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堂之麓(2)

　　“没效率有速度，这是他一贯的宗旨。”

　　她抽了我脑袋：“死丫头，胡说。”

　　我盯着她精致的妆容看，好半天她才发现我的目光，乐呵呵地摸摸脸：“是不是觉得我年轻了十岁一样，哎哟，这个雅诗兰黛面膜不错哦，你要不要也试试？”

　　我冲天翻了个白眼：“妈！我天生丽质貌美如花！不需要！”

　　“那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这段时间跟谁出去了，每次沈胥然一来，你就跑得无影无踪。”

　　夏文心坐在沙发上拨弄着电视遥控器，根本就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我火了，我也不装名媛淑女了：“你是不是跟那个沈显傲在一起？”

　　她转头看着我，虚假地笑了笑：“没有。”

　　我夺过她手中的遥控器扔在一边：“你如果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去死。”

　　“显傲他人很好的，他对我们根本就没有坏心，我觉得……”

　　“我心中的好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我打断她，“那就是我爸。”

　　空气又一次凝结了，夏文心比以往更加沉默，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错，我很想告诉她对于爱情应该忠诚，我也很想告诉她我希望她重新拥有幸福，可是这辈子，绝对不可以。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她默不作声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一个女人，即使上最精致的妆容，穿最时尚的衣服，就算看起来像是未经雨露，可是她的背影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沧桑寂寥的真相。

　　有些寒意直扑我的脸庞，伸出手去，却触摸到冰冷的泪水。

　　夏南风，你做的是对的，你要坚强。

　　事后夏文心突如其来地告诉我，房子要重新装修，接下来的补习去沈胥然家里。

　　这是天要亡我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是没事也非得整出事来！

　　我当即就不答应：“好好的装修什么房子？沈胥然那匹狼，早就等着我入狼口了。”

　　夏文心看了我一眼，自顾自收拾着东西：“我害怕的不是胥然对你做什么，而是你夏南风耐不住寂寞。”

　　瞧瞧！这就是我妈！

　　“那我们装修期间住哪儿？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总不能大过年的在旅馆过吧？再说，哪家装修公司的人不回家过年啊！”

　　“没办法，这家装修公司是朋友介绍的，都是市中心的人，而且价格给得很实惠。我早就掂量着把房子装修一下了，难得的机会呀。”

　　我真是气得想去跳楼，夏文心推了推我：“收拾东西，住的地方我已经找好了，待会搬家公司来搬东西。”

　　连续折腾了两天才把家里的东西全部安置在一个出租房里，一直到傍晚全部理清之后我回到旅馆洗了澡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后来被手机铃音吵醒，听到里面喂的一声，我就吓得坐起身来。

　　“沈胥然？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他慵懒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连你的手机号都不知道，我还混什么。”

　　我警惕地问：“你想干吗？”

　　“只是提醒你，明天到泽园公寓报到，我已经跟你妈妈通过电话了，我知道你们家房子在装修，我住在B幢102。就这样。”

　　霸道！独裁！不可一世！我扔掉电话，继续睡我的回笼觉。

　　夏文心一定是我上辈子的宿仇，才会想出这种法子折磨我。

　　我一手抱着书一手拿着心爱的粉色天堂伞在雨雪中向泽园公寓匍匐前进。

　　沈胥然你家到底多么有钱！买了这所城市最贵房就算了，竟然超出郊区还有三公里，别说出租车，我连一辆自行车的影子都没有瞧见，我更悲剧地发现，我忘记了去泽园的路。

　　天色越来越暗，我心爱的小粉也在无情的暴雪中牺牲了，在我问候了沈胥然祖宗之后我像是翻雪山的战士挺起了胸膛，沈胥然，别让我找到你家，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我一直认为我是幸运的，可是在我手机黑屏之后我终于蹲坐在树下号啕大哭。

　　“王八蛋……沈胥然……你不是人……”我用袖子擦了擦流出的鼻涕后继续骂着，就算我不是千金小姐小家碧玉，我也从来没有饿着肚子流浪在雪中找不到出路啊！

　　好冷啊，衣服全湿透之后我只好放下顶在头顶的书，索性抱住树干默默流泪。

　　我以为我被冻得听力出了问题，我竟然听见了沈胥然的声音？我再仔细侧耳听着，他在喊白痴，白痴？！

　　“沈大爷我在这儿！救命啊！”

