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美国“隔山打牛”给谁看？ (2)

　　率先打破这个平衡的，应该是莫斯科。在斯大林的默许下，金日成决定使用武力来统一自己的国家。在发动军事进攻前，金日成向斯大林做了很多工作，其主要目的当然是要斯大林支持他的冒险。有关金日成与斯大林之间的互动至今仍然鲜为人知，根据比较可信的资料，二人之间的互动被描述为“朝鲜政府与苏联领导人密切协商”，目的是使斯大林“同意朝鲜领导人对局势的分析和准备以军事方式实现国家统一的设想”。

　　进攻的时间被选定在1950年6月25日，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到底是谁先开的火，至今国际社会仍然各执一词。不过在战争爆发的那个夜晚，北南双方对全国人民的广播倒是耐人寻味。

　　平壤的广播说：

　　今天凌晨,李承晚伪政府军悍然袭击我人民军,我人民军奋起还击,英勇地击退了伪军的进攻。

　　汉城的广播说：

　　今天凌晨,北方共军越过 “三八线”向我大韩民国发起猖狂的进攻,我方虽奋力抵抗,但不能遏制共军的攻势。

　　朝鲜战争爆发的第二天，杜鲁门总统回到了他的办公室。这时，他的外交和军事顾问们已经在一张大红木桌子旁边等着他了——这是总统招待客人吃饭的桌子。杜鲁门总统就这样主持召开了关于朝鲜战争的第一次会议。在这个会议上，杜鲁门和他的幕僚们想当然地认为朝鲜半岛的战争是苏联和美国竞争的一部分，是苏联在远东挑衅盟军的一部分。刚刚成立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就要行动起来，联合击退苏联在任何战场上的任何进攻。在华盛顿看来，金日成的军事行动必然得到了苏联的支持，而已经全面倒向苏联的中国政府必然会趁机解放台湾，将盘踞在那里的蒋介石势力驱赶到大海里去。

　　会议当场作出三个决定:通知美国驻远东陆军总司令麦克阿瑟使用一切必要的飞机和舰只把美国公民撤出朝鲜,必要的话可以越过三八线；麦克阿瑟将军要向韩国军队提供弹药；美国第7舰队要在“福摩萨海峡”即台湾海峡。巡逻，防止苏联声东击西，将朝鲜的进攻作为掩护，默许中国人民解放军进攻台湾。按照艾奇逊一年前的战略，如果毛泽东的军队去那里追击蒋介石的话，美国人当时本来会袖手旁观的，而现在，平壤和汉城的军事冲突已经打响，美国和苏联已经摊牌，北京既然倒向了莫斯科，美国就不会再放任蒋介石的灭亡。

　　6月27日杜鲁门发表了关于朝鲜战争的第一个声明:

　　我已命令美国的空、海军部队给予朝鲜政府部队以掩护和支持……我已经命令第7舰队阻止对台湾的任何攻击……台湾未来地位的决定,必须等到太平洋安全的恢复,对日本的和平解决,或联合国的审议。我并已指示加强美国在菲律宾的部队,及加速对菲律宾季里诺政府的军事援助。我同样也指示加速以军事援助供给在印度支那的法国及其联邦成员国家的部队,并派遣军事使团,以便与这些部队建立起密切的工作关系。

　　这个声明不仅未经宣战地使美国介入了朝鲜战争，而且一下子把朝鲜内战的范围扩大到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侵略和对印度支那的干涉，并把美国的战略利益与亚洲太平洋地区联系起来。杜鲁门的声明如此傲慢，以至于以傲慢著称的麦克阿瑟都感到吃惊。他在后来的一份材料中写道:杜鲁门总统 “作出这个重大决定，既不提交有权宣战的国会批准，甚至不征询有关战地司令长官的意见，政府行政机构的成员们就同意了参加朝鲜战争”。

　　杜鲁门在谴责朝鲜的同时却宣称“台湾未来的地位，要等到太平洋恢复和平”，这个声明一下就把年轻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推到了世界舞台的中心。实际上，在平壤与莫斯科眉来眼去地研究军事行动时，北京和华盛顿一样被蒙在鼓里。毛泽东主席和杜鲁门总统一样，是通过北南两方的广播电台才知道朝鲜半岛的军事行动的。但是那个时候，华盛顿驻北京的外交官已经被扫地出门，而北京在华盛顿压根就没有外交官。美国和中国就像两只狮子，互相警惕地打量对方。越来越浓的冷战气氛又让这种紧张关系雪上加霜，两只充满敌意的狮子不得不凭借对方的气息来判断对方的来意。只要任何一方发起攻击，另外一方必然针锋相对。

