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悲歌·沙画(3)

　　太害怕这个男生会突然之间说出分手的话。

　　在上一次无声无息地争吵之后，沐苒已经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即将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一般，而这件事情，会让她失去一切，包括眼前的这个男生。

　　夏诺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用一种温柔无比的语气对她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夏诺……”沐苒有些哽咽地叫着他的名字。

　　夏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针对白韵他们了，也不要再管他们的事情了，白韵她不是你惹得起的。”

　　惹不起。

　　沐苒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怎么能甘心自己被她耍弄呢？

　　但注意到男生的目光里有着隐约请求的神色，沐苒最终点了点头：“好，我不去惹她们，我不去惹她们……”

　　夏诺微微一笑，手缓缓地落下，道：“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了，记住答应过我的事情。”

　　“嗯。”沐苒又点了点头，看着夏诺从自己的身边擦身而过，就在这一瞬间，她又听到了夏诺的声音随风而至，“沐苒，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以前的沐苒，其实很善良，很温婉，很善解人意，很会为人着想，会因为做出了背叛那个女生的事情而内疚自责。

　　但是男生并不知道，那只是沐苒的一个外表，时间渐渐流逝而过，她已经褪去了伪装，成为了内心真正的模样。

　　从前嫉妒着千音，现在更加嫉妒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白韵。

　　不甘心。

　　上天太不公平。

　　凭什么有的人一出生就拥有一切，凭什么有的人要受尽苦难与折磨，还得不到自己所想要的东西，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沐苒刚走到声乐系的教学楼下时，一道亮丽的身影就挡住了她的视线。

　　白韵看到沐苒，脸上立刻出现了灿烂的笑容，她双手抱在胸前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越走近，脸上的笑容越灿烂，甚至有些阴冷。

　　沐苒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渐渐地，白韵站到了沐苒的面前，轻轻一笑：“沐苒，我没有来找你，你倒是主动找上我了啊……”

　　“是吗？”沐苒抬眸望着白韵，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主动找上过你……”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沐苒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个鲜红色的掌印。

　　白韵轻哼了一声，说话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漠：“沐苒，你是我见过的最贱的人了。”

　　“白韵，你！”沐苒的话还没有说完，白韵扬起手又一个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白韵的面容也变得有些狰狞了起来。

　　“刚才那一巴掌是为了我自己打的，这一巴掌是为了阿音打的。”白韵轻笑了一声，“笨阿音会让你当她的朋友，可真是瞎了眼了，上次的事情你还没有学到教训，居然还敢发照片挑拨我和阿音的关系，我本来打算放你一马，不再追究你之前所做的事情的，只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什么意思？”沐苒捂着脸沉声道。

　　白韵又是一笑，围绕着沐苒缓缓地挪着脚步：“爸爸是一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人渣，妈妈是一个跳舞卖笑的舞女，你沐苒在这样的环境下，能长成现在这一副模样，实在是不用多怀疑一些什么。”

　　沐苒的脸霎时就白了，脸上的红掌印也更加明显了。

　　白韵立刻凑到她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低声说道：“沐苒，你说，如果夏诺知道了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还会不会再要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沐苒一声惊叫。

　　白韵轻笑着退开几步，一脸冷漠地看着沐苒：“我胡说？夏诺和千音分手的前一天，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应该没有忘记吧？”

　　听了这句话，沐苒的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一双眼睛也睁得大大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了，她看着面前的女生，嘴唇也轻轻地发起了颤：“白韵，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你所有做过的事情，我全都知道，而且清清楚楚。”白韵毫不客气地说道。

　　沐苒看着白韵的脸孔，声音颤颤地说道：“白韵，你不能这么做，我求你……”

　　“凭什么？你凭什么说我不能这么做？”白韵鄙夷地看着沐苒，“你挑拨我和阿音的关系时，怎么不想想能不能这么做？我告诉你，沐苒，我白韵不是你惹得起的！你最好给我记清楚这一点。”

　　“白韵，你不能……对不起，对不起……”沐苒伸手抓住了白韵的手臂，请求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不告诉他，以后，我再也不敢惹你了，好不好？”

　　白韵哼一声甩开了沐苒的手：“沐苒，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吗？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我，也没有人有资格阻止我。”

　　阻止不了。

　　视线之中只能看到白韵渐行渐远的背影，沐苒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倚靠在了墙壁上，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泪流满面。

　　错了吗？

　　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人，错了吗？

　　想要招惹自己的人不敢再招惹自己，错了吗？

　　［十］

　　晚上十点。

　　学校论坛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加红字的匿名帖子——

　　声乐系大一生沐苒曾药迷抢占好友男友，“一夜情”之恋全方位真相大曝光。

　　帖子的内容说的是沐苒曾与一女生是初中三年、高中一年的好朋友，因沐苒嫉妒女生的男朋友太优秀，便暗中使计用迷药迷住了好友男生，并与之发生一夜情，事后，男生便和女生分手，与沐苒在一起长达两年的时间。

　　帖子里还曝光了沐苒的照片，并指明了清纯外貌之下的丑恶内心。

　　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帖子下已经跟帖子回复达上千条，甚至还有人曝光了沐苒男友的名字——夏诺，并表示同情云云。

