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抄袭与舆论(1)

　　万圣节第二天迎来了今年第一场薄雪，殷蓝站在车水马龙的道路边，看见莫小玲从华雅集团总部大楼里跑出来，赶紧迎上去：“跟他们总监说清楚了？”

　　“嗯！”莫小玲点点头，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后来他们又许我以金银财宝，可惜我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他们拿我没办法，只好放我出来了。”

　　殷蓝舒了口气：“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会临阵倒戈呢！”

　　“小蓝，刚才我想到一个好主意！”莫小玲没理会她的揶揄，满脸跃跃欲试地凑到她跟前说，“既然华雅好心替咱们预测了市场前景，干脆咱们自己来开发少女时装品牌吧！我想过了，在咱们现有的款式基础上，增加一些丁香、茉莉、樱花、白梅等淡雅花色，设计成日常裙装，女孩子们一定会喜欢！”

　　殷蓝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稍微琢磨下提出最关键的问题：“资金方面你打算怎么办？”

　　“空手套白狼！”莫小玲笑得狡黠。

　　按照莫小玲制定的实施方案，她和殷蓝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跑遍全市大大小小所有衣厂，一家一家地对比工艺质量和小规模制单价格，最后终于选定一家物美价廉诚信度高的工厂作为“蜜味少女与花”品牌合作厂家。随后，莫小玲拿出自己接商业稿攒下的所有积蓄作为启动资金，和殷蓝一起从娃衣店现有款式中挑选了七八款人气冬装，拜托衣厂制版做出衣样，利用店铺官方微博进行宣传预售。

　　多亏殷蓝一直花时间维系官博人气，莫小玲做的广告推图刚放出去没几天，其中三四款冬衣就陆陆续续接到了订单。十五天预订期一到，莫小玲向衣厂下了第一批四款共计八十笔订单，一周赶制出来后陆续发货，很快有收到实物的买家拍照反图发上微博，又间接替她们打了广告扩散人气。

　　平安夜晚自习结束后，莫小玲和殷蓝特意叫上秦沐风一起去必胜客庆祝第三批订单顺利下厂。三个人冒着寒风赶到文化广场，没想到必胜客早被等待教堂敲钟祷告的情侣挤得满满的。

　　“要不算了吧，太晚回家你们路上不安全。”秦沐风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十点钟了，还有十几个号才能轮到他们。

　　“反正明天周六不上课，大不了咱们也通宵过圣诞呗！”莫小玲满不在乎地拿过等位区的免费杂志看，“一会儿吃完，咱们直接去教堂祈祷来年风调雨顺、高考圆满、梦想成真！”

　　说完，半天没等到殷蓝的附和，莫小玲扭头戳戳坐在旁边看杂志专访的殷蓝：“喂，你看什么那么入神？”

　　殷蓝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小玲……又出事了。”

　　被她的表情吓到，莫小玲飞快夺过她手里的时装杂志，一目十行看完那篇横跨彩页的专访爆料，整颗心瞬间沉沉下坠如置冰窖，声音卡在嗓子里好半天才费力发出颤抖的音节：“他们说……咱们抄袭Allan？”

　　这篇专访报道主要是介绍Allan在今年巴黎时装节上首次面世的新作品，主持人仅在采访快结束时，调侃了几句关于Allan新作刚发布几天，就被无良网店大规模抄袭贩售的话题，插图放出的截图尽管在店铺名位置打了马赛克，专访中却明确爆出了“蜜味少女与花”这个品牌名称。

　　松软诱人的芝士海鲜比萨和奶香馥郁的法式蟹肉蘑菇汤端上来，却再没人有胃口动叉子，莫小玲和殷蓝坐在宽松的卡座里，拼命用手机搜百度、刷论坛，终于大致拼凑出了这场抄袭事件的前因后果。

　　原来，巴黎时装节的视频流传到网上后，很快有人发现Allan发布的好几件作品，都跟近期在微博上火暴起来的新原创品牌相似吻合度极高，专业论坛上已经口诛笔伐了十几个帖子，讨论究竟谁抄袭谁。话题涉及到时装设计界顶级大神，很快被炒热成了近期圈内热门话题。

　　“嘁！危言耸听，什么近期热门话题，我怎么从来没听到过？”秦沐风试图安慰她们。

　　“真的很奇怪，微博上也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莫小玲喃喃说到这里猛然停住，扭头问殷蓝，“最近你有打理官方微博吗？”

　　殷蓝苦笑：“数理化政会考，再加上第二批140多件订单发货，第三批订单统计下厂……哪儿有时间顾及微博啊！”