　　这种时候顾不上面子里子，保命要紧！

　　当沈胥然站在我面前时，我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他的样子太恐怖了，只穿一件长袖的他已无避寒的可能，脸颊上斑斑血迹想是不小心被硬物划伤了，雨水顺着额前的发丝往下滴落。

　　我抽泣着问他，“你是在演雨中惊魂吗？”

　　沈胥然怒视着我：“你智商低就算了，生活常识也没有吗！出门不会带手机带雨伞吗！找不到路不会拦车吗！你TM是不是想害死我！”

　　“你TM才没有常识！这么偏远的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七级的风只有神仙的伞才能撑得住！手机早就黑屏了！沈胥然你TM是个混蛋！”

　　我把手机狠狠摔在他身上，捂住唇狠狠地哭。

　　过了好一会儿，沈胥然突然上前拥住我，拍拍我的头，好久好久才哑声说道：“对不起。”

　　就是在这一刻，我的心开始重新写入一个人的名字，他的拥抱，像是在告诉我，跟我走，管它路遥马亡。

　　4、夏南风。他喊了三声夏南风

　　沈胥然背着我回到他家的时候，一开门就听见猫的叫唤。

　　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左眼是白色的，右眼是黑色的，一双蓝色的瞳眸透露出它的劣性，它冲我龇牙咧嘴地挥了挥爪子。

　　我站在玄关处恶狠狠地瞪着它，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出什么样的畜生。

　　“红烧肉，让开。”沈胥然踢了踢它，拉着我往里走去。

　　我靠，红烧肉长得随意就算了，连名字都起得那么随便。

　　沈胥然把我推进卫生间，指了指里面的衣橱，“里面有衣服，你随便找两件先换上。”

　　“我不，我要回家。”我赌着气。

　　他转过来身来，言简意赅：“一、你现在进去，二、我陪你进去。”

　　“你去死吧！”

　　我狠狠甩上了门。

　　半个小时之后我从里面出来，看见沈胥然已经洗好澡换好衣服正在给红烧肉倒猫粮，小样，家中有两个卫生间呐，小日子过得真惬意，我刚靠近他们，红烧肉那个畜生就伸出利爪准备攻击我。

　　沈胥然挠挠它的下巴，红烧肉立刻安静下来很不要脸地往他怀里钻去。

　　“红烧肉好像很不喜欢你。”他说。

　　我冷哼：“它妒忌我的花容月貌，当然对我有敌意。”

　　沈胥然意味深长地瞅了我一眼，我连忙裹紧衣服：“没见过美女啊？你可千万别打我主意。”说完投给他一个宁死不屈的眼神。

　　之后他倒没再说些什么，我踟蹰地站在那里，脑海中突然蹿出我跟沈胥然在浪迹天涯的画面。

　　我悄悄瞥了他一眼，嗯，身材还是那么好，皮肤依旧是健康的麦色，像是烤熟的面包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来，就算是再清心寡欲的人也想要蹂躏他一番。

　　夏南风！请不要这么淫荡！

　　“喂……喂……”

　　“啊，要吃晚饭了吗？”我回过神来。

　　沈胥然无语了，我这才发现他举着iPhone在我眼前晃悠，我嘟囔着：“iPhone了不起啊，我妈准备给我买苹果笔记本呢。”

　　沈胥然彻底崩溃了，他大声地冲我吼：“我靠！接电话！”

　　……

　　是夏文心那厮。

　　“哎哟，听说你迷路了啊，这可要好好谢谢胥然，不然给狼吃了都找不到骨头。”

　　“妈！”我气得直跺脚。

　　“今晚你暂时住那儿吧，把电话给胥然，我嘱咐他睡觉要把房门关好，最好锁起来……”没等她说完我就把电话按了，扔给沈胥然的时候我问：“你给她什么好处了？”

　　“你妈太有趣了。”

　　一个女人即使不美丽也可以被称赞为善解人意，夏文心长得不是很倾国倾城也算是小家碧玉，当一个漂亮年轻的妇人被说成有趣时，夏文心，你真是白活了。

　　沈胥然做了两碗意大利面，我像个土匪般一扫而空，满意地打着嗝看向他吃到一半的碗：“还有么？”

