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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第四场

    [景与第二场同——可以看到厨房的内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屋外天还蒙胧未晓.西蒙和彼得刚吃完早饭.伊本坐在那儿,前面摆着一盘未动过的菜,皱着眉头坐着,一言不发,越想越生气.]  

    彼得 (怒气冲冲地瞥了伊本一眼)愁眉苦脸有什么用?  

    西蒙 (挖苦地)在为那个骚货伤心呢!  

    彼得 (嘻嘻地)不关你的事!(停顿)我在想他.我觉得他快到这儿了——我能感觉到他回来,就象你在发风寒前会感到冷战一样.  

    彼得 现在时候还早.  

    西蒙 很难说.他就喜欢冷不防抓住咱们——弄到个把柄揍咱们一顿.  

    彼得 (机械地站起来,西蒙也如此)好,咱们干活去吧.(两人下意识走到门口,停步)  

    西蒙 (笑)你是个大傻瓜,彼得——我比你还不如!让他看到咱们没干活好了!咱们可不管这些!  

    彼得 (两人回到桌边)就是不管这些!让他知道咱们和他闹翻了.(两人从新坐下.伊本惊奇地望望这个,望望那个)  

    西蒙 (对他笑笑)我们快要做野地里的百合花了.  

    彼得 也不劳苦也不防线,什么活也不干!  

    西蒙 你是这儿唯一的主人——等他来了议会——这是你希望的.好吧,你也是这儿唯一的劳力了.  

    彼得 牛在叫呢,你得去挤牛奶了.  

    伊本 (兴奋地)你意思是说你们决定签字了?  

    西蒙 (懒懒地)也许是的.  

    彼得 也许  

    西蒙 我们在考虑.(断然地)你得快点办.  

    伊本 (激动异常)这下又是妈的田庄了!这是我的了!这些是我的奶牛了!给自己的牛挤奶,就是把手挤断我也情愿!(从后门出去.两兄弟无动于衷地注视着他)  

    西蒙 象他的爹!  

    彼得 一个摸子里出来的!  

    西蒙 好——就让他们狗咬狗吧!(伊本字前门出,来到屋角.天空渐渐被朝霞染红了.伊本在大门口停住,一对发光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他那贪婪的目光似乎要把整个田庄吞下去似得)  

    伊本 太好了!真他妈的秒极了!田庄属于我了!(突然仰头.用严厉,挑衅的眼光望着天空)是我的,你听到了吗?我的!(转身很快想左后放的饲养场走去.两兄弟点燃了他们的烟斗)  

    西蒙 (将满是泥巴的靴子往桌子上一搁,将椅子往后一翘,挑衅地喷了口烟)好了——现在舒服了——一了百了.  

    彼得 是啊.(学着西蒙的样子.停顿.两人不知不觉都叹了口气)   

    西蒙 (突然)伊本没干过挤牛奶的活,他从来没干过.  

    彼得 (嗤之以鼻)他的手就象牛蹄子一样!(停顿)  

    西蒙 把那上面的酒坛拿下来,咱们喝个痛快.我觉得有点闷气.  

    彼得 好注意!(将坛子取下——拿出两只杯子——两人斟威士忌)来,为加利福尼亚的黄金干杯!  

    西蒙 为咱们的好运气干杯!(兄弟两喝酒——猛抽烟——叹气——将脚从桌上放下)  

    彼得 酒可没有这种效力.  

    西蒙 咱们不习惯这么早就喝酒.(停顿.两人变的烦躁不安)  

    彼得 关在厨房里闷的很.  

    西蒙 (轻快地吐口气)咱们出去吸点新鲜空气去.(两人轻快地一跃而起,从门后出——来到屋子的拐角处,然后在大门口停住.一起抬头望天空,脸上露出一种麻木的欣赏)  

    彼得 美极了  

    西蒙 是呀,现在东方是一片金色.  

    彼得 太阳升起来了.它要伴着咱们一起朝黄金的西部去了.  

    西蒙 (朝田庄周围望望,他那肌肉解释的脸绷紧了.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唉——着是咱们最后一个早晨了——也许.  

    彼得 (同样表情)是啊.  

    西蒙 (用脚跺地,对脚下的泥土狂喊)好吧——三十年了,你把我埋在你的底下——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的血,我的汗,我的筋骨——都腐烂了——肥了你——让你变的富有——成了你的上等肥料.上帝啊,这就是你给我的一切!  

    彼得 是的!还有我!  

