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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亲爱的窗友

  1、

  “呵呵,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我正倚在窗口,偷偷地看我的新同窗们在操场上军训呢!很惨吧!看来我的估计还是严重不足,我没想到大学生活还要面对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状况!”

  啊啊,不是吧?!

  柳莺莺看着手机上张向峰发过来的这条短信,简直目瞪口呆。

  要知道,此时,此刻,此分,此秒,柳莺莺就正是倚在窗口,偷偷地看着操场上班上的同学们呢!当然他们不是在军训,而是在上体育课。他们在练立定跳远,一个一个排着队,蹲几下身子,甩几下手,然后猛然往前一蹦,人就蹦到沙坑里去了。

  有同学用力过猛,仰面朝天摔在了沙坑里。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应当是很大的吧,可是柳莺莺只能感觉到他们喧哗的样子。

  她看着张向峰的短信,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那么他的心里,是不是也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好像被一块来历不明的大石块击中了,很难受,很痛苦,喘气也喘不过来呢?

  她也根本没想到,新学期,除了应付功课,还要应付那么多意料之外的类似上体育课这样的状况。

  非常令人难受、难堪、难捱的状况。

  现在,开学已经一周了。

  在爸爸妈妈认真考虑过、并跟葛老师认真商量过,当然柳莺莺自己也认真考虑过以后,柳莺莺没有跟原来的班级一起升到高三,而是留了一级,重新读高二。不仅仅是因为她落下了好几个月的功课,还因为她的身体还需要一段比较长的恢复期,一下子应付不了那黑色的高三岁月。

  好在因为妈妈是小学老师,柳莺莺念书本来就比别人早了一年。留一级,年龄上倒是正好。

  现在,她原来的班级搬到了三楼。她已经很少看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了,好像他们一天到晚住在了教室里一样。梁志浩应当还在练习长跑的,可能起得更早了吧,反正柳莺莺也没有再看到过他跑步的身影了。

  即使站在很远的地方,柳莺莺也能感觉到整个三楼战场一样硝烟弥漫的气氛。

  那个班级里,现在缺了两个人,一个是柳莺莺,一个是罗丹荔。罗丹荔在开学前一天,正式到学校里来办理了退学手续。

  柳莺莺的新同窗,是刚刚从高一升上来的年轻一族——好奇怪啊,柳莺莺其实跟他们是一样的年龄,可是在她眼里,她觉得他们显得好小好小的。

  新同窗们模模糊糊地知道柳莺莺的遭遇,见到她的时候,他们会友好地微笑,带着点小心翼翼。有时他们也会问她:需要帮忙吗?同样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里没有了张生,没有了心有灵洞,不点乱通。没有了给你点colour see see,也没有了葛朗台。

  柳莺莺倚在窗口,遥望着那些新同窗们在那里肆意地、没有声音地喧哗。

  她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然后给张向峰回信:“呵呵,你想像得到吗?我现在跟你一模一样呢!我也是倚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同学。只是他们不是在军训,而是在上体育课。”

  2、

  柳莺莺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提示音,把她吓了一跳。

  按下接听键,一个陌生的男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嗨,你好!是我!我是说……我是张向峰!嗯……我是想证实一下,你真的也是站在窗口,看同学上体育课吗?”

  原来是张向峰打来的电话!

  他们以前的联系,都是发短信。有时当然也写信。直接通话,这还是第一次呢!

  张向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他不太习惯打电话的吧!

  柳莺莺也很少很少打电话,即便跟罗丹荔之间也是这样,她习惯发短信,不习惯打电话。

  她有点慌里慌张地回答:“嗯,是啊,我现在正站在窗口看着他们呢!”

  “这么巧!”张向峰说,声音里满是惊异。

  “是啊!太巧了!”柳莺莺感觉自己一下子放松下来了,她甚至在心里轻轻地笑起来了。

  真的,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实在是太好玩、太有趣了!想想看,张向峰可是远在北京的大学校园里哦,他竟然跟她同时、同地(都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相同的景象呢!

  “哈哈,看来我们还真是难兄难弟啊!我们不仅是病友,还是窗友呢!”张向峰也笑起来了。

  张向峰的声音放松了以后,还蛮好听的哦,很明亮、很开朗的那种,带着一点点男生特有的冲劲。

  “窗友?什么叫窗友?”柳莺莺惊讶地问。

  “就是同时站在窗口傻傻地朝外张望的那个种类啊!”张向峰说。

  哈!这样啊!

  “那我就叫你张窗友了?”柳莺莺突然异想天开地说。

  “行啊!柳窗友!我觉得这样的称呼比张病友和柳病友好噢!”张向峰竟然一点也不迟疑。

  “哈哈!”柳莺莺忍不住大笑起来。

  真要命!第一次通话,竟然这么不淑女呢!

  不知道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好听,还是难听?

  “对了,你还可以叫我张生呢,这个称呼是我的新室友起的。他们不知从哪学来的潮流,都喜欢以某生相称,好玩吧?我自己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呢!”

  啊?什么啊?张生?!

