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肯时代的来临 (4)

　　到了1856年，林肯变得果敢起来。他要把思想变成行动。1856年5月29日，林肯在布卢明顿召开的伊利诺伊州反《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代表大会上发表了一篇非常重要的演说。演说结束时，会场内掌声雷鸣。共和党在伊利诺伊州再生了。林肯由此正式转入共和党。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后不久，林肯就以全副精力投身到支持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总统竞选运动中。他在伊利诺伊州各地做了50多次讲演，倾注了全部心血。

　　林肯和道格拉斯对于奴隶制的态度有一个基本的区别。道格拉斯不承认奴隶制是道义问题，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我不关心奴隶制是否被选中或选掉。林肯则相信，奴隶制在道义上是错误的，但维护联邦统一之重要性甚于奴隶制。他于1858年6月在伊利诺伊州首府斯普林菲尔德接受共和党提名时发表了著名的演说。在演说中，他引用了圣经《马太福音》中的话，“一幢裂开的房子是立不住的，”宣称：

　　“我相信，这个政府不能永远容忍半奴役、半自由的状态。我不希望联邦解体。我不希望家室倾覆，——但我确实希望它终止分裂。二者必具居其一：或者奴隶制的反对者制止奴隶制的进一步扩张，并把他归于公众深信将归于完全消灭的进程中；或者是奴隶制的拥护者使其扩张，直至在各州，不论是新州还是旧州，北部或南部，它都将变为合法。”

　　1858年7月16日，道格拉斯在伊利诺伊州布卢明顿市发表演说，对林肯的上述言论做出回应。他在演说中坚决维护其在《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提出来的“居民主权原则”，攻击林肯破坏国家的“安宁与和谐”。他说：“林肯先生以其提议引起地区之争，引起伊利诺伊与肯塔基之争，自由诸州与蓄奴诸州之争，北方和南方之争，……我的朋友们，假如联邦的任何一方持有如此原则，那怎能保持南北之间的和平呢？”

　　“……废除奴隶制只有一个可行的途径，那就是按着《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的原则，让各州能充分自由地以各自的方式制订和调节其制度。”……各准州“可以通过一些地方法规和警则，把奴隶制在一天或一个小时内清除净尽；所以，就准州的奴隶制问题，以及居民主权的原则问题而论，在其实际的运用上，对诸准州来说，德雷德·斯科特案究竟如何判决是毫不相干的。”在民主党中，道格拉斯既希望取得民主党人的支持，又希望赢得南部民主党人的欢心，但上面这些话却开罪了南部奴隶主们。

　　1858年7月至11月，在伊利诺伊州州联邦参议员竞选运动中，按着林肯的经理人的建议，林肯向斯蒂芬·道格拉斯提出挑战，就当时全国最瞩目的奴隶制问题分别在渥太华、弗里波特、琼斯伯勒、查尔斯顿、盖而斯堡、昆西和奥尔顿相继展开了七次著名的系列辩论。但他们的争论中从未涉及奴隶制应否存废这一最根本的问题。这些联合辩论标志着一场波澜起伏的竞选运动的出现。

　　辩论的高潮出现在1858年8月27日在伊利诺伊州弗里波特的辩论上。此次辩论过程中，林肯质问道格拉斯：一个领地的人民是否能够在他们通过州宪法和加入联邦前，通过任何合法途径，将奴隶制排除于他们的边界之外。道格拉斯非常机敏地提出了“不友好之立法”的原则。他说，奴隶制除非得到当地治安条例的支持，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存在一天或一小时。一个领地议会如果没有通过一部黑人法典，它实际上就排除了奴隶制，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奴隶主在确信已有保障之前，把他的珍贵财产带往一个领地。他的这一观点被人们称为“弗里波特主义”。由于道格拉斯的支持者在州议会中占微弱多数，最后被选为参议员。但“弗里波特主义”没有明确赞同在新领地扩展奴隶制，使南部民主党人更加不满。林肯借着同道格拉斯的辩论在全国范围内提高了其政治声誉。

　　1858年10月13日，林肯在伊利诺伊州的昆西市发表演说，为共和党的政策将来的政策走向提供了更为深刻的依据。他说：

　　“分歧在于有的人认为奴隶制是一桩不正当的事，有的人则认为它不正当。共和党认为它是不正当的——我们认为它是一桩在道义方面、社会方面以及政治方面都不正当的事。我们认为它是一桩并非仅限于对它所在的各州中那些人不正当的事，而是其趋势至少说来影响整个国家的生存的不正当的事。因为我们认为它不正当，所以我们提出一种政策方针，将它作为一桩不正当的事来对待。我们对待它一如对待任何其他不正当的事，要尽我们所能来防止它扩大，并力求随着时间的进展会有某种希望使它完全结束。……”

