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又一次重逢(1)

　　1、

　　第二天，吃过早饭，表姑婆在收拾屋子，柳莺莺惦记着那一片树林，还有树林里的小鸟，就问表姑婆要了一些喂小鸟的杂食，一个人慢慢地走出屋门。

　　表姑婆家有一个不知什么年代留下来的白底蓝花的小瓦罐子，表姑婆把随手捡拾回来的草籽、高粱粒、玉米粒、黍米粒，还有一些颗粒不饱满的稻谷粒等等，放在里面，去树林里的时候就随手抓上一把，去喂食小鸟。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

　　“走路慢一点，地上不平的地方要看好，要走平地。”表姑婆交代。

　　“知道的。表姑婆放心。”柳莺莺回答。

　　院子里，鸡妈妈带领小鸡们又开始了新一天勤奋的刨食运动。柳莺莺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瘸腿小鸡，它正混在小鸡群里面，一副兴高采烈、无忧无虑的模样。

　　它身后的一只小鸡突然伸长脖子，在瘸腿小鸡背上啄了一下；瘸腿小鸡回过头来，朝那只小鸡叽地叫了一声。

　　呵呵，看起来这不是打架了，是两只小鸡在闹着玩呢。

　　看来那只瘸腿小鸡生活得不赖呀，它并不需要自己像大侠一样打抱不平哦！

　　柳莺莺很开心地朝鸡妈妈和小鸡们挥了挥手，慢慢地跨出了院门。

　　刚走了没两步，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来了。

　　用右手从裤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张向峰发过来的——

　　“今天在乡下干什么？还在看小鸡打架？”

　　嘻嘻，小鸡哪里成天打架呀！柳莺莺一边笑一边回：

　　“今天小鸡们很友好，没打架呢。我现在要去喂小鸟。我表姑婆种了好大一片树林，里面藏了整整一百只鸟窝！这件事情我下次写信告诉你吧，短信说不清楚。很悲催又很神奇的一个五十年的故事呢！”

　　“真的吗？一百只鸟窝？五十年的故事？我都有些等不及了！莺莺同学，你这样吊人胃口是很不厚道的！要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故事迷哦！你早点给我写信好不好？”

　　“哈哈！好吧！我一会儿回到家就写！”柳莺莺在这句回话后发了一个表示笑脸的符号过去。

　　柳莺莺刚把手机收进口袋里，短信提示音又响起来了。掏出来一看，还是张向峰的：

　　“我等着啊！！！”

　　看着那三个排列整齐、铿锵有力的惊叹号，柳莺莺哈的一声响亮地笑了出来。

　　真没想到这个未来的药剂师原来这么猴急猴急的，以前在医院里的时候，他深沉得像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是会用三个连续的惊叹号来表达迫切心情的人呢！

　　没问题！柳莺莺在心里回答他，重新将手机塞回裤口袋里。她回信慢，而且回的时候得停下来，不能走路。

　　现在她走路要非常专心才行。

　　乡下的路其实比城里的安全多了，没有什么人，更没有汽车、摩托车、电动车、自行车什么的，顶多也就是与一头牛或者一两只鸡鸭狭路相逢。牛都有人牵着，牵牛的都是老人或者小孩子，没见有壮年人。表姑婆说，壮年人都进城打工去了。牛虽然个子大，但看上去都很老实，它会乖乖地站在一边，给你让路。鸡鸭就更不用怕了，它们还没等你过来，就呼啦一声飞到了路边的田地里，好像是在忙不迭地给你让路似的。

　　2、

　　还没走到树林子边上，柳莺莺就听见里面飞出来一阵小女孩的笑声。

　　啊，难道有人在树林子里玩吗？

　　再走近一些，柳莺莺发现，真的有女孩子在树林里玩呢！她们在玩那两个挂在树身上的稻草打成的大秋千。一个小女孩子坐在一个秋千上，正高高地荡在空中。她张着嘴，正在快乐地大笑。她头上的马尾辫，正高高地飞扬在空中。

　　一个大一点的女孩怀里抱着一个小毛孩，正坐在另外一个秋千上。她没有荡起来，只是坐在上面轻轻地前后摇晃。一边开心地看着边上的小女孩高高地荡在空中、放声大笑的样子。

　　原来这里还可以做为一个儿童乐园的呀！

　　原来表姑婆的森林，既是她一个人的乐园，也是小鸟的乐园，还是小孩子的乐园呀！

　　表姑婆一定很开心这样的吧！

　　柳莺莺惊奇地在树林边上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走近秋千乐园。她猛然发现，那个怀里抱着小毛孩的大一点的女孩子，竟然就是以前在方其老师家里带蹦蹦的那个小保姆呢！

