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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讲 从实用主义来考虑几个形而上学的问题-4

    第三讲 从实用主义来考虑几个形而上学的问题-4

    但是可能你们中间还有人会鼓起精神来为它们辩护。你们虽然承认唯灵论和唯物主义对于世界的将来预言不同,但是你们也许轻视这个不同,以为这是极遥远的事,因此对于一个头脑清楚的人说来简直毫无意义。你们也许会说一个头脑清楚的人的基本点是把眼光放得近些,不去理会那些世界终局的怪想法。你们如果这样说,那我就必须指出这可歪曲了人性了。宗教的忧郁是不能单纯挥动“精神错乱”这个词来排除的。绝对的事物、最后的事物、彼此蝉联着的事物,实在都是些哲学问题;所有优越的思想家在感情上都沉重的关怀这些问题,而那些眼光极短的思想家只不过是代表更加粗浅的人的思想而已。

    辩论中有关事实的争执问题,当然,目前我们所想的还是很模糊的。各种唯灵论的信仰都对世界前途抱有极大的希望,而唯物主义的太阳却落在失望的大海里。要记住我以前说过的关于“绝对”的话:它给我们精神上的休假日。任何宗教的见解都能给我们精神上的休假日。宗教不但在我们奋斗的时刻给以鼓舞,它也占有了我们的愉快,无忧无虑,充满信心的时刻,并且证明它们是理所当然的。诚然,宗教为它们辩护所根据的理由是相当含糊的。由于我们相信上帝而获得保证的具有拯救能力的未来事实,其确实情况如何,是必须要用无数的科学方法才能算得出来的。我们只能通过探索上帝的“创造物”去探索上帝。但是,在没有费力探索上帝以前,我们如能相信上帝,就会因为有他而感到快乐。我个人相信要证明有上帝,主要乃在于自己的内在经验。当这些经验使你相信你有上帝以后,上帝这个名称最少会给你一种精神上休假日的好处。你们应该还记得昨天我说过各种真理互相冲突互相“推翻”的情况。关于“上帝”的真理要受我们所有其他真理的攻击。它要受其他真理的考验,其他真理也要受它的考验。只有等到其他真理全都弄明白它们本身是怎么一回事以后,我们对于上帝是怎么一回事才能得出最后的意见来。让我们希望他们能找到一个暂时相处的办法来。

    让我们转而谈谈一个性质很类似的哲学问题——自然界的设计①问题。从太古以来,就有些自然界的事实被认为可以证明上帝的存在。好多事实好象明明是为了互相应对而设计出来的。如啄木鸟的嘴、舌、脚,尾等等,非常奇妙地适合各种各样的树,有蛴螬藏在树皮里供给它作为食料。我们眼睛的各部分完全适合于光学的定律,引导光线到网膜上去,映成清晰的图画。人们认为各种起源不同的事物能这样互相适合,这就说明存在有设计。设计者总被视为是一个爱人类的神。

    ①design,或译为“意匠”。——译者

    这些论点第一步是证明设计的存在。人们搜索自然界,去寻求各个事物互相适合的结果。譬如说,我们的眼睛起源于胎内的黑暗,而光起源于太阳;但是请看它们彼此是怎样地互相适合啊。它们显然是为了互相搭配而创造的。视觉是设计的最后目的。光与眼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的两个不同的手段。

    如果考虑到我们的租先如何一致地感觉到这种论证的有力,这就很奇怪为什么,自从达尔文的学说胜利以来,这种论证又算不得什么了。达尔文打开了我们的眼界,使我们知道偶然变化的力量,各种生物只要经常在一起,就会产生“适应”的结果来。他指出,自然所产生的结果因为不适应而遭到破坏,使自然力大大浪费掉了。他同时着重指出:如果许多相互适应的东西都是设计出来的,就会证明那是一个恶的而不是一个善的设计者了。在这里一切都看观点而定。在树皮下的蛴螬看来,啄木鸟的机体这么奇妙地适于吸取它——肯定地论证这个设计者是穷凶极恶的。

