的生活中。这天夜里,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继而又为自己摆脱窘境而庆幸,这种矛盾在她心里交织着,她不知道许永欣将来会对她如何,自己是否该对他寄予一切希望,这一切是不是他追求女人的把戏。但是从他的眼睛里,她是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伪装。他是喜欢她的,他的眼睛告诉她,他所做的一切是坦白的,光明磊落的。许永欣住在她的隔壁那间屋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豌豆花久久不能入睡,她的心情很激动。

  第二天早晨,豌豆花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从楼下买好了早点,他还是那样快乐,带着生气勃勃的劲儿。

  “啊!你起来了?高兴一些,到卫生间洗把脸,准备吃早饭,今天你再买些别的日用品,一会儿我陪你去。”

  豌豆花看着他,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忧郁。

  “我想还是出去找一份工作,”她说。

  “我会帮你的,你放心。”许永欣拍着胸脯说,“现在着什么急呢?安心休息几天,到处去转转,我不会吃了你的!”

  他又笑了。

  “我知道你人很好,可是……”豌豆花看到许永欣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再说下去。

  “还可是什么?快一点穿上新买的衣服,鞋子让我看看。”他催促着。

  “吃过早餐,我们上街去,今天首都剧场上演大型的歌舞剧、都是一些大腕歌星,我托朋友好不容易弄来两张票,我们早一些去吧!”他说着从衣袋内掏出票,得意扬扬地在豌豆花的面前扬了扬。“宝贝儿,快一点吧!”

  豌豆花换上新买的衣服、鞋子出来。

  “哇!真是太美了。”他说着替她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夸张地睁大眼睛,高兴地上下左右端详着。豌豆花没有一点食欲,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干扰着。“那么我们走吧!”她戴上手套,在穿衣镜前又照了照,镜子向她反馈了她的自信,她是美丽的,真的很美丽,而不是矫揉造作,充满脂粉的气息。尤其是她的眼睛,清澈得可以照…人的影子来,长长的眼睫毛,那么浓,像一排清幽幽的水草,不时遮住那黑黑亮亮的湖水,她用牙咬着红红的嘴唇,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原来会有这么美,所有的自信,只在照镜子的一刹那,以前所有的顾虑全都消失了。

  “许永欣真的很好。”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这天下午,他们去看歌舞剧。演出很成功,因为在这之前,报纸,电台已做了充分的宣传工作,却迟迟不演,目的就是要调动观众的胃口。因此当晚会售票工作一开始,就达到了顶峰,场场观众爆满,于是不得不出动一些警察来到剧场维持秩序,应广大市民再三要求,只得临时加演两场,许永欣才能够托王保立买来这两张票。

  路上,天正刮着风,豌豆花从车窗可以看到西边的天空出现一抹红霞,冬日的白天很短,刚刚五六点钟的时间,太阳便早早地下山了,在苍茫的天空中呈现一片深蓝色,在路两旁,有些树木摇晃着落尽树叶的枝干。不知怎的,这一切唤起了她的回忆,使她想起在校园里也是这样寒冷的冬天,自己过十八岁生日那天,在校园里遇见的那位老妇人。她不是曾经警告过自己吗?她让自己离开林冬,可是自己当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却把她的话没有当作一回事,老妇人早就知道林冬接近自己是为了报复,她善意的提示却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直到怀孕偷偷地到医院打胎,被学校发觉开除,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林冬计划好的。当时他对豌豆花说让她独自承担责任,毕业后他就娶她,可是当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揽过来后,林冬的态度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他的态度冷漠,脸色铁青,几缕古怪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豌豆花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就凉了。林冬哈哈大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望着豌豆花说:“你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女儿让我睡大了肚子,又心甘情愿地为我承担了责任,怎么样?”

  豌豆花面色苍白,她怎能想到平时林冬对自己的好却是处心积虑报复她。

  林冬笑完就说:“你以为我真会爱你?凭你母亲有几个臭钱?实话告诉你吧,当年是你的母亲抢走了我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你知道我母亲是怎样度过的吗?因为你的母亲,我们母子吃了多少苦,你永远都不会想到,要怪只应该怪叶倩拆散别人的家庭,这是她应该得到的报应,谁让你是她的女儿!”