　　估计沈胥然没了食欲，他有些厌恶地把自己的面推给我：“吃货。”

　　真是饱暖思淫欲啊，我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躺在沙发上已经做好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会发生某件事情的准备了。

　　可是这个晚上过得实在太安静了，沈胥然收拾好厨房之后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床被子扔给我。

　　“今晚你睡沙发，睡觉之前把灯都关了。”

　　上帝！您的信徒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精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红烧肉大摇大摆地跟在沈胥然身后进了房间，这只猫到底品种有多优良啊，冲我龇牙咧嘴以示威严之后轻蔑地用猫爪把房门关起来了。

　　我忧伤地裹着被子在沙发上睡下，南风啊，此仇不报我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这个夜晚，我没有再失眠，听着落地窗外风雪交加的声响一闭上眼睛就沉沉地睡去。

　　过年的前几天程越北给我打了通电话，我在旅馆里做着习题，他在电话那边兴奋地吼叫着：“南风，我竟然看到了蝴蝶！我把它捉了给你做标本玩好不好？”

　　“你在哪儿呢？”我问。

　　“喂，程越北，这边捉蝴蝶要罚款的！”

　　我竟然听见了蔚朵朵的声音，还有苏唐做作得要死的笑声，好啊，这仨，真的丢弃我跑出去玩了。

　　程越北开始煽动我：“南风你也来吧，后天我们就打道回府了，你明天跟你妈妈请一天假。”

　　“明天我要去补课。”我说。

　　“这更好办，你按时出门，发个信息给你的家教老师，就告诉他你去走亲戚了。”

　　我翻翻白眼，你们真的以为沈胥然是个白痴吗？

　　“好吧，我试试。”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收到程越北给我发过来的地址，夏文心依旧是不见踪影，真是天助我也。直到顺利坐上车我才发了信息给沈胥然。

　　我是这样编写的：沈先生，家母携学生拜访亲人，故不能泽园之补习，勿念。

　　等了好久不见他回复，我纳闷了，难道语法有错误？我不得不重新发了条：沈大爷，我跟我娘去亲戚家了，今天不补课。

　　信息石沉大海之后我终于妥协了，逃都逃出来了，我干吗还跟他解释那么多？夏南风，今天你自由了！

　　苏唐过来接我的时候一脸的鄙夷，我揶揄她：“想不到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吧？哈哈……”

　　“你夏南风要是做了皇后，我就是皇太后。”

　　我瞪她：“你现在就生个儿子给我看看，我立马嫁给他。”

　　“做梦，下辈子去。”

　　泽园公寓。

　　宋薇珊提着九寸的元祖蛋糕敲了敲这扇门，好半天没人应答。她从包里翻出一串钥匙，找到对应的那把轻松地就开了门。

　　玄关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厨房干净得可以做展览了，洗手间没人，客厅没人，只有一只黑白相间的波斯猫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翘起了脑袋。

　　“红烧肉，过来。”宋薇珊刚坐下，它就扑了上去，在她的怀里滚来滚去。

　　宋薇珊跟它玩了一会儿，从购物袋中拿出一个金色的王冠戴在了红烧肉的脑袋上：“小寿星，一边玩去。”

　　她站起身往内室走去，门也没敲就直接走了进去，看见他就一声不吭地蹲坐在地上。

　　宋薇珊笑着问他：“沈家教，今天小可爱不来补习吗？”

　　好半天没见他回答，宋薇珊只是轻轻踢了踢他，沈胥然就顺势倒在了地板上，宋薇珊慌了，她赶紧蹲在扶起他：“你怎么回事？”

　　沈胥然有了知觉，可是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摇了摇头。

　　宋薇珊看着他发红的脸颊，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发高烧的？”她晃了晃沈胥然，“我去给你买药。”

　　沈胥然却摇了摇头。

　　宋薇珊继续问：“那我给你熬点清粥。”

　　沈胥然推开她，趴在床沿边上。宋薇珊有点火了：“那我给你一把刀，你去自杀行不行？”

　　沈胥然说话了，声音轻得好像自己都听不到，宋薇珊俯下身，仔细地听着他在讲些什么，好半天，宋薇珊才愣愣地站了起来。

　　后来，她就笑了。

　　夏南风。

　　他喊了三声夏南风。

　　5、我就是不想走！我就是想多看你一眼

　　我躺在温暖的泉水里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这仨可真会享受，找了这么一个醉生梦死的地方，登过山之后我就泡在温泉里哪儿也不去了。