　　在杜鲁门宣称“台湾地位未定”的翌日，毛泽东立即作出了强烈的反应。在当天召开的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八次会议上，他严厉谴责了美国对朝鲜的干涉和对台湾的侵略。毛泽东指出：各国的事务应该由各国自己来管，而不应由美国来管。美国撕毁了关于不干涉中国内政的国际协议，对朝鲜、菲律宾、越南等国的内政进行干涉，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毛泽东因此号召全世界人民要团结起来，进行充分准备，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同一天，政务院今天的国务院。总理兼外交部长周恩来发表声明指出：杜鲁门的“6·27”声明和美国的军事行动，乃是对中国领土的武装侵略，是对联合国宪章的彻底破坏。

　　华盛顿注意到了北京的反应，但是杜鲁门和艾奇逊并不把毛泽东和周恩来的警告放在眼里，他们更关心的是苏联的反应。因为在华盛顿看来，莫斯科既是平壤的军事后盾，也是从政治上阻挠美国干预朝鲜半岛的核心力量。所以，杜鲁门指示艾奇逊，要操控联合国这台机器为美国服务，以形成一个谴责北朝鲜的决议,好让美国的部队进入朝鲜师出有名——事实上麦克阿瑟很快就对华盛顿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要做到这一点，最困难的事情是要防止苏联否决美国的提案。

　　这的确令艾奇逊担心。根据雅尔塔会议中有关大国一致的原则，美国和苏联都是常任理事国，如果苏联否决了美国的提案，意味着这个提案违背了联合国的统一，美国要么就回到原点，要么就是在没有联合国的支持下去军事干涉一个主权国家的内部事务。不过，这有一个机缘，那就是自1950年以来，苏联驻联合国代表一直拒绝参加联合国的活动，理由是抗议台湾代表占据着中国的席位——苏联坚持应该由北京的代表来代表中国。但是，这次投票事关重大，如果苏联代表仍然不参加联合国的活动，意味着苏联自动放弃了否决权。联合国首任秘书长赖伊不得不就这个问题提醒苏联。

　　联合国秘书长要提醒苏联代表返回联合国行使权力，这是一件相当微妙的事情，操作失当可能会引发政治问题。赖伊不得不巧妙地设计他和苏联大使的见面。在投票表决的前一天，联合国秘书长与苏联大使在餐厅“不期而遇”，赖伊秘书长和苏联大使马立克简单寒暄了几句，刚想切入正题，美国驻联合国大使格罗斯闻声也端起盘子，“经过”这里前往餐台。

　　“你不来参加我们的会议吗？”赖伊问道：“在我看来，为了你们的国家利益，你应该出席。”

　　“不！我不到那里去！”马立克激昂地说。

　　离开餐厅后，格罗斯如释重负地掏出手绢擦汗，他对赖伊说：“假如他接受你的邀请来开会，情况就会不堪设想。”不堪设想的结果，当然就是苏联否决美国的提案，而美国不得不在没有联合国支持的情况下干涉朝鲜——换句话说，越南式的战争会发生得早一些。

　　6月28日，由美国代表提出的关于谴责朝鲜的侵略以及派出联合国军前往朝鲜的议案被提交联合国安理会讨论。安理会一共有15个成员国有权投票表达自己的意见，其中苏联、美国、法国、英国和中国五个常任理事国有否决权，这就是雅尔塔会议确定的“大国一致”原则。由于苏联代表依旧拒绝参加联合国的会议，只有14个成员国参与了投票，结果美国的议案以13∶1的比例获得通过。唯一的反对票来自南斯拉夫，但是南斯拉夫没有否决权。根据美国的提案，美国将组织联合国军干涉朝鲜，并使用联合国军的旗帜。这是在历史上一个国际组织第一次决定用武力去干涉地区冲突。