  豌豆花在林冬愤怒的诉说中平静下来。

  她很快明白一个事实,这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林冬为了报复失去父亲的仇,费尽了心机。

  豌豆花突然间欲哭无泪,愤怒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她内心深处被爱情燃烧的烈火霎时熄灭了。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他。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她在哭泣的时候,用嘴使劲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家是不能回的,她也不想再回去。

  “怎么了?”许永欣问。

  “哦,没什么!”她咬着嘴唇,双手在胸前交叉地使劲搓着。

  他发现她有心事,就伸出右手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别再多想了,你看一切不都是很好吗?”他温柔地说。

  她低下了头,在他的抚慰之下,她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到了,我们下车吧!”许永欣转过身对她说,“把你的围巾系好,外面很冷。”他体贴地把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

  他们沿着柏油马路朝西走去,然后向右一拐就看见剧院的大门了,冷风一阵阵吹来,许永欣拥着她向剧院走去。这时正好是六点半,下班的人流开始拥挤起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男孩,女孩大都是三三两两,一面走着,一面交谈着,人们显得热情洋溢。

  突然,有一双熟悉的眼睛和豌豆花对视。

  豌豆花的心里又是一跳,“妈妈!真的是她吗?”分别虽然仅有两个多月,但是她显得很瞧悴。可是当叶倩刚要准备上前与女儿相见时,豌豆花已经被人流拥向不知何处。

  叶倩站在原处许久没有动,“豌豆花,你在哪里?你知道妈妈天天都在找你吗?”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当然,豌豆花在人群之中也认出了这双眼睛,可是她怎么能再回家呢?“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泪水竟然模糊了双眼,她匆匆地向前走着,直到撞到一个行人的身上时,她才发觉自己很失态。

  “你在想什么?”许永欣关心地问。

  “哦,没有什么,是风沙吹进了我的眼睛。”她掩饰着自己不安的神情,语无伦次地说着谎,一抹红晕涌上了她的脸颊。这场晚会豌豆花看得如痴如醉,尤其是其中的一首歌《橄榄树》,这是三毛的代表作《滚滚红尘》里的插曲,台下观众的掌声排山倒海般经久不息。“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田间清流的小溪……”

  豌豆花听着听着,不禁又是热泪盈眶。这首歌好像是在为她写的,只是她没有作者写得那么浪漫。她为什么流浪到这所大都市?为什么?她敢肯定,自己绝不是为了天空中的小鸟,也不是为了梦中的橄榄树,她是为了到城市里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散场以后,她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豪华轿车。

  “豌豆花,拉住我的手。”许永欣把手伸了过来,“人太多,我们最好不要走散。”

  豌豆花抬起头,双唇微启,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两眼闪着光。

  许永欣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欲望,想要亲吻一下这张可爱的小嘴,美丽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以及一切。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梢,轻轻地说:“你今天真可爱!”

  他们来到停车场,他回头对她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开车。”

  豌豆花迟疑了一下,站到了路边。

  许永欣开来车,停在她的身边,打开车门,豌豆花低头钻进车里,一阵暖风融化了刚才冰冻的脸,她的脸颊红艳艳的,于是便把围巾大衣全部脱掉。她穿的紧身黑色毛衣把胸部的曲线暴露无遗,许永欣用眼的余光看到这一切,心中的欲望更加强烈,因为开着车无法拥她人怀,只凑近脸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真想就这样不动了。”许永欣笑着说。

  豌豆花没有听见他在说着什么,还沉浸在刚才精彩的晚会中。

  “饿了吗?”他问,“我们还是先去吃夜宵儿,然后回去休息。”

  在一家餐厅门口停下,她只是感觉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好在她没有约束的顾虑,随便什么时间都不会有人指责,现在他们在一片相当温情浪漫的环境中吃完夜宵儿。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就像浮游在梦中的世界一般,在这种情景的感染下,以及许永欣热情的感召下,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他讲话。

  爱会在某个时间迈向顶峰,到现在许永欣和婉豆花已经度过了顺风满帆的时期,而迈向峰顶,能否顺利超越,却看俩人的激情如何。

  “今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许永欣说。

  他站起来,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很自然地拥她人怀,他们的目光相遇,许永欣深深地吻住她的嘴,豌豆花对许永欣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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