　　千音看着论坛上的帖子，不由得脸色都白了，几乎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时间是多么的神秘，隐埋在心中长达七百三十多天的秘密，竟然是以这样方式曝光在她的面前，心像沉入了谷底，又像是身处在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该怎样来形容此时此刻的感觉呢？

　　白韵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像一个木雕般抱着笔记本坐在床上的千音，她立刻就明白了，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低声道：“阿音，你在看什么？”

　　千音侧过头看了白韵一眼，垂下眸子把笔记本搬向白韵，指了指上面的内容，道：“不知道是谁发了一个帖子，说……说……”

　　“沐苒和夏诺在一起，是因为沐苒给他下了迷药，和他发生了一夜情？”白韵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疑惑与尖锐。

　　千音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他们是以这样的方式背叛我的……”微微眨眼，一滴泪就这样从眼眶之中流了出来。

　　太难受了。

　　难受得不能去呼吸。

　　沐苒，夏诺，要以怎么样的方式来恨你们？

　　明溪看到论坛上面的帖子时，连滑动鼠标的力气都没有了，英俊的面容透出一股显而易见的哀伤来，良久，他垂下眸子拿出了手机，飞快地给找出了千音的号码，却始终都没有打出去。

　　该有多痛呢？

　　那个女生要怎么来面对这样的真实？

　　林艺刚回到宿舍时，就被同寝室的男生拉到了书桌前，男生指着电脑上显示出来的帖子就说道：“林艺，你知道吗，这可是今年最劲爆的一条校园新闻了，你看这个一夜情是有多么引人争议啊！”

　　林艺随着男生所指的帖子看了下去，不等看完最后一个字，脸色就已经变得冰冷无比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出了宿舍，倚在走廊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千音的号码，可电话刚响了一声，就又被他给挂断了。

　　迟疑了片刻，他才给千音发了一条短信。

　　［十一］

　　偌大的音乐学院，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围城，所有的讯息会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传遍每一个人的耳中。

　　夏诺走进教室里时，全班男生女生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夹杂着同情、怜悯、鄙夷、轻蔑等各种各样的情感，耳畔间也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沐苒的男朋友就是他吧？”

　　“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学校论坛上帖子里说的事情。”

　　“真没有想到我们学校里竟有这么不要脸的女生，夏诺和她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最可怜的就是那个女生了。”

　　夏诺想过成为这所音乐学院里面的名人，但没有想过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而且还是因为沐苒，当他在一个男生的告知之下看到学校论坛上的帖子时，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连思维都停止了运转。

　　全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竟然就这样曝光在了学校之中，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么，那个女生，也知道了吗？

　　不受控制的流言与不受控制的心跳，疼痛肆意地漫延在身体里每一个细胞。

　　夏诺再也不敢想些什么，飞一般地冲出了教室，直接跑向了千音所在的教学楼，很想要见到她，很想要问她好不好，很想要问她能不能原谅他……

　　千音和白韵刚走到教学楼下，夏诺的身影就直接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千音惊讶地看着拦住自己的夏诺，目光颤了颤，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拉着白韵转身往着楼梯口里走去。

　　“阿音。”夏诺低声叫道。

　　千音的脚步顿了顿。

　　“阿音，你都……知道了吗？”夏诺站在千音的面前，“我和沐苒的事情，都知道了吗？”

　　不等千音说话，白韵已经伸出手推了推夏诺，高声说道：“夏诺，你和沐苒都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阿音的面前？我真的为阿音感到悲哀。”

　　“阿音……”

　　千音抬眸，毫无表情地看着夏诺，冷声说道：“我好像跟你说过，不要再叫我‘阿音’了吧？夏诺，两年多了，我直到现在才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和我分手选择沐苒了，迷药？一夜情？是那天你从电影院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吧？”千音轻轻地笑了笑，“我该有多恨你？该有多恨沐苒？多和你呆一分钟，我都觉得恶心！”

　　千音转身往楼梯口上走去，再也不看夏诺一眼。

　　白韵看着千音的身影走上了二楼，这才重新注视着夏诺的脸孔，低低一笑：“夏诺，你真可悲！连自己被沐苒的外表欺骗了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夏诺顿时惊住。

　　“你一个大男生，下了迷药之下发生了的事情，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任凭沐苒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意思？”夏诺沉声看着白韵。

　　“我的意思是说，沐苒骗了你，那天晚上，其实你和她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你只是被她下药迷晕了，睡了一晚上而已。”

　　“我不明白！”

　　白韵挑了挑眉头，唇边的笑意明艳动人：“你和沐苒找的那家旅馆把你们那天晚上所做的事情都拍摄了下来，而我也很幸运地看到了这一片段，你和沐苒根本就没有做那件事情。”说着，白韵又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哪个女生会愿意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即使是再想拥有一个男生，夏诺，你真可悲。”

　　夏诺怔怔地看着白韵走上了楼梯，身体突然一阵无力，背脊无声地倚靠在了墙壁上，缓缓地滑落，最后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原来，两年的时光，他所维护的情感，所付出的一切，不过只是一个谎言，而为了这个谎言，舍弃了曾经最喜欢的女生。

　　真可悲。

　　［十二］

　　看得见的是假象，看不见的是真实。

　　就像是混浊的空气一直围绕在我们身边一般，呼吸之间也无法辨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直到最后，时间流水而过，视线中的世界变得清晰，才最终看清——

　　天空在此刻已变成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