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纯白·再见(3)

　　餐厅里爸爸正往碗里添着饭，腰间系着妈妈的小熊围裙，看见千音时笑容立刻浮现在了脸上，“阿音，快快洗手吃饭，爸爸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红烧鸡翅。”

　　千音点了点头，埋头走进了洗手间，洗干净了手走了出来，坐在了妈妈的身边。

　　“再好的学校，食堂里面的菜也没有爸爸妈妈做的好吃吧。”说着，爸爸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的碗里。

　　“嗯。”千音轻声应着，拿起筷子吃着爸爸夹的排骨，但却没有以往吃的那样的好味道，苦涩得让她难以下咽。

　　吃了一口之后，千音放下筷子，望着爸爸就说道：“爸爸，傍晚的时候，在家里的那个女人是谁？你和她为什么那么亲密？”

　　很想说出这样的话。

　　很想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

　　最终却只是说：“爸爸，你做的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学校里面虽然也有，但是一点也不如您做得好吃！”

　　让这一幕烂在心里，是千音在这一瞬间作出的决定。

　　如果不说，爸爸还是很慈爱，妈妈还是很温柔，她还是幸福的。

　　吃过饭后，千音主动要求去洗碗，却被妈妈以“一周只有两天在家，好好玩玩”为理由给推出了厨房，最后，千音还是站在厨房门边看着洗碗的妈妈，说着学校里面发生的有趣的事情，还将自己在新生欢迎会上表演的事情也告诉了妈妈。

　　从妈妈开心的脸上，千音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至少这样，自己还能拥有快乐的妈妈，和睦和“温暖”的家。

　　回头看着在客厅里看足球赛的爸爸，目光里有说不出的复杂。

　　看不清的屏障横在了自己和爸爸之间，将她和爸爸分隔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无形的屏障像是一条看不见的河流，跨不过，触不到。

　　烂在心里不说，不代表一直都不会说。

　　［十］

　　万达影城。

　　眼前的明亮和电影院里的黑暗相比，实在太过于刺眼了，夏诺抬手遮了遮灯光，等到眼睛适应了突然出现的强光时，才缓缓地放下了手朝着前面不远的电梯口走去。

　　“夏诺，等我一下。”

　　夏诺停住了脚步，回头。

　　沐苒踩着一双细高跟鞋穿过拥挤的人群跑了过来，不悦地说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为什么都不等我一起出来？”

　　“这不是在等你吗？”声音里仿佛有着些许的不耐烦，夏诺转过目光望向了别的地方，“你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即使不和你一起出来，你也不会走丢吧。”

　　“夏诺，你怎么这么说话？”沐苒尖锐地说道，甩开了原本挽着夏诺的手，“你是我的男朋友，看完电影和我一起出来，这有错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吵架的情侣经常可以看见，但在电影院门口吵架还是十分少见的，和那一些手牵着手，甚至还偎依在一起的情侣相比，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周围已经隐隐有了议论他们的声音。

　　夏诺飞快地拉上了沐苒的手就走开了，不再说一句话。

　　晚上九点。

　　站在广场的大门口，夏诺才轻轻甩开了沐苒的手，“现在还早，你坐公交车回去吧。”

　　“什么？”沐苒气得直跺脚。

　　“你自己回去。”连刚才的话都懒得再重复一遍，夏诺转身走向了人行道边，将沐苒一个人丢在了一边。

　　这样的无理取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很难想象当初自己怎么会同意做她的男朋友，难道就是因为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吗？

　　因为她，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女生。

　　因为她，不得不离开努力考上的学校。

　　因为她，甚至还要再去伤害那个女生。

　　到底还要他怎么做呢？

　　然而曾经所犯下的过错，是怎么做也无法弥补的，除非世界上真的有月光宝盒，可以回到过去，重新开始。

　　因为突然亮起的红灯。

　　银白色的奔驰跑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白韵将刚才在商场里买的蒙奇奇拿在了手里，将它的衣服上的扣子解开，然后再扣上，无意识地望向了车窗外——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女生正站在广场的大门口跺着自己的细高跟鞋，那样子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再转过目光，距离女生不远的地方，一个男生的背影出现在了视线里，白韵突然低声笑了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飞快地按下了一连串的字：