    西蒙 对,还有你,彼得.(长叹一声——啐了一口)好了,牛奶泼洒了,哭也没有用.过去的事追不回来了.  

    彼得 在西部有黄金——也许还有自由.在这儿咱们是围在石头墙里的奴隶.  

    西蒙 (挑战地)打现在起咱们不是哪个人的奴隶了——谁的奴隶也不是>(停顿——不安地)讲到挤牛奶,我担心伊本怎么对付的来?  

    彼得 我想他现在正在挤呢.  

    西蒙 也许咱们该去帮帮他——就这一次.  

    彼得 也许是的,母牛认咱们  

    西蒙 还喜欢咱们.它们和他不亲.  

    彼得 还有马啊,猪啊,小鸡啊,都和他不亲.  

    西蒙 它们和咱们两相熟,就象亲兄弟一般——还喜欢咱们!(骄傲地)不是咱们把它们养成第一流的牲口吗?  

    彼得 咱们不能侍侯这些牲口了——再也不能了.  

    西蒙 (迟钝地)我倒给忘了.(顺从地)好吧,让咱们去帮伊本一会儿,咱们也可以赶赶睡意.  

    彼得 我也这么想的(两人自左后方下,往饲养场方向走去.这时伊本从那儿来,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一脸兴奋)  

    伊本 (气喘吁吁)嗨——他们来了!那头老驴和新娘子!我从饲养场那儿远远就看到他们到了大路拐弯处了.  

    彼得 这么远你怎么看的清?  

    伊本 你不知道我的远视就跟他的近视一样厉害?我还看不清楚那辆马车和上面坐的两个人么?还会有谁?我告诉你,我还能感觉到他们来呢!(说着扭动身子,仿佛浑身发痒一样)  

    彼得 (愤慨)哼——让他自己动手卸马车吧!  

    西蒙 (盛怒难熄)咱们快进屋,把铺盖收拾好,呀一来咱们就走.他回来了.我就不想在跨进这个门了.(两人立刻饶过屋角往回走.伊本紧紧跟上)  

    伊本 (着急地)你们走之前准备签字吗?  

    彼得 等咱们看到那个吝啬鬼的钱在签字.(三人字左手进.兄弟两上楼取行李.伊本出现在楼下厨房里.他奔到窗口,向外窥视一下,又返回屋里.从炉子底下抽出一快地板,取出一只帆布袋,往桌上一放,然后将地板条放回原处盖好.一会儿兄弟两出现了,手里拎着很旧的履行包)  

    伊本 (警惕地抓住袋子)你们字签了吗?  

    西蒙 (出示手中的纸)签了.(贪婪地)这就是钱吗?  

    伊本 (打开帆布袋,抖出一堆二十元的金币)二十元金币——一共三十个,你们点一点.(彼得点钱,将金币五个一叠地叠起,拣出几枚用牙咬了咬,试其真伪)  

    彼得 一共六百.(将金币装入袋里,小心翼翼地将钱袋藏进衬衣内)  

    西蒙 (将纸递给伊本)给你.  

    伊本 (瞅一眼,将纸小心地折好,藏在衬衣内——感激地)谢谢了.  

    彼得 也谢谢你让我们有船坐.  

    西蒙 到了圣诞节咱们会给你寄块金币回来的.(停顿.伊本和他两相视无言)  

    彼得 (笨拙地)好了——咱们走了.  

    西蒙 一起到院子去吗?  

    伊本 不,我在这儿呆一会儿.(有是沉默,弟兄两缓缓地.笨拙地走向后门——转身站住)  

    西蒙 那么——再见了.  

    彼得 再见.  

    伊本 再见.(两人出.伊本在桌旁坐下,脸对着炉子,取出地契.看着纸,脸被窗外射进的一道阳光照亮了.一脸恍惚痴呆的样子.嘴唇颤抖着.两兄弟从大门口出)  

    彼得 (望饲养场方向看了一眼)他在那儿——正卸马车呢.  

    西蒙 (扑哧一笑)我敢打赌,他准在发火呐.  

    彼得 她也在那儿  

    西蒙 咱们等一等走,看看咱新妈是个什么样子.  

    彼得 (咧嘴笑了)咱们临走前在诅咒他一阵1  

    西蒙 (也笑了)我就喜欢开他的玩笑,真想敞开肚皮笑一阵才好!  

    西蒙 这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彼得 不是.我的脚痒痒,就想走啊——跳啊,真想条得高高的——还想  

    西蒙 还想跳舞,是吗?(停顿)  

    彼得 (被问住了)这太不合情理了.  