　　和斯大林许多神秘的举动一样，苏联放弃使用否决权否决美国提案的做法令人费解，即使是当时担任苏联外交部长的葛罗米柯也感到意外。在回忆录中，葛罗米柯记述说，他曾经提醒斯大林，要马立克大使在6月底返回联合国参加会议行使否决权，但斯大林感情用事，没有很好地权衡这次行动，作出了让马立克继续不参加联合国会议的决定。不过葛罗米柯自己也不能相信这种解释，他说：“这似乎不符合他（斯大林）的思维方法。”

　　连苏联外长都难以理解斯大林的举动，中国对苏联放弃使用否决权感到茫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但是在致联合国秘书长赖伊的信中，周恩来外长巧妙地表达了中国的态度。周恩来在信中说，在美国政府的指使和操纵下通过的关于要求联合国会员国协助朝鲜的决议，是干涉朝鲜内政，支持美国侵略，破坏世界和平。这一决议是在没有苏联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两个常任理事国参加的情况下通过的，显然是非法的。中国政府拒绝接受这一决议。

　　一俟联合国通过了谴责北朝鲜的决议，远在东京的麦克阿瑟就忙碌起来了，他决定先到朝鲜去看一看。麦克阿瑟决定飞往朝鲜实地视察战场的那一天,很不凑巧地遇上一个恶劣的天气。当这位70多岁的将军乘坐军用吉普车来到东京羽田机场时,空军气象员不准飞机起飞。但麦克阿瑟坚持登上那架 “巴丹”号C-54型老飞机。将军的飞机在大韩民国控制的一个军用机场降落时,李承晚博士已经在跑道上迎接他了。麦克阿瑟对大韩民国总统说：“我们到前沿去看看部队！判断战争实况的唯一方法,就是到现场看看他们怎样作战。”

　　在汉江南岸的一个小山冈上站了几十分钟后, 麦克阿瑟将军看到了 “兵败如山倒的狼狈情景”——他的一位参谋事后证实说，麦克阿瑟在这几十分钟里，一言不发。回到位于日本的美军总部后,麦克阿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电报给五角大楼: “要守住现在的防线和将来有能力夺回失地,唯一的办法是把美国地面作战部队派到朝鲜战场。”

　　在华盛顿，陆军参谋长劳伦·柯林斯立即把麦克阿瑟的要求报告给陆军部部长佛兰克·佩斯，并转告了麦克阿瑟这个要求的紧迫性——要挽救大韩民国,就必须立即把美国的军队派去堵住缺口,现在每一分钟都关系重大。佩斯只好在凌晨5点就打电话请示总统。杜鲁门虽然已经起床了，不过他正在刮脸，接听这个电话很不方便，他敷衍佩斯说，五角大楼可以先下令派一个团投入对北朝鲜的战斗，他会立即召开战时内阁会议，讨论进一步扩大这支远征军的规模，并尽快开展征集后备部队的工作。

　　同一时期，在联合国临时的办公场所——纽约的成功湖畔，艾奇逊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功。刚刚成立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成员国都同意派出部队参加美国领导的军事行动。朝鲜半岛本来与北大西洋没有关系，但是既然是美国的盟国，而北约组织条约又规定了互相协同的义务，派兵不是问题，问题是派出多少的问题。除了两个英联邦师之外，法国、荷兰、比利时、希腊、菲律宾、埃塞俄比亚也分别派出一个营的军人参加作战，连欧洲小国卢森堡也同意派出一个排交给美国人指挥。最令艾奇逊有成就感的当属希腊和土耳其了，它们并不是北约成员国，但是自从开始接受美国的援助以来，它们表现出积极加入北约的意愿，土耳其自告奋勇地提出派出一个旅的部队参战。

　　7月8日，杜鲁门总统立刻下达了对麦克阿瑟的任命。这样，美国远东总司令一夜之间成为联合国军总司令。但是这个联合国军总司令并不接受联合国的命令，他只服从美国总统的命令。用麦克阿瑟自己的话说：“我的一切行动听命于美国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完全受他们指挥。甚至以我的名义呈交联合国的报告，也都经过国务院和国防部审核。”

　　叹曰：

　　兄弟阋墙 三八线茶壶风波殃及池鱼

　　隔山打牛 华盛顿负薪救火磨刀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