　　阿音，你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了？我看见夏诺把沐苒那个女人给甩了。

　　按下了最后一个句号，想了想，白韵又将自己打下的字都删掉了，重新打上了几个字：

　　阿音，我刚才去商场里买到了限量版的蒙奇奇娃娃，后天回学校的时候带给你看。

　　短信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

　　重新审视了一遍之后，白韵才满意地将短信发了出去，几分钟之后，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显示了一条短信：

　　发件人：阿音

　　限量版的蒙奇奇？不是吧？一定超级超级萌吧？后天回学校了一定要带给我看！

　　短信后面加了一个“色色”的表情。

　　手指又按下了回复键，打了一个“好”字后，白韵将信息发了出来，将手机收了起来，又重新玩弄起蒙奇奇来。

　　再次将蒙奇奇身上的扣子解开，甚至是将它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只剩下光秃秃的身体，白韵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再将一件一件地给它穿上。

　　［十一］

　　悲伤，快乐，分离，复合。

　　在这座繁华奢侈的大都市中，时刻都在上演着，这一边的人在悲伤而那一边的人会快乐，这一边的人正分离而那一边的人却在复合。

　　青春是条没有终点的射线。

　　你永远也无法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十二］

　　难得的周六。

　　妈妈是艺术中心的音乐老师，因为临时接了一个学生的课，一大早就去了艺术中心上班，爸爸因为和朋友有约，吃过早饭之后便也离开家去赴约了。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千音无聊地调着电视机，将声音调到了最大，却无法填满从心底里涌出来的那一种孤寂。开始想念在学校里面的日子了。

　　墙壁上。

　　时针和分针形成了一个一百二十度的钝角，十点二十分。

　　秒针“嘀，嘀，嘀”地走着，虽然被电视机里的声音所掩盖住了，但听力一直十分出色的千音还是听到了。

　　穿上了拖鞋，千音走回房间换了一套休闲装，将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提着自己的小提包就出了门。

　　周六，连公交车都十分繁忙。

　　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千音才勉强挤上了公交车，拥挤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了目的地。

　　新华书店。

　　如她所想的那样，人很多。

　　千音坐着电梯直接上了三楼，青春图书区里摆着各式各样的图书，每一本的封面都非常吸引人，从书架的第一排顺着看了过去，目光最终停在了一本天蓝色的封面上——

　　右上角是闪着镭射银光的书名：星尘。

　　背景是蓝色的水印，倒映着白云，飘浮着书本，男生和女生手牵着手躺着，两个人的脚都浸在了水中。

　　两行字立在了男生和女生的中间——

　　因为你的存在，全世界的星星都被点亮。

　　正准备伸手去拿，一个女生的手已经先将这本书拿了起来，千音的目光随着这只手望了过去，拿着这本书的女生也看了千音一眼，然后垂下头翻开书来看。

　　这本书已经没有被拆开包装的了，千音只好拿了一本崭新的书走开了。

　　在书店里整整待了两个小时之后，千音才离开书店去了旁边的麦当劳餐厅。

　　点了一份套餐，坐在靠窗的双人座上，千音的午餐时间就选择在这里度过了，放眼望去，别人都是两个人，或者是更多的人在一起吃，只有自己形单影只。

　　匆匆吃完之后，千音去了新华书店斜对面的天河城，直接坐上电梯去了六楼。

　　刚下了电梯就听到了游戏场所里传来嘈杂喧闹的声音，仿佛找到了一点点存在的感觉，千音掏出的游戏卡往取币机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抓着一大把的游戏币耗在了夹娃娃的机子里，最后终于在夹到了一只可爱的玩具熊时停了手，转身去了赛车区，连续玩了好几把都没有赢过，千音挫败地想要用头去磕方向盘了。

　　“玩这个是有技巧的。”

　　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既熟悉又陌生，千音抬头望了过去——

　　男生穿着白色的短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纯白色的休闲鞋，透出了几分干净的艺术气息，凭着出色的听力，千音认出了他，是昨天在公交车上帮她提过琴盒的男生。