  柳莺莺握着手机,一下子呆住了。

  怎么突然又跑出来一个“张生”?

  在那个刚刚逝去的草长莺飞的时节,在那个阳光香醇的早晨,在那条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罗丹荔兴高采烈地向她解释“张生”的来历,并当即指派梁志浩为张生的镜头,还历历在目呢。

  可是,一切,却又早已是桑海苍田!

  “喂,喂,柳窗友,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了?掉线了吗?”

  电话里,传来张向峰焦急的声音。

  “哦,没掉线,我在听着呢!”柳莺莺惊醒过来,有些慌乱地回答。

  这个新冒出来的“张生”,一定不知道那个《西厢记》里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吧!即使他知道,也根本想不到将这个故事与他自己、与柳莺莺联系起来吧!

  嘻嘻,他做梦也想不到“张生”这个名字会有这么一些故事吧!

  又是一件多么巧、多么好玩的事情啊!

  柳莺莺什么也不会告诉他的!

  她告诉他的是:“知道吗?我喜欢张生这个称呼哦。”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喘息。

  但愿对方的听筒里什么也感觉不到。

  “真的吗?那你以后可以这样叫我哦。”电话的那头,张向峰的声音好像突然也轻下来了,带着点陌生的温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情改变造成的错觉。

  “好的!”柳莺莺回答他,心里突然变得有点慌乱起来了。“那我挂了啊!快下课了!”

  不等张向峰回答,她慌慌张张就按下了结束键。

  窗外,模糊而遥远的喧哗声继续在空中有些迟钝地传来。柳莺莺看着还在奋力甩手、下蹲、然后用力起跳的新同窗,突然微微地笑起来了。

  有时候,你再有想象力,也不会想象到生活中竟然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3、

  “真的还是假的?这么巧?”电话里,罗丹荔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模糊不清。她正坐在南去的列车上。电话里有车轮咔嚓咔嚓在铁轨上滚动的声音,还有周围嘈杂的人声。

  “是啊!所以我才急着要告诉你嘛!”柳莺莺声音很大地说。她这里安静极了,教室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可是她担心罗丹荔会听不清楚。

  “下次叫他发张照片过来!要正面大头照!”罗丹荔大叫。

  “啊?为什么?”柳莺莺吓了一跳。难道罗丹荔还要查户籍么!

  “我看看他像不像张生呀!”罗丹荔在嘈杂的背景声音里嘻嘻地笑起来。“要知道,更换张生没这么容易的,至少我这个发起者要审查审查吧!”

  “神经噢!”柳莺莺骂她。

  “什么神经,一点儿也不神经!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说不清楚,搞什么搞!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个张生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给罗丹荔这么一说,柳莺莺还真有点发傻了。要知道,她确实是连张向峰长什么样子也说不清楚呢!因为从头到尾,她压根就没有看到过他的正面像!在省城里的医院听他吹萨克斯的时候,他一直给她的都是一个顶多三分之一的侧面。

  哈,好奇怪的,柳莺莺突然想起来,其实张向峰连她什么长相也根本没看到过呢!连三分之一,不,根本就是百分百没看到过!

  想想看啊,这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他们通信,发短信,一有什么新奇好玩或伤心难过的事情就想着要告诉对方,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过要知道对方的长相,谁也没想到过要发照片啊什么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不仅是病友,窗友,他们更是心灵密友!

  “你听到没有呢,一定记得叫他发张照片过来哦!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成。”罗丹荔见柳莺莺不哼声,又一次在话筒里大叫。

  “哼,我才不要他发照片过来呢。告诉你,罗丹荔,我们可是心灵密友!我们才不要发照片啊什么的那些俗套呢!”柳莺莺毫不客气地回绝。

  “什么啊!”罗丹荔愕然,“刚才还是窗友,现在一下子变成心灵密友了!”

  可不是么!呵呵!

  “一路顺风!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不待罗丹荔有所反应,柳莺莺快速挂了电话。

  嘿嘿,就让罗丹荔吃惊去吧!

  不过,这个张生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呢?他的三分之一侧脸看上去好沉郁的,有点像是世界历史书上介绍的那些古希腊的雕像似的。那些一个接着一个的黄昏,那些缓慢的、带着点悲凉的音符,那些穿梭于空中的春尽时分的晚风,那些到处飘荡的消毒水的味道……都给他的侧脸打上了一个一个特殊的记号。

  在柳莺莺的心里,会记一辈子的记号。

  要是我考上了大学,我就问他要一张照片!

  这应当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吧!

  在心里,柳莺莺对自己说。

  她想也没想,那还是两年以后的事情呢!

  4、

  下课了。

  上体育课的同学们蜂拥着进了教室。他们满头大汗,满脸通红,浑身热气腾腾。

  他们一看到柳莺莺,就忍不住安静了下来。好像他们这样肆意地挥洒自己健全的四肢,对她是一种伤害一样。

  可是,他们惊讶地发现,那个刚留级到他们班上的胖胖的短发女生,正安静地坐在她的座位上,朝大家微微地笑。

  她的脸上,有一种安详而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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