　　“我还要补充说明：如果有任何一个人不相信奴隶制在我所提到的三个方面，或其中任何一方面都是不正当的，那么，这个人就是站错了地方，他应当离开我们。同时在另一方面，如果在共和党内有任何人不能容忍……这种制度所享有的宪法保证，那么，他也同样是站错了地方，不应该和我们站在一起。”

　　这次演说充分表明了林肯的折中立场，既要谴责奴隶制的罪恶，同时又不愿直面摧毁奴隶制这一带有根本性的问题。

　　系列辩论的结局是，林肯被声名赫赫的道格拉斯击败了，但林肯的主张却赢得了北部资产阶级的赏识，因而为其1860年参加总统选举铺平了道路。

　　四、1860年总统选举

　　1860年选举，对于民主党和共和党来说，都具有关乎各党存亡绝续的重大意义。奴隶主集团很清醒地知道，他们如果要想在美国继续推行并扩张奴隶制，就必须像以前一样牢牢地控制住民主党，继续把他们选出的政治傀儡送进白宫。但是共和党的异军突起使他们感到了实实在在的现实威胁。他们已经预感到，一旦1860年大选失败，那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同样，共和党人也充分看到，如果想切实遏制住奴隶主集团和蓄奴派的灼灼逼人的进攻势头，就必须战胜民主党，将共和党的人送进白宫。因此，1860年选举成为民主党和共和党决战的最后一块战场。

　　保持党内团结是赢得大选的关键因素。1860年5月16日-20日，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在芝加哥开幕。大会开得团结，热烈，有声有色，成功地制定出全体共和党员一致拥护的党纲，并推举了自己的总统候选人。大会制定的政纲重申了共和党反对将奴隶制扩展到任何新领地的一贯立场，宣布“我们否认国会、领地立法机关或任何个人具有使奴隶制在合众国任何准州中合法存在的权力”；强调实行国内改革，保护关税，采取奖励移民的政策；禁止奴隶贸易；对航运工程实行补助；兴建横贯大陆的铁路；制定宅地法，并提出了言论自由、土地自由、劳动自由和人身自由的政治口号。这些主张都是南部奴隶主所一直坚决反对的，在1861年后成为林肯政府的纲领，而且在内战过程中基本上全部实现了。

　　大会在提名总统候选人问题上竞争非常激烈。经过审慎的权衡取舍，林肯最终脱颖而出，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现在看来，当时的共和党人选择林肯作为总统候选人，确实是非常成功的。林肯属于稳健派，在最敏感的奴隶制问题上所持的中间立场，与共和党的纲领不谋而合。林肯于1856年脱离辉格党，转而加入共和党后不久，就展现了其惊人的才华和政治禀赋，逐渐成长为美国政坛上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新星。1858年8月21日至10月5日，他同民主党人，“矮小的巨人”斯蒂芬·道格拉斯的七次公开大辩论，使林肯关于奴隶制问题的基本看法和政治主张逐渐为广大选民所理解和接受，并奠定了共和党政治纲领的基础。林肯本人也成为共和党内无可争议的理论家。林肯贫寒的出身，从事过多种体力劳动的丰富经历，赢得了广大西部农民的广泛拥护和极力追捧。而将西部农民拉到共和党的阵营，是共和党在1860年总统选举中获胜的重要筹码。林肯虽然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但是他的许多亲民的言行，给人们留下了同情工人劳动者的良好印象，使林肯在大选中获得了许多工人群众的选票。

　　1860年11月6日进行大选，结果林肯获得了18个自由州中17个州的多数票。虽然他在南部10个蓄奴州一票未得，却拥有选举人团的大多数选票。于是，林肯以绝对优势当选为美国第16任总统。林肯的当选，标志着美国黑人解放运动新时代的到来。

　　如前所述，共和党在总统竞选中的胜利和林肯即将入住白宫，使民主党人感到绝望透顶。1860年前，南部一些在政治上有影响的领导人已经决定不再留在共和党领导下的联邦政府之内了。竞选结果以出，他们便迅速采取了退出联邦的行动。1860年12月20日，南卡罗来纳州州首先发难，其全州代表大会通过了《分离法令》，宣布“南卡罗来纳与其他各州之间现存的以美利坚合众国为名的联邦从此解散”，并废除了1788年5月关于该州批准合众国宪法的法令。1861年2月底前，棉花带的其他六个州，即密西西比、佛罗里达、亚拉巴马、佐治亚、路易斯安那和德克萨斯相继脱离联邦。2月4日，七个已经宣布从联邦中分离出去的州的代表在亚拉巴马州的蒙哥马利市进行会议，成立“美利坚联众国”，通称为“南部同盟”。会议还制定了临时宪法，推举杰斐逊·戴维斯和亚历山大·斯蒂芬斯分别为南部同盟的总统和副总统。