　　蔚朵朵跟程越北跑得不见踪影，苏唐就穿着三点式在水里玩自拍。她对着镜头的四十五度角竖起了两根手指，手机那1600万像素瞬间就拍下了她脑残的一面。

　　“夏南风，过来跟姐拍一张。”

　　我只好学着她摆出各种恶心的姿势龇牙咧嘴地对着镜头猛拍，完事之后苏唐才心满意足地滚一边去了。

　　我趴在石头上思忖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拿出自己的手机，偷偷摸摸地翻到沈胥然的号，要不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打了又说什么呢？

　　帅哥，这边有穿比基尼的美女！唉，苏唐那身材看了只会做噩梦。

　　沈老师，泡温泉有助身体健康哦。啰唆，太啰唆。

　　沈大爷，你想奴家了吗？呕，真有够恶心的。

　　沈胥然，其实我今天出来玩了你别告诉我妈好不好？啊，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后来我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那种焦急的情绪迫使我必须去做这件事情，明明知道那是一个不好的想念，它会使我步入深渊，可最终我还是单枪匹马地去了。

　　电话刚接通就听见一声猫叫，“红烧肉？”我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红烧肉那厮在电话那头连续喵了几声。

　　红烧肉你牛X！你都会玩iPhone！

　　我饶有趣味地调侃它：“你爹呢？”

　　红烧肉突然在电话那端尖叫起来，听声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一样，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没过多久那端电话就挂掉了。

　　等等，喘不过气？！

　　难道沈大爷家歹徒入室？！

　　天哪！

　　我迅速从水中爬出就往更衣室跑去，苏唐在身后喊：“你不泡了？”我回过头去：“我妈说再不回去就剁了我。”

　　回去的时候我坐了最后一班车，临走之前程越北他们追了上来，程越北交给我一个盒子，那是一个动物标本。

　　一只白色的蝴蝶似乎还在扇动着它的翅膀，那种近乎阳光的透明像是马上要消失殆尽。我没有再仔细观察，只是说了声谢谢就上了车。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成为一个点我才整理好坐姿。这次短暂而又急促的聚会是在灾难还未登台之前，我原本想好好地再玩一次，可是就在这短暂之后，伤痛纷至沓来。

　　车子越驶越远，天空乌黑黑的一片，地上有条细小的裂缝，那里蠢蠢欲动着巨大的悲怆与灾难，只要轻微的一点震动，它们便昏天黑地地爆发出来。

　　所有人都浑然不知。

　　我赶到沈胥然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防盗门竟然没有锁，只是轻轻一推就进去了。

　　刚走到客厅我就傻眼了，我真的无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幕，我真想立刻就挖了我这双眼睛。

　　红烧肉那厮戴着生日王冠规规矩矩地蹲在在餐桌上，面前放着一个九寸大的蛋糕，旁边还有放着生日歌的iPhone，红烧肉虎头虎脑地跟着音乐节奏来回晃荡脑袋。

　　这根本就是只潮猫啊！

　　我到沈胥然房间去找他时却发现他躺在地上，我用脚狠狠地踢了他一下，“睡觉都不锁门，你家要是被劫了怎么办？”

　　沈胥然竟然没有反驳我，他闷哼一声慢慢从地上坐起来。

　　“你来干什么？”

　　沈胥然憋了好半天才说出这句话，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看了看他发红的脸颊：“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

　　我眯着眼看他，死鸭子嘴硬。

　　他说完就起身往床上一扑，“咚”的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我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可是看到红烧肉死死地盯着蛋糕摇头晃脑，再看看屋里那个将死之人，善心终于泛滥了。

　　公寓下面有药房、超市、饭店、游乐场、洗车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人总要追求更完美舒适的生活，就算是贷款二十年也要过上一步之遥的日子。

　　夏文心上趟超市还要坐十五分钟的公车，去药房买个创可贴都要半个钟头，相比之下，沈胥然的小资生活多么招人恨。

　　买齐所有东西之后我再次回到了沈胥然家，他的思维开始正常了，坐在餐桌边依旧是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扫着我：“你不是说今天去亲戚家了吗？”

　　我耸耸肩：“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