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以说啊，把你父母的骨灰安放在灵隐寺很好，我来也很方便。”舅舅对舒笑说。

　　车在高速路上渐渐远去。

　　到了灵隐寺这个神圣的地方，舒笑将墨镜取下来放在包里，步伐沉重地走到父母的灵位前沉默了许久。太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说起：“爸爸妈妈！笑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天上一定很快乐，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放心！我……”舒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眼睛开始红润。

　　舅舅点了香递给舒笑：“来！给你爸爸妈妈上炷香。”

　　“嗯！”舒笑接过香对着父母拜了三拜，磕了三个头。看着父母的灵位迟迟不愿离开，想要多陪陪他们。

　　舅舅劝慰一番，同舒笑走出殿内，一边走一边问舒笑：“你打算留在上海工作吗？”

　　舒笑还没有缓过来，很难过地回答舅舅：“我暂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就想回来看看。”

　　舅舅忙着解释说：“我和你舅母买了房子，你要是回来和我说一声就行，我们就搬过去住，现在这个出租给别人。你知道你舅母这人，其实她也没什么大毛病。我们也早沟通过这事儿，这房子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我们迟早要还给你。”要说舅舅有苦难言，一点都不过分，舒笑知道他是怕自己不舒服，但是舅舅不知道舒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没事，舅舅！你们先住着吧，需要时我会和你联系的。”舒笑想让舅舅心里舒服点。当然，她暂时真的还没有考虑过这些。

　　舅舅还是很不好意思：“总之，你随时告诉我都行。总觉得我没尽到舅舅的责任，对不住姐姐。”舅舅很恨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过舒笑，其实这个世界没有谁欠谁，更何况，舅舅在舒笑小时候那么护着自己，舒笑都记得很清楚。所以她告诉舅舅：“真的没事，我真的挺好，我养父养母对我特别好。”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多了！姐姐在天之灵也会安心了！”舅舅如释重负。

　　舒笑拿出手机，看到有未接来电便拨了过去：“今天起来那么早？”“不多睡会儿？”“我在杭州拜祭我爸爸妈妈。”“我应该一会儿就会回去吧，在杭州我又没有朋友。”“对，我只有你这可爱胖妞戴乐乐一个朋友行了吧！”“好了！我回去电话你。”“好了，我记得明天李辉婚宴，你比我爸妈啰唆！”“OK！BYE！”

　　是戴乐乐电话，可是舒笑还看到有李敏豪的未接来电。她犹豫这个电话回不回，回的话说什么。舒笑显然有些紧张，她很在乎，为了有一个更好的通话环境，对一旁的舅舅说：“对不起！我去那边回个电话！”

　　电话拨了出去，舒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电话接通后，她紧张到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你打电话给我了！”语气很缓慢。

　　电话另一头，李敏豪用惊慌失措来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嗯……对……我刚刚是想问你，你……你们明天几点过去？就是李辉的婚礼。”

　　舒笑很不解：“你们一般几点？”舒笑没参加过这边的婚礼。

　　李敏豪很明显地磕巴：“我，我们一般12点开始，差不多11点过去吧。”

　　舒笑心想：李敏豪啊李敏豪，你都知道还来问这个？但舒笑没来得及顾忌那么多，便说：“那就11点到吧。”

　　“哦，我知道了！”李敏豪很明显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只是不知怎么开口。

　　“那我们明天见。”舒笑也不知道找些什么话来和他聊。

　　“好啊，好啊！”听起来，李敏豪的语气很开心。

　　舒笑突然想到：“唉！你明天不上课吗？”

　　“今天下午和明天下午都刚好没课。”李敏豪解释给她听。

　　“哦！这样啊！那我们再约，我现在人在杭州。”舒笑预备要挂掉电话，就只等李敏豪说再见了，因为自己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

　　“你去杭州做什么？”李敏豪问。

　　“来拜祭我的父母。”舒笑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事儿。

　　见舒笑语气放低，李敏豪说：“对不起！”

　　泪水再次在舒笑的眼眶里打转儿，但她嘴里依然回答：“没事！都过去的事了。”

　　原本舒笑是真的放下了，虽然还会想念，只是，这样的想念会让自己更加懂得珍惜现在所拥有的。

　　“那，那我来杭州找你，带你参观下西湖景区。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就在西湖边上。”李敏豪就像找到话题了一样，话也多了起来。

　　“我今天想吃素一天，你有时间过来可以啊。”一般除了初一十五，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舒笑都会吃素，就算是环保吧。

