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论君主守信之道

　　几乎人人都认为，如果君主能正直诚实、信守承诺，不玩阴谋，这该是多么值得称赞的呀！但是，经验却告诉我们：那些建立过丰功伟绩的君主并不看重守信，而更懂得如何玩阴谋诡计、耍花招，以让人晕头转向，而且最终他们战胜了那些诚实守信的人。所以你必须懂得，世界上有两种斗争方法：一是通过法律，即人类所特有的手段；二是通过武力，即野兽所特有的手段。然而，因为前者常常有所不足，所以有时不得不借助后者。因而，君主必须了解怎么样利用好这两种斗争方法。这一点，古代的史学家们早已将它形象化地教给君主了。他们描绘了阿基里斯以及其他许多君主是怎样被交给人首马身的怪兽基罗尼抚养，怎样在它的训练下长大成人。

　　这些想表达的意思是，既然君主的老师是半人半兽，那么，君主就必须知道怎样利用这两种本性，也必须知道，这两者不管缺少了哪一方，另一方都不顶用。假如君主必须掌握运用野兽的方法，他应该同时仿效狐狸和狮子。这是由于狮子会落入猎人的陷阱，而狐狸则不能抵御豺狼。所以，君主必须是一头狮子以便于吓跑豺狼，也必须是一只狐狸以便于及时发现陷阱。那些只是依靠狮子的人却不理解这些。所以，假如遵守信义将对自己不利，或让自己当初做出这个承诺的理由已不复存在，英明的君主则可以不遵守信义。如果人性本质善良，这种格言便不适用了，但因为人性本恶，既然人们会背弃对你的承诺，同样，你也不用对他们守信，而且假如君主不遵守信义，绝不会没有为自己辩护的正当理由。关于这一点，有无数的近代例子可以证明。这些例子可以表明，有许多约定和合约因君主的背信弃义而无效或者作废，同时表明了那些像狐狸一样狡猾的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但君主必须知道怎么样掩饰这种兽性，并且必须成为一个伟大的假好人与伪装者。他们总受到当前需求的支配，人的头脑总是很简单，以至于那些想要欺骗别人的人总能找到能欺骗的对象。我必须要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一个事例：除了那些欺骗人们的事以外，亚历山大六世他就再没做过其他任何事，而且他总是能找到可以欺骗的对象。由于世界上没谁能比他更有本事渲染某一件事，也没谁比他更能信誓旦旦地肯定某一件事，也没有谁能比他更少地信守诺言。因为他谙知人性的这一面，所以他总能找到愿意接受他欺骗的人。

　　所以，君主不用真的具备我们列举过的那些好品格，但却有必要表现出具备这一切品格的样子。如果你确实具备这些好品格，且明白按这些品格做事是无利的，仍然还得表现得这些品格对你很受用。你要显得慈悲、虔诚、守信、人道、正直，并且必须要这样做，同时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当你不需要这么做时，你知道且可以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作为一个君主，特别是新君主，你必须认识到，不可去践行那些受人们尊重的好品格，为了维持统治，他经常得不讲仁慈，背信弃义，与人道和天道背道而驰。所以，他必须拥有灵活的头脑，随时根据人生的运气和风向的转变而转变。然而，如我曾说，假如有可能还是不要背离善良之德，而假如形势所迫，那也必须知道如何着手作恶。

　　所以，君主应注意不要说出和上述五种美德不符的话，而且注意要让那些能看到他、听到他谈话的人都觉得他非常仁慈、宽大、人道、守信、正直和虔诚。最为必要的是，君主得显得具有上述的最后一项品格，因为人们不是通过接触，而是通过用眼看来作出判断，很少有人能够接触到你，但每个人都可以看见你。只有很少人能确切知道你的真实情况，但人人都可以看见你表现得怎样，但这一小部分了解你的人是无力反对多数人的意见的，这是因为国家最高权威保护的是多数人。对于所有人的行为，尤其是对君主的行为，假如提出质疑的话，人们能够通过其结果加以判断。

　　所以，只要君主能征服并维护自己的统治，那么，他所采用的手段便会被人们认为是正大光明的，而且能够受到每个人的认可，肤浅的人往往被事物的结果与表象所蒙蔽，而这个世界充满了肤浅的人。当大多数人能站住脚时，少数人就没有活动的余地。在此我举一位不便指出名字的当代的一位君主（（1）指西班牙的费尔迪南多。在作者写作本文时，他还活着，所以作者不便直接说他的名字。），他不宣扬别的，除了宣扬和平和信义，但事实上这都是他极端反对的。因为假如他曾坚持其中的任何一者，那么他的王国和名誉恐怕早就被人夺走好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