    神学家们现在也扩大了他们的思想,从而接受了达尔文所提出的许多事实,但是仍把这些事实解释为神的意志的表现。这经常是一个机械论与目的不能并存的问题,这正如有人会这样说:“我的鞋子显然是经过设计使它合脚的,所以它不可能是用机械制成的。”我们知道这两种情况都有:鞋子是机械的。用机械来做的,而机械本身却是为了使鞋子适应脚而设计出来的。神学只要同样地把上帝的设计扩大起来就行了。譬如说,足球队的目的不只是把球踢进对方的球门而已(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只要半夜起来把球放到球门里就行了),而是要按照规定的种种条件的机械——足球规则和对抗双方的球员等等,把球踢进去。所以我们说上帝的目的不单是创造人类和拯救人类,而且还要单凭自然界的广大机械的作用去完成这项工作。我们可以设想,如果没有自然的伟大的规律和反作用的力量,则人的创造与完成,对于上帝说来,也就成为太无意味的成就了。

    这种说法挽救了设计论证的形式,但牺牲了旧时的令人感到舒畅的人性的概念内容。设计者不再是一个如旧时那样象人的神。他的设计变为那样庞大,我们人类简直难以理解。我们惊异于这些计划是怎么回事,以致相形之下,为这些设计确定一个设计者这一桩事,就显得不大重要了。我们很不容易了解这个宇宙心灵的特征,因为只由于我们在这个实际世界的特殊事物之中,发现了种种善与恶的奇怪混合物之后,这个宇宙心灵的目的才完全地显露出来。其实倒不如说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了解它。仅仅是“设计”这个名词的本身并不会有什么结果,它也不说明什么问题。它是一种最空洞的原则。“有没有设计”这个老问题没有什么用的。不管有没有设计者,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是真正的问题;而这只能从研究自然界的各项事物细节中显示出来。

    要记住,不管自然界已经产生了什么,或者正在产生着什么,方法必须是适当的,必须适合于那种生产。因此不管这产品的性质如何,从适合到设计的论证总是适用的。例如最近发生的波雷山爆发事件,就需要以往的整部历史才能在这可怕的形势配置上产生出种种事情恰到好处的结合,即如毁坏的房屋,人畜的尸体,沉没的船只,火山的灰土等等。法国必须是一个国家,并且把马丁尼克(martinique)当作殖民地。我们的国家必须存在,因而派遣船只到那里去。如果上帝的目的只是达到这个结果,那么各个世纪把种种势力都以达到这种结果为目的的方法就表明有绝妙的智慧。在自然界或在历史上我们所发现的确实实现了的事物情况,都是这样。因为事物的各部分总会产生一定的结果,不论这些结果是混乱的或者是协调的。我们观察实际产生的结果时,那些产生的条件就好象完全是设计好了的,为的是保证这种结果的产生。因此在任何可以设想的世界里——关于任何可以设想的特征,我们总是可以说,也许这个宇宙机构是已经设计好来产生它的。

    从实用主义来看,“设计”这个抽象名词是一个空弹。它不产生什么后果,也不执行什么。什么样的设计呢?什么样的设计者呢?这些才是重要问题。即使我们只求得出些近似的答案,其唯一的方法也是研究事实。同时,在事实给我们迟缓的答案以前,任何人如果坚持有一个设计者,并且深信那设计者是个神,那末由这个名词,也可以得到一定的实用主义的利益,这利益事实上同我们从“上帝”“精神”“绝对”等名词中所得到的一样。“计划”这个名词,如果被解释为只是一种理性主义者的原则,置于事物之上或事物之后,专供人们欣赏,那是毫无价值的。但是如果我们的信仰把它具体化起来,变成一个有神论的东西,它便成为一个有希望的名词了。我们把它带回到经验中来,对于将来便有一个更可相信的看法。如果事物不受盲目势力而受明智势力的支配,我们就有理由希望更好的结果。这种模糊地相信将来,是在目前设计和设计者这两个名词中所能看出来的实用主义意义。但是如果“宇宙的信任”这个概念是对的而不是错的,是更好的而不是更坏的,这就是一个最重要的意义。这些名词最少会含有那么多可能的“真理”。

    让我提出另外一个久经辩论的问题——自由意志的问题。多数人按照理性主义的形式相信他们所谓的自由意志。它是一个原则,或加在人身上的积极能力或价值;有了它,人的尊严便莫名其 妙地增加了起来。人应该为了这个理由去相信自由意志。决定论者否认它,说个人不创造什么,只能把过去宇宙的全部推动力传给将来,人只是这个宇宙的一种极其渺小的表现。决定论者这样说是贬低了人的作用。去掉了这个创造性原则,人就不那么可羡慕的了。我想你们大半和我们一样是本能地相信自由意志的。把它作为一种尊严原则来钦慕,是和你们的忠实很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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