    西蒙 (脸上一亮)我想咱们这么高兴是因为学校放假了,现在是假期.咱们第一次自由了!  

    彼得 (迷惑)自由?  

    西蒙 缰绳砍断了——马套给挣脱了——棚栏推倒了——石头围墙被打塌了!咱们可以高高兴兴的朝这条大路走去了!  

    彼得 (深深吸了一口气——振振有词地)谁想要这个石头堆成的臭田庄,他就拿去吧.这田庄不是咱们的了,不是了!  

    西蒙 (将大门从铰链上拉下,往协下一夹)打现在起这儿没有门了,关着的门,开着的门,什么都没有了  

    彼得 咱们要带着它走,它会给咱们带来运气的.咱们把它放到一条河里,让它顺着水漂走.  

    西蒙 (自左后方传来喧闹声)啊,他们来了! 

    『兄弟俩一下子凝成了两座僵硬的、毫无表情的泥塑木雕。伊弗雷姆.凯勃特和爱碧.普特南进。凯勃特有七十五岁了,瘦高个子,一副钢筋铁骨,很有气力。由于常年劳累,肩胛弯了。他的脸就像岩石雕刻出来的一样,粗糙、坚硬。脸上有一种踌躇满志的神气。他眼睛很小,简直快连成一条缝了,高度近视,当他集中眼力看东西时,老是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眼珠子都快抠进去了。他身穿一件黑色礼拜服。爱碧,三十五岁,丰满,充满活力。她圆圆的脸蛋很美,但这美却被一种粗俗的肉欲破坏了。她的嘴角有力、执拗,眼睛里有着一股坚决的、毫不退却的神气。身上有一种和伊本身上一样的骚动、野性和不顾一切的气质。』

    凯勃特  (两人进来——他那干涩嘶哑的嗓音里有着一种奇特的、抑制的感情)咱们到家了,爱碧。

    爱碧  (对这个字产生了一种欲念)家!(两眼得意地察看这栋楼房,对大门口那两座僵直的泥塑木雕毫无兴趣,看都不看一眼)真美——美极了!我不能相信这真是我的!

    凯勃特  (厉声)你的?我的!(锐利的眼光盯着她,仿佛要刺透她的心。她报之以同样的目光。他变缓和些了。)是咱们的——也许该这么说!这儿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太久了。春天来了,可我却变老了。一个家是得要个女人啊。

    爱碧  (声音中有一种主宰一切的力量)一个女人是得要个家!

    凯勃特  (半信半疑地点头)是啊。(怒了)人都到 哪儿去了?这儿有人吗?有人在干活吗?有谁在?

    爱碧  (见到兄弟俩,对他们投来的冷冷的、挑剔的轻蔑眼光颇感兴趣地望着,慢悠悠地)大门口有两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像两只迷了路的猪一样望着我。

    凯勃特  (眯起眼睛)我看到了——可我看不清是谁……

    西蒙  我是西蒙。

    彼得  我是彼得。

    凯勃特  (爆发)你们干吗不去干活?

    西蒙  (懒洋洋地)咱们在等着迎接您呢——迎接您和新娘子!

    凯勃特  (不知所措)呃?好吧——这是你们的新妈,孩子们。(她和他们互相望着)

    西蒙  (转身轻蔑地啐了一口)我看见她了!

    彼得  (也啐了一口)我也看见了!

    爱碧  (带着征服者所意识到的优越感)我得进去瞧瞧我的 房子。(悠闲自得地顺着游廊走去。)

    西蒙  (嗤之以鼻)她的房子!

    彼得  (冲着她的背影)你会在屋里遇到伊本的,最好别跟他说这是你的房子。

    爱碧  (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伊本。(安静地)我会跟他说的。

    凯勃特  (轻蔑地讥诮)你不用理睬伊本,他是个大笨蛋——跟他妈一样——软绵绵的没头脑的家伙!

    西蒙  (爆发出挖苦的笑声)哈!伊本是你的翻版——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棵又硬又涩的核桃树!狗咬狗,他会吃掉你的,老家伙!

    凯勃特  (命令地)都给我干活去!

    西蒙  (当爱碧消失在屋子里后——对彼得眨了眨眼,奚落地)原来这就是咱们的新妈,是吗?你在地狱哪个角落把她挖出来的?(和彼得一起大笑)

    彼得  哈!你最好别把她跟别的母猪放在一个猪圈里!(两人大笑,笑得直拍大腿。)

    凯勃特  (被他们肆无忌惮的样子弄糊涂了,结结巴巴地)西蒙!彼得!你们怎么啦?喝醉了吧?