　　莫小玲脸色骤变，飞快登录微博，果然……几万条评论转发提示瞬间蜂拥而至，直接折磨得手机黑屏死机，不得不抠出电池强制重启。

　　“算了！事已至此，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仅没用还添堵。”殷蓝忽然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动手给每人的碟子里分了比萨，然后拿起刀叉熟练地切食。

　　莫小玲满怀期待地问：“你想到应对办法了？”

　　“没有。”殷蓝低头喝汤。

　　秦沐风以为她已经胸有成竹：“上次你们店铺遭到恶意抹黑，你的危机公关做得就很漂亮，这次只要有你在，我觉得……”

　　“这次跟上次完全不同。”殷蓝打断秦沐风，“上次只涉及舆论风评，这次牵扯到了Allan这种顶级大神，等于波及了整个时装圈……”停顿片刻，她才咬牙说出可以预估到的最坏结果，“如果不抓紧彻底澄清这件事，小玲作为设计师的前途已经不复存在了。”

　　“该不会又是……他们搞的鬼吧？”嫌疑人涉及到殷蓝妹妹，秦沐风只好说得含混其辞，“莫小玲刚拒绝华雅集团的提议没多久，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说两者没关系傻子才会信。”

　　殷蓝放下汤勺，伸手握住莫小玲在桌子底下攥成拳的双手：“别担心，我会拜托我妈妈打听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只是捕风捉影，到时候双方澄清一下就没事了。”

　　莫小玲点点头，暂时也只好先这样宽慰自己。

　　三个人吃完披萨，再没了过圣诞节的心情，各自散去回家。

　　凌晨两点半，莫小玲坐在电脑前看完巴黎时装节的网络视频，心存唯一的侥幸期翼也彻底破碎……如果自己不是当事人，在看过Allan在时装节展出的新作和“蜜味少女与花”系列的对比图后，恐怕已经义愤填膺地摔桌子大骂抄袭者不要脸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Allan新作为什么会跟自己的设计稿一模一样……

　　直到晨曦透过窗子均匀铺洒在左脸上，莫小玲才抖了抖睫毛，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呆坐了整宿，一夜未眠。

　　莫小玲发了一条置顶微博，言简意赅地说明“蜜味少女与花”系列所有款式均为自己原创作品，上传了九张草稿图和软件绘制分层截图为证。

　　澄清微博发出不到半分钟，“蜜味少女”的粉丝和Allan的粉丝就在评论底下掐得热火朝天，几个时装设计圈大V凑热闹转发，又引来各自粉丝各执观点加入掐架混战，眨眼间又把“蜜味少女与花”刷上热门话题。

　　“官博粉丝和淘宝店收藏都涨了不少，订单也是一笔接一笔雪片般飞来……”殷蓝苦笑着给莫小玲看震动不停的手机旺旺，“这下子用不着咱们自己打广告了，无数妹子都慕名前来买‘巴黎时尚同款’，还有些淘宝店甚至已经开始做咱们的仿版了。”

　　莫小玲趴在课桌上，戴着耳机用手机看视频，直看得脸色铁青，拉下耳机递给殷蓝：“你听听，昨晚‘时尚前沿’刚刚采访过Allan。”

　　Allan在“时尚前沿”的采访中明确回应媒体，说“蜜味少女与花”系列设计师曾是自己的学生，所以这次爆出来的恶劣抄袭事件，在他看来不过是学生对老师作品的过度迷恋和模仿，并大度地表示自己是顾念师生旧情的人，不会为这桩意外斤斤计较，对昔日学生提出诉讼赔偿。

　　殷蓝从头看到尾，最后将视频暂停在采访结束时Allan性感微笑的镜头上，抬头问莫小玲：“你打算怎么办？他已经先下手为强倒打一耙，定了你的抄袭死罪了。”

　　莫小玲异常沉着冷静：“你能帮我查到Allan的行踪吗？能一口气接受这么多采访，肯定还在国内。”

　　“我试试。”

　　殷蓝打了几个电话，没多久就有了回音：“他可能住在天泰酒店，今晚的航班飞意大利，你也来不及……哎，你要去哪儿？”

　　“天泰酒店。”莫小玲甩下这四个字，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

　　再没有什么比遭到信赖仰慕之人的背叛更让人痛彻心扉的了，莫小玲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推开保安冲出学校的，也不记得催促出租车风驰电掣赶往天泰酒店的途中经遇了多少红灯……她只知道自己忘了穿外套，浑身都在发冷，心底更是一片一片近似绝望的冰凉……

　　赶到天泰酒店的时候，莫小玲刚好看到Allan拉着行李箱穿过大厅去服务台退房卡，闭上眼稳了稳心神，她快步走过去拉他的袖子：“Allan……”

　　高大俊美的男人回头，灰蓝色的眼睛看到莫小玲的瞬间闪过一丝惊异，很快恢复如常，唇边噙起温和明朗的笑容，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般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