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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我之前虽然有被公司男性约出去吃饭过,可是这一辈子的正式恋爱经验就那么一次,也不知道该拿自己的倾慕之心怎么办。不对,那是说假的。我不是美女,也不可爱,不论多么冷静思考,都不属于万人迷,但是我是属于那种一旦确立目标,就会思考对策,然后埋头努力的那种人。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否有胜算,总之就是开始接近那个人。我听说他喜欢看戏,就拜托从事娱乐票券服务业的朋友,帮我弄到很难买到的门票,然后去约他,或是假借课程有疑问去请教他。

我们没多久就熟稔起来。我怀抱着多少有些讶异的心情,仿佛旁观者一般望着事情持续发展。成年人的恋爱进展很快,只要清楚彼此都有好感,就能进展神速。转眼间我们已经成为情侣,由于没理由不结婚,后来也就结了婚。

我向原本工作的公司请辞,白天也去翻译学校上课。大概是因为全心投入学习,自己逐渐拥有连本身都感到惊讶的能力,经由丈夫介绍,终于盼到生平第一本译作出版。即便那是一本毫无文学价值的爱情罗曼史,我却打从心底开心。因为,我的梦想实现了。而且,今后只要持续努力,工作领域应该也能随之拓展。

丈夫是个公私分明的人,除非必要不会过问我的工作。但是,当他指出我的误译时,总会露出非常认真严肃的表情。他曾说,如果我想要,也可以生个孩子,可是我从来没考虑过要生小孩。我真的是深深热爱我和丈夫的两人生活。我在家里工作,丈夫在离家有段距离的地方,租了间办公室工作。晚上,比较不忙的人负责做饭,只要没什么大事情,我们在睡前都会喝点酒聊一聊。我们也不会聊什么太复杂的话题,像这种时候单纯就是轻松闲聊说笑。

我们能够理解彼此的工作,共通的朋友也就自然而然地慢慢增加。我们的婚姻生活非常顺利,如果是和那个初恋的同学结婚,不可能会这样子吧。

恋爱和结婚就像这样,根本就是两码子事。不过,还是有些事情是我不明白的。我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陷阱等着我。

我有一天,对于和丈夫做爱而痛苦的自己感到愕然。

这是关于恋爱和性是两码子事的故事。

在街头发送的面纸,我至今没想过要去细看里头写什么。光看0990(注8)的号码,以及胸部、瞳孔被特别强调的萝莉塔漫画风格插画,我就判断根本没必要细看,用来擤完鼻涕后就干脆扔掉。

某天,我试着去细看,上头写了一大堆什么「手淫专线」、「SM专线」、「能选对象的一对一」等。我拿起话筒,拨了据说是留言专线的那种听听看,很多感觉年轻的女性声音说「我想要援助交际」。

我毫不犹豫,这绝对是必要的。我在所谓「人妻专线」的留言服务中,录下留言。我已经对丈夫感到厌倦,请给我刺激的性爱。这种系统是只要有人听,就能在我的留言信箱留下讯息。

我放了一整天不管,隔天的相同时间试着进去听听看有没有留言。我本想大概会有一点点吧,结果大吃一惊。总共六十四件,我这辈子有这么受欢迎过吗?

「那不叫『受欢迎』啦。只要有空着的洞,大家都会想放进去试试的。」

男人笑着说。那种事情我当然明白,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在那六十四件留言中,最先留下声音的男人,正裸体在我眼前喝啤酒。

「留美,现在还有在用Q2特殊拨号系统吗?」

注8:类似台湾0204的色情电话号码开头。

「那以后就没用过了。现在都有阿真你了,老公也在家里,工作又很忙,实在没什么时间。」

「你和你老公一个礼拜几次?」

「大概三次吧。」

「毕竟留美很喜欢这档事嘛。」

无数的谎言。我靠到男人的肩膀上,缓缓闭起双眼。「留美」其实是我朋友的名字,我现在也还在拨打留言专线,和新的男生见面,玩玩电话性交。但是,最棒的还是这个男人。而且,最后一次和丈夫做爱,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

「阿真和老婆一个礼拜几次?」

「已经两年没做了。」

「咦?真的吗?」

「大概从比较小的孩子好不容易学会走路以后吧。我老婆白天很累,也提不起劲,家里又窄,根本就没情境做嘛。」

男人拨拨残留着些许孩子气的头发,微笑说道。他和我不同,非常坦白。刚开始的时候,我趁他淋浴时翻找他的包包,结果发现整叠印有他说的名字以及公司名称的名片。他的毫无防备以及天真无邪让人吃惊。

男人今年二十九岁,是纤维公司的职员,要养身为家庭主妇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他刚买了一间从都心搭电车,要花两小时以上的郊外公寓,每月零用钱三万圆。而每月零用钱二万圆,代表每天仅有一千圆。即便六、日不用上班,他也只能用那些钱吃午餐,有时还得和同事去唱卡拉OK或上烧肉店。身穿一看即知是廉价的西装及领带,身材有些发福,还有那约略看得出前兆,即将转为稀疏的头发。照这样下去,再过十年整个人就会彻底走样吧。