    西蒙  我们自由了,老头——从你那儿,从整个该死的田庄里解放出来了!(两人更加欢乐、兴奋。)

    彼得  咱们这就去加利福尼亚找金矿啰!

    西蒙  你把这田庄拿去吧,烧掉它吧!

    彼得  把它埋了也行——我们可不管!

    西蒙  我们自由了,老家伙!(手舞足蹈起来。)

    彼得  自由了!(朝空中踢了一脚。)

    西蒙  (疯疯颠颠地)好哇!

    彼得  好哇!(两人围着老头跳起荒诞的印第安战争舞。老头又是恼火又是怕他们真的精神错乱,目瞪口呆地站着。)

    西蒙  我们自由了,就像印地安人一样!当心咱们剥你的皮!

    彼得  还要烧你牛棚,杀你的牲口!

    西蒙  还要搞你新娶的老婆!好哇!(两人停止跳舞,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凯勃特  (偷偷地溜掉)迷上了金子——迷上了加利福尼亚这个到处是金子的缺德的地方。它叫你们发疯了!

    西蒙  (奚落地)你要我们给你寄几块缺德的金币回来吗?老缺德鬼?

    彼得  除了加利福尼亚的金子,我们这儿还有呢!(往后退着,一直退到老头看不见为止,拿出一袋钱,举在头顶上夸耀地大笑。)

    西蒙  这钱更缺德呢!

    彼得  我们要坐船过海呢!好哇!(又是蹦又是跳地没个完。)

    西蒙  我们可自由自在啦!好哇!(也跳了起来。)

    凯勃特  (突然怒吼一声)我诅咒你们!

    西蒙  用咱们的一份田庄换来的!好哇!

    凯勃特  我会用链子把你们锁在疯人院里的!

    彼得  老守财奴!再见了!

    西蒙  老吸血鬼!再见了!

    凯勃特  滚!要不我……

    彼得  好哇!(从路上捡起一块石头。西蒙也照着做。)

    西蒙  妈现在大概在客厅里。

    彼得  是的!一!二!

    凯勃特  (吓坏)你们要干什么?

    彼得  三!(两人同时扔出石头。石头打在客厅的玻璃上,咣当一声,玻璃碎了,帘子也打破了。)

    西蒙  好哇!

    彼得  好哇!

    凯勃特  (气极。向两人冲去)要是给我抓住了——我要打断你们的骨头!(两人仍手舞足蹈地且跳且退。西蒙胁下仍旧夹着那扇大门。凯勃特返回原地,怒气难消却又无可奈何。气得直喘气。兄弟俩边往外走边唱起歌来。用的是《啊,苏珊那》这首老歌,歌词是自己凑的)

    我跳上了列泽船,

    航行在海上。

    每次想到家,

    但愿这不是在梦中!

    啊,加利福尼亚,

    那儿是我故乡!

    我去往加利福尼亚

    还带了只淘金碗。

    『这时,楼上右边卧室的窗推开。爱碧探出头来,看着楼下的凯勃特——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爱碧  好了——他们两个的事就算完了。是吗?(他不答言。于是,用主人的口吻)这房间真不赖,伊弗雷姆。这张床真是好极了。这是我的房间吗,伊弗雷姆?

    凯勃特  (冷冷地——并不抬头)咱们的!(她忍不住露出一副厌恶的苦脸,将头慢慢缩回,关了窗。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凯勃特脑中闪过)兴许出什么事了——兴许他们把牲口毒死了——或者还干了其他什么!(大步流星地朝饲养场奔去。不一会儿,厨房门慢慢推开,爱碧走了进去。她在那儿站着,望着伊本。伊本起初并未注意到她。她上下打量着他,欣赏着他那强壮有力的身材,看着看着,她朦朦胧胧地被他的青春和健美唤起一种欲念。突然,他意识到她在场,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他跳了起来,对她无言地怒目而视。)

    爱碧  (用极有诱惑力的语调说话。在这一场中她用的都是这一语调)你就是——伊本?我是爱碧——(笑)我是说,我是你的新妈。

    伊本  (恨恨地)不,见鬼去吧!

    爱碧  (没听见似的——神秘地一笑)你爹跟我讲起许多关于你的……

    伊本  哼!