　　“有什么样的技巧？”千音没头没脑地笑了笑。

　　“我玩给你看吧？”

　　言下之意是让她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千音环视了一下整个赛车区，基本上已经没有一个空位了，又回头看了看这个男生，看在他帮过自己的份上，千音离开了座位。

　　男生开车的模样很帅，眼神专注，手脚灵活地运转着，全然是一副高手风范，在车道上拐弯的时候速度极快，甚至还不会撞到任何的东西，想起自己连跑平路都会撞到路边的东西，千音十分惭愧。

　　但是，男生玩这个似乎都比女生在行啊？

　　恍过神，男生已经玩到了第三圈，已经将电脑玩家甩了整整半圈多了。

　　再重新注视起这个男生，帅气，出色，着装简单且大方，修饰得十分整洁的短发，全身上下透出一股清爽的气息，不吸引人是不可能的。

　　第三圈结束了。

　　男生帅气地从座位上跳了出来，挑着眉毛问她：“你看清楚了吗？”

　　“嗯？”千音一怔。

　　男生笑了，又道：“我刚才看了你玩的样子，只是在拐弯的地方不是很会，我告诉你，在拐弯的时候，打方向盘的同时踩下刹车，然后马上回打方向盘踩油门，多练两次就可以了。”声音里有着无法言语的温雅，无论是谁，都会不自觉地被他所影响。

　　千音点了点头，重新坐在了赛车机上，投上了三个游戏币，然后选车，选赛道，选角色，最后按下了“确定”键，脑海里想着那个男生跟自己说的话，千音的车已经跑到了拐弯点。

　　打方向盘，踩下刹车，然后回打方向盘，踩油门，一气呵成，虽然手法有些不熟悉，但终是过了这个弯。

　　抬头想要去看那个男生，却发现那个男生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又在游戏厅里耗了将近两三个小时，将游戏卡里的币玩得只有一位数时，千音才走出了游戏大厅，掏出手机却看到了十通未接来电，全是来自白韵的。

　　千音心虚地吐了吐自己的舌头，立刻将电话回拨了回去，在“嘟”了两声之后，白韵的声音就响在了耳边——

　　“阿音，你在哪里快活呢，给你打了这么多的电话都没接。”声音里满是怒气。

　　“我刚才在游戏厅里玩呢。”

　　“啊哈？游戏厅？”白韵在电话里头笑了几声，“阿音，没想到你平时文文静静的，居然还喜欢到游戏厅里玩，是天河城的游戏厅吗？”

　　“嗯。”

　　“那太好了。”电话里传出了“啪”地一声，似乎是白韵拍了拍手掌。

　　“怎么了？”千音问道。

　　“既然你现在就在那里，那帮我一个忙吧？”

　　［十三］

　　世界明明很大，却在千音眼中变得无比的渺小。

　　这是在一个星期里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

　　站在天河城一楼北门，千音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T恤的帅气男生，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立在人来人往的门口，格外惹人注目。

　　——阿音，我今天本来和人有约，一起去看电影的，但是由于临时要去一个地方，所以不能去赴约了，你帮我去吧。

　　——我刚才已经知会过他一声了，他也在天河城的游戏厅里，他长得很帅，你不会找不到他的，他的手机号码我等会短信发给你。

　　——他叫明溪，手机号码是189XXXXXXXX在一楼的北门等你。

　　再次环顾了一下北门，除了他也没有人在等人了。

　　千音掏出手机拨通了白韵给她的电话号码，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个男生，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接电话的正是视线里的那个男生。

　　“喂，你是白韵的朋友千音吗？”

　　男生已经转过了目光，望向了几步之外握着手机发呆的千音，唇边一笑，挂断了电话朝她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

　　你的眼眸里倒映着我的身影，我的表情应该是错愕地，惊讶地，难以置信地。

　　无法想象，原来这个人是你。

　　明溪。

　　犹如明净的溪水从眼前慢慢地铺展开来，世界之中再也找不出比你还要明亮纯粹的笑容，会令天地都失去颜色。

　　“原来是你啊，真的很巧。我是明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