　　小保姆一抬头，也发现了柳莺莺。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柳莺莺惊讶地问小保姆，“你现在在这里做小保姆吗？”

　　“不是！”小保姆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家就在这里的。这个是我小妹妹，那个荡秋千的是我大妹妹。”

　　这时，那个跟蹦蹦差不多大的大妹妹已经停止了荡秋千，正睁着一双好看的圆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奇怪的大胖姐姐（或者哥哥？她的头发好短，像男孩子一样。）

　　“姐姐，她是谁呀？”大妹妹问。一双好看的圆眼睛骨碌骨碌上上下下转动着，打量着柳莺莺。这是一个不怕生的孩子。

　　“她呀，她是城里来的——”小保姆为难地住了口。她哪里知道她是谁呀！上次在校门口，她突然揪住自己问蹦蹦的事情，看得出她很难过。她认识蹦蹦，也认识方其老师，她应当是县城那所学堂里的学生吧！

　　柳莺莺知道小保姆再也不会认出她来了，在小保姆眼里，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一个人，跟以前那个告诉她去借演出服要跳舞的女学生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柳莺莺压制住心里酸酸的感觉，笑着对大妹妹说：“我呀，我是一个大姐姐哟！”

　　哦，原来是一个大姐姐，不是大哥哥呢！大妹妹的眼睛不再骨碌骨碌上上下下转来转去地打量柳莺莺了，她双脚灵活地往地上一蹬，稻草秋千又欢快地荡起来了。

　　“你要玩秋千吗？很好玩的！”小保姆赶忙抬起屁股，要将自己坐着的秋千让给柳莺莺玩。

　　“我不玩，你坐着吧！”柳莺莺说，“你们经常来这里玩的吗？”

　　“嗯，是。村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到这里来玩秋千的，有时候也会在那边烤红薯吃，还可以烤花生，烤玉米，烤知了。不过柳婆婆不许我们烤麻雀，烤燕子，烤斑鸠，她知道了要骂死人的！我们都听她的话，不去抓小鸟。你看到了吗，那边？那个灶里面可以烧火的，很好玩的！”

　　小保姆腾出一只手来，指向不远处那些散落在树林里的石头垒成的灶台。

　　柳莺莺点点头。她昨天就看到了那些灶台。

　　柳婆婆，应当就是表姑婆吧！

　　柳莺莺慢慢地挪近小保姆，探头看看她怀里抱着的小毛孩。小毛孩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么小呀！”她惊讶地说。

　　“她只有半岁。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小保姆告诉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柳莺莺的腿。想问什么，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的腿坏了。”柳莺莺告诉她。

　　“腿坏了？怎么会坏的？”小保姆惊讶又同情地问。

　　“被球砸坏的。”柳莺莺简单地说。

　　被球砸坏的……小保姆突然想起来，有一天，她抱着蹦蹦坐在操场上看那帮城里的学生打球，有一个男生突然发火，一脚踢起一个大球，正好砸在那个路过的好心漂亮的女学生的头上。万幸的是，她被砸了倒是一点事也没有，她还告诉自己她要去借演出服，她要表演跳舞的呢。

　　真是好奇怪啊，那个女学生后来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不知道这个城里的女学生认不认识那个女学生？要不要问问她？

　　可是，小保姆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法问，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好心漂亮的女学生的姓名呢！

　　3、

　　“球这么厉害的啊，会把腿也砸坏的！”小保姆再次惊讶又同情地看看柳莺莺的腿，喃喃地说。

　　“呵呵，可能我运气不太好吧！”柳莺莺说。她没有解释是球砸坏了脑袋里的一根血管，压迫了神经才导致腿坏的。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我妈妈运气也不好！”小保姆很快地接着柳莺莺的话说，还像老太太一样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柳莺莺有点好笑地看着她：“你妈妈怎么运气不好了？”

　　“我爸想要个男娃子，我妈却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子！我爸很生气！他生我妈的气，也生我的气，也生我大妹妹的气，也生我小妹妹的气！”小保姆一口气告诉柳莺莺。

　　“嘿，你爸真不讲道理！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让你读书了，要你到县城里去做小保姆？”柳莺莺问，她现在可是生柳莺莺爸爸的气呢！这什么人呐，重男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