    爱碧  你别介意他,他是个老头子了。(长长的停顿。两人互视)我不想装腔作势地做你的妈,伊本。(爱慕地)你做我儿子太大了,也太强壮了。我想和你做个朋友。也许有了我这样一个朋友,你会觉得这儿的生活有意思些。也许我会让你跟他合得来的。(掠过一丝自信而轻蔑的笑容)我想我能叫他为我干一切事。

    伊本  (痛苦的轻蔑)哼!(两人又对视了一阵。伊本有点动摇,受到她肉体的吸引——硬装出生硬的口气)你给我见鬼去吧!

    爱碧  (平静地)要是诅咒我对你有好处,你就尽情诅咒吧。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会反对我的——在一开始,我不怪你,要是有个陌生人来代替我母亲的地位,我也会这样的,(他打了个战栗。她正注意地盯着他)你一定很想你的妈,是吗?我很小就死了妈,她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停顿)但你不会恨我很久的,伊本。我不是世上最坏的女人——你和我有许多共同的地方,我一看你就知道。是的——我以前的日子也很苦——无穷无尽的痛苦,除了干活以外什么也没有。我早早地做了孤儿,不得不替人家干活。后来我结了婚,可丈夫是个酒鬼。后来他自己也得帮人干活了。于是我也只好又去给人家干活。往后孩子死了,丈夫病了,后来也死了。这时我高兴地说,现在好了,我总算自由了。谁知我发现我的自由仅仅意味着替一个新的主人去干活。我一直是在给别人干活,从来没有给自己的家干自己的活。这时候你爹来了……

    『凯勃特从饲养场回来,走到大门边,凝视着兄弟俩走去的那条大路。远处隐约传来他们越来越轻的歌声:“啊,加利福尼亚!那儿是我的故乡!”他站着,两眼燃着怒火,捏紧拳头,脸上冷冰冰的一股怒气。』

    伊本  (和内心渐渐产生的对她的爱慕和同情作着斗争——粗鲁地)他就买了你——象买个娼妓一样?(她被伤了心,由于愤怒而涨红了脸。刚才她倒是真诚地为自己叙述的身世而动了感情。伊本继续激烈地)而他给了你价钱——这个田庄——这是我妈的,你这个鬼东西!——这田庄现在是我的!

    爱碧  (自信地,冷笑)你的?咱们倒要瞧瞧!(加重语气)好吧——就算我确实需要一个家又怎么样?我嫁给他这么个老头,还会图别的什么?

    伊本  (恶意地)我告诉他你是这么说的!

    爱碧  (微笑)我会说你在故意造谣——他会把你赶走的!

    伊本  你滚蛋!

    爱碧  (挑战地)这是我的田庄——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厨房!

    伊本  (盛怒,似乎想打她)住嘴,你这个混蛋!

    爱碧  (向他逼近——脸上和整个身子都流露出一股奇特的猥亵的情欲——慢慢地)还有楼上——是我的卧室——我的床!(他盯住她的眼睛,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她柔和地说下去)我并没有恶意——除非对我的仇敌——可我得为我的权利而斗争。(拍拍他的膀子——诱惑地)让咱们做朋友吧,伊本。

    伊本  (傻了眼,象被施了催眠术似的)也好。(然后狂暴地将她的手推开)不,你这个老妖婆!我恨你!(奔出房门。)

    爱碧  (看着他的背影,满意地笑了——自言自语地)伊本真不错。(看着桌子,骄傲地)现在我得把我的碗洗洗干净了。

    『伊本出现在外面,把门砰地关上,走到屋子拐角处。见父亲,立停,用仇恨的眼光盯着他。』

    凯勃特  (无法控制自己的暴怒,向空中伸出双手)啊,上帝,让您最严厉的诅咒降到我不孝的儿子们身上吧!

    伊本  (粗暴地打断)你和你的上帝!你老是在诅咒乡亲们——老是出口伤人!

    凯勃特  (不理睬他——呼喊)老年人的上帝啊!孤独的人的上帝!

    伊本  (嘲弄地)让你的上帝见鬼去吧!(凯勃特转身,与伊本怒目相视。)

    凯勃特  (粗鲁地)原来是你。我早该认清你这个人了。(用手指威胁他)你这个亵渎神明的傻瓜!(急忙)为什么还不去干活?

    伊本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他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可干不了。

    凯勃特  (轻视地)一个人就没有办法了!我虽说这把年纪,一人可以抵你十个!你永远只能算半个人!(淡漠地)好了——咱们去饲养场瞧瞧。(两人走了。依然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加利福尼亚”的歌声。爱碧仍在洗碗。)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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