　　“好啊，正好你就当散散心，看看现在的杭州嘛！很漂亮！”李敏豪很乐意做舒笑的导游。

　　杭州的风景需要人们身临其境。

　　“那你可以约上戴乐乐。”

　　舒笑感觉戴乐乐肯定对素食不感冒，直接说：“还是算了！她是无肉不欢的人。”

　　“那我这就过去找你！”李敏豪很兴奋。

　　“好的！一会儿见！”挂了电话，舒笑还在好奇李敏豪为什么会主动打给自己，看到舅舅在一旁站着，舒笑对他说：“舅舅，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一会儿有同学来找我，正好也好多年没有来过杭州了。”

　　“行，要不我把车留给你开，我坐动车回去，很方便的。”舅舅很客气地把车钥匙递给舒笑。

　　“不用了，这里路我也不熟悉。算了，谢谢舅舅！”舒笑完全不熟悉路。

　　“也对，那你回上海给我回个电话，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给我。”

　　舒笑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冲舅舅说：“放心吧，舅舅，我好朋友很快来这边找我。”

　　“好嘞。那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你想去哪里，我先送你过去。”

　　“我去西湖边走走，等我朋友就好！”

　　这是舒笑第一次一个人漫步杭州，不知道西湖边能不能遇见许仙。

　　从山上开车下来，一路风景真的很美，很干净，马路两旁的柳树枝条就像是被雨水刷新后一般。舒笑很想下车走走，她不舍得错过这样的风景：“舅舅！我就在这里下好了！”

　　“那好！我靠边把你放下！”舅舅还叮嘱舒笑，“到上海记得来家里吃饭，舅舅给你做好吃的！”

　　“行！谢谢！舅舅！”舒笑点头微笑。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点都没有错，这里的游客，每个人都是神采飞扬的，这里的空气也特别好，让人忍不住深呼吸。舒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看着湖里的船只，望着水里的莲花，还有头顶上的柳絮，舒笑静静地别无他想。即便迷路，她也宁愿走失在这西湖边上。多美好的地方啊！舒笑心里赞叹着。

　　舒笑就这样慢慢地走着，欣赏着……

　　没过多久，舒笑走到美术馆斜对面儿这边来。这里有家玻璃房子名为COSTA的咖啡店。正在犹豫是否进去小坐的舒笑听到电话铃声：“你现在在哪里？”是李敏豪。

　　“我就在西湖边上，在我前面有家COSTA咖啡店。”

　　“我知道在哪儿，我就去COSTA找你好了。”李敏豪说。

　　“好啊！”舒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正合自己心意。能在这么美的地方品尝一杯咖啡，是自己不曾想过的美好。

　　李敏豪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兴奋地说：“那一会儿见！”

　　走进店里，舒笑买了大杯美式冰咖啡往外面一坐，放下包，感觉轻松了很多，打开包拿出那本同学录，翻看着“各路豪杰”给自己的祝福。

　　身边传来李敏豪的声音：“嘿！”

　　看到舒笑，他露出迷人的微笑，舒笑被这微笑深深吸引住，见舒笑愣在那里，便说：“先买瓶水喝，马上过来。”舒笑点点头。她想，这或许是第一次见李敏豪露出这样迷人的笑容，这个笑容既熟悉又陌生。就在李敏豪进去买咖啡一转眼儿工夫，舒笑看到了他给自己的留言，恍然大悟般的明白自己为何会毅然决定选择离开这座城市那么多年，不是不想念，只是没有什么值得太过留念的……

　　直到李敏豪坐在自己旁边，两人再次异口同声：“你……”

　　“你先说。”舒笑还没有恢复内心的平静。李敏豪又开始极其不自然地说道：“我，我想你回来了，应该尽地主之谊约你晚上吃饭，正好今天下午没课，之前不知道你来杭州了，早知道我可以请假陪你一起来的。”

　　李敏豪不像是那天见到的那样沉默不语，相反，舒笑感觉他还挺能聊。

　　“哦。”舒笑其实有好多话想问，只不过开不了口。看着帅气的李敏豪，自己语言却少得可怜。刚看完李敏豪曾写给自己的那段话，舒笑又找不到要说的话了。

　　“你爸爸妈妈的灵位安放在灵隐寺吗？”李敏豪给了舒笑新的话题。

　　“对，我养父养母说这样对我爸爸妈妈会更好一点。”

　　“那很好啊！”