我现在化身为结婚三年的三十二岁粉领族。但是,实际上却是和男人同龄的二十九岁,拥有三本译作的新锐译者。

我们藉由留言专线认识,意气相投后多次幽会,躯体交缠。我们不谈情说爱,也不觉得羞愧,从约定碰面的车站验票口直奔饭店,脱去内衣裤,饥渴地享用彼此身躯。

接下来大战三回合后,我们终于稍微回复人性,像这样赤身裸体,慵懒地谈着聊天。

「如果和老婆没办法,怎么不去找特种行业?」

「我哪有钱啊。多亏留美,我才能得救。」

那和爱的话语沾不上边,只是一句「承蒙你助我脱困,真是不好意思」的感谢之词。

「啊,糟糕了,已经这么晚啦!」

他突然跳起来,慌慌张张地开始着装。今天约定见面的时间比较晚,我茫然地想。

「末班电车、末班电车,留美也快穿衣服。」

「坐计程车回去就好了啊。」

「你不知道那要花多少钱吗?」

那钱就我帮你出嘛,这句台词涌到了喉头,又硬生生地被我吞下去。比起舍不得计程车费,他更怕被老婆追究迟归的原因。

小家子气又无趣的男人。长相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注定无法出人头地。没有任何一项我喜欢的要素,可是床上功夫却棒得不得了。

就和我以前所想的一样。如果不是我轻视的男人,我就没办法湿。

住在市中心的我,搭地铁只要十分钟就能到家,可是目送男人往车站远去后,我拦了一辆计程车。

我望着道路两旁那些直到深夜也不熄灯的橱窗展示,还有闪耀着光芒的饮食店招牌,身躯随着车子摇晃。

丈夫已经回到家了吧,他说今天要和出版社的人开会。希望他已经回来了,可能的话,希望他已经睡了。我心情复杂地如此期望着。

然而,丈夫还没睡,而且更糟的是,还很开心地到玄关来迎接我。

「怎么样?留美好吗?」

听到这话的瞬间,心头一惊。对了,今天出门时,是跟他说今天要和学生时期交情很好的朋友吃饭。我挤出笑容点头。

「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啊。」

我尽可能以温柔的声音对丈夫说。

「我不是在等你,只是边看电视边喝一杯罢了。」

丈夫不是穿家居服,而是出门时所穿的条纹扣领衬衫,桌上放着一瓶开过的葡萄酒和酒杯。我放下包包,坐到沙发上,丈夫随即拿出我的酒杯,一边斟酒,同时说起下次要到纽约采访。据说今天开会时,对方委托的工作是去访问之前出版译作的作家。正因为想跟我说这些,一向早睡早起的他特地等我回家。我从以前就很喜欢那位作家。

「可以的话,你也一起去。」

可以一起去吗?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的我,听他这么一说,脸庞立即闪耀光采。

「可以吗?」

「可以啊。你不是他的书迷吗?对方也是夫妻一起来,这样感觉上也比较均衡。」

「真的?不会打扰你工作?」

「你在说什么老古板的话啊。」

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和这个人结婚太好了。他完全不会以夫妇结伴抛头露脸为耻,遇到任何人,都会很慎重地把我介绍给对方。在工作上又是我的前辈,以现在的我而言原本绝对没有机会接触的人,也能像这样为我制造见面的机会。

我和他开始交往后,最感到吃惊的就是这一点。

譬如,我的父亲绝不会让母亲出现在工作领域的场合。他以前任职于市府教育委员会,家里访客很多。可是,父亲很讨厌母亲在客人面前多说些什么。也就是说,「你给我面带微笑,送上酒或下酒菜后,就赶紧退下」。就算客人夸赞母亲的料理,父亲也不知道是害臊还是真的这么想,总是回答「她也只会做这些东西而已」。我不曾见过父亲出言慰劳过母亲。

我学生时期交往的人也大概有这种倾向。就算两人手挽着手走在路上,只要有认识的人走来,就会慌张地把手放开。要是有人向他赞美我,还会嘟着嘴说「可是这家伙就是少了可爱的特质」。

我一直以为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所以一开始对于丈夫面对任何人,都把我当作是「让人自豪的妻子」的态度感到困惑。

我喜欢我老公,我非常喜欢这个人,我可以很明确地说,我爱他。他的穿着简单俐落,对于服装的品味还不差;面对任何人都是彬彬有礼,生气时,不论对方是谁都能冷静地传达出自己的不满之处,这一点也很好;博学多闻,好奇心旺盛,温柔、纤细又体贴;而且还具有不可思议的高尚气质。

「啊,都已经这么晚啦!」

丈夫抬头看时钟后说。

「今天应该也累了吧,该睡了。」

累的人是我,但是我却硬是帮丈夫扣上这么一句「你应该也累了」,拿着酒杯起身。

「是啊,你先去冲个澡吧。」

背后传来的那句台词,让我吓了一跳,浑身打颤。当绝对不会下达任何命令的丈夫,说出「你先去冲个澡吧」这句话时,也就是今晚要做的暗号。

月经上上周已经来过,上周被他邀时,我搬出「截稿日快到了」当藉口,逃到工作用的房间去。今天要说什么才能脱身呢?我简直像个被卖掉的少女一般,紧张地全身僵硬。

「这边我来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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