　　林肯正是在这样的严峻形势下于1861年3月4日在国会广场宣誓就任美国总统的。他在就职典礼上，他发表了比较温和的演说。威廉·西华德是此演说的主要起草人之一，甚至北部民主党党魁、奴隶主的主要代言人斯蒂芬·道格拉斯也参加了起草工作。可以说，这篇演说实际上是共和党集团的政策宣言，它勾画出了林肯政府的主要施政方针和基本政策。林肯在演说中重要讲了三点，一是保证与南方奴隶主友好相处，对南部存在的奴隶制度不予干涉。他在其演说中引用了此前曾经发表的公开演说中的一段话来帮助其说明其态度：

　　“对于各蓄奴州内存在的奴隶制度，我无意进行直接或间接的干涉。我认为我既无这样的合法权力，也没有这样做的意向。”

　　不仅如此，林肯还摘录了1860年共和党竞选纲领中有关南部奴隶制度的第四条来向南部奴隶主们表明其心声：

　　“兹决议：维护各州的各种权利不受侵犯，尤其是维护每个州根据自己独有的判断来确定并掌握其内部制度的权利不受侵犯，对于权力平衡有着到头重要的意义，而我国政治结构的完善与持久性则有赖于这种权力平衡。因此，无论以何种借口用武力非法侵入任何一个州或领地的土地，我们都加以谴责，视之为一种严重的犯罪。”

　　二是保证“任何地域的财产、和平与安全，都不会受到现在开始执政的新政府的危害”。他特别提到，支持引渡逃亡的奴隶，并“由联邦政府或州政府予以实施。”

　　三是说明联邦是“永存”的，是“不可分裂”、“不可能被摧毁”的。他明确指出，

　　“任何一州都不能单凭自己的动议即可合法地脱离联邦；凡为此目的而作出的任何决议和法令，在法律上均属无效；而且任何一州或数州以暴力行动反对美国政府，都应视其具体情形定为叛乱或革命。”

　　他同时警告说，他作为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决不会坐视分离主义者的猖獗活动不管的。

　　为了维护联邦的统一和宪法的尊严，林肯决定向被南部叛军围困数日的南卡罗来纳的萨姆特要塞派遣援兵。1861年4月12日上午4时30分，叛军终于向萨姆特要塞射出了内战的第一发炮弹。14日下午，萨姆特要塞的联邦守军敲着军鼓、举着军旗，列队退出了防地。萨姆特陷落了。美国著名诗人沃尔特·惠特曼记载了当时的气氛，他写道：

　　敲呀！敲呀！鼓呀！——吹呀！号呀！吹呀！

　　透过窗子，——透过门户，——如同凶猛的暴力，

　　冲进庄严的教堂，把群众驱散，

　　冲进学者们正在进行研究工作的学校，

　　也别让新郎安静，——现在不能让他和他的新娘共享幸福，

　　让平静的农夫也不能安静地去耕犁田亩或收获谷粒，

　　鼓呀，你就这样凶猛地震响着，——你号呀，发出锐利的尖叫。<1>

　　历时四年的美国内战由此拉开帷幕。

　　随着内战的深入，林肯政府于1862年通过了一系列重要的立法。这些立法的通过对于广大黑人群众摆脱法律上对其人身自由和其他自由的束缚具有革命性的甚至是划时代的重要意义，并进一步唤起了黑人为获得真正的自由而战的激情和勇气，激发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平等梦想。

　　1862年2月25日，国会众议院以压倒多数通过了禁止使用军队追捕及引渡逃亡奴隶的法案，明确规定“凡违反此规定的任何军官均予免职处分。”3月10日，参议员也以压倒多数通过了该法案。4月16日，国会又通过了在哥伦比亚特区禁止黑人奴隶制的法案。该项法案规定由政府出资以每人300美元的价格赎买所有奴隶，然后一律给以自由。但在另一方面，该法案又提出，被解放的奴隶由政府提供旅费移居利比亚或海地。该法案的有效性只限首都地区，且具有非常明显的种族歧视色彩，因此仅仅是局部解放黑人奴隶的措施。5月20日，林肯总统签署了著名的“宅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