　　“对啊！所以，我在那边也放心多了。只是……”舒笑这样做多少会有种心安的感觉，认为这样爸爸妈妈就不会再痛苦了。

　　李敏豪赶紧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前不久总是想回来看看，所以，就决定回来待段时间了，或许是我太想念这里了吧。”舒笑心里想着。

　　“我们也很想你。”李敏豪说的是自己的心里话，只是舒笑不这么认为，因为自己有证据在手。

　　“我才不会信呢。”舒笑终于可以说出心声，当着面却也只能当开玩笑一样地说。

　　李敏豪连忙解释：“真的！真的！”

　　舒笑拿起刚放在桌上的同学录，翻到李敏豪给自己的留言……

　　（笑笑，希望你去到那边能够多点朋友，不要想我们。因为我不会想你。）

　　舒笑递到李敏豪手中：“所以，你肯定不会想起我！”

　　李敏豪喉结处在轻微地上下游动，就像是刚咽完口水一般：“没有！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写的！”

　　李敏豪很想和舒笑解释清楚，虽然他的确只是写了短短的这么两句话，但他还是记得自己想说的并不是这样的两句话，他想说的是：“笑笑，希望你去那边能多交些朋友，不要太想我们，虽然我很想你。”李敏豪不清楚为何写的字变成这样。但他也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不小心写错。李敏豪没有再做解释，只是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心情。

　　那天，李敏豪飞奔进课堂，不小心摔倒在楼梯，那对夫妇，也就是现在舒笑的养父母正好下楼，看到李敏豪摔了一跤，舒笑妈妈急忙小心翼翼将他扶了起来：“下次不要跑那么快，老师不会怪你的，你看你受伤了，你爸爸妈妈肯定很心疼你。”

　　李敏豪没有做声。看着他李敏豪天真的眼神，中年女人从手提包里拿出了纸巾说：“按住伤口，记得和老师请假去医务室清洗伤口，小心感染。”

　　李敏豪只是在临走时说了句：“谢谢！”

　　就是这对中年夫妇，接下来多次来学校看笑笑，李敏豪才知道是想领养舒笑的。

　　李敏豪还想起自己给舒笑写那些卡片的情景，也想起自己为了一只小绵羊唇膏和李辉动怒的画面……但这些并不能证明自己所写的话并非真心，如今怎么解释都是白搭，李敏豪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写。

　　舒笑看着李敏豪走神，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好了，我原谅你了。我不会生气的，其实谢谢你！谢谢你那么远来陪我。”

　　“我……”李敏豪很想将自己原来的心声解释给舒笑听。

　　正好舒笑看到李辉给她的留言乐翻了：“哈哈哈哈……”

　　“笑什么！”李敏豪很奇怪舒笑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你记得李辉也和我同桌过吧？”舒笑还以为李敏豪没有印象了。 “记得！”李敏豪很肯定地说。

　　“你知道吗？小学六年，和他同桌了两个学期，然后呢，他从来不刷牙。我每天都会带糖给他吃，最搞笑的是有一次我把家里的花露水带来学校往他身上洒，其实都是为了让空气好一点，结果当时我把整瓶花露水掉地上了，老师进来上课对味道过敏。哈哈哈哈……”

　　李敏豪依稀还记得这事儿：“我记得！所以后来你要求老师换位置，没想到他还是被老师安排到了我们前面。”李敏豪想起了换座位的情景，表情有点变化。

　　“对啊！所以，后来我还是常常把舅舅给我的糖果带来给他啊。”舒笑兴高采烈地和李敏豪继续说着，“只是最后还是没有摆脱他……”

　　舒笑其实不是在笑话人家，现在想想小时候的自己特幼稚。

　　李敏豪才明白：“原来……”

　　舒笑赶紧问：“原来什么？”

　　“没什么！”李敏豪没再往下说。

　　舒笑见李敏豪又开始沉默，就指着李辉写的最后几句话说：“你看！李辉还谢谢我那些年给他糖果吃呢！还说永远记得我。他才是真的会想我的人。”

　　舒笑开心地笑着。这一笑代表着过去天真的他们都已经长大。

　　舒笑的笑声洋溢在这个下午时光中——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这一刻他们俩很快乐！舒笑很少有这样的快乐！他们就这样看着这本同学录，评论着每一位小时候的同学……

　　来来往往的客人提醒着他们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李敏豪看了看时间说：“你肯定饿了吧！走吧！我带你去吃一家很不错的素食。”

　　“你平时也有吃素吗？”舒笑抱着不太肯定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