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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笔记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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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读者,有这样一个人,他身材魁梧,年约七十,脸有点俦克雷洛夫,②双眉低垂,眉下有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睛,器宇轩昂.谈吐稳重,步履迟缓,这就是我要向诸位介绍的

 

奥夫夏尼科夫。伍穿的是一件肥肥大大的长袖蓝外衣,衣扣直扣到脖下,脖子上围有一条淡紫色绸围巾,脚登一双擦得锃亮的带穗子的长统靴,从大馋上看,很像一个殷实的生意人。

 

他的手又软又白,甚为好看,在说话的时候,常常去摸摸外衣上的扣子。奥夫夏尼科夫的傲气和古板、机灵和懒散、直爽和固执使我想起彼得大帝以前时代的俄罗斯贵族……他要是穿

 

上古代的无领大袍,那会很相称的。这是一位旧时代的遗老。乡亲们对他异常尊敬,认为与他交往是件体面事。他的那些独院地主弟兄对他可崇拜啦,老远望见他便脱帽致敬,并以他

 

为骄傲。一般说来,在我们这一带,独院地主跟庄稼人至今很难区分:他们的家业恐怕还比不上庄稼人的,小牛长得不及荞麦高,马匹勉强地活着,挽具也很蹩脚。奥夫夏尼科夫可算

 

是这通常情况中的一个例外,虽然也说不上有钱。他和老伴两人住在一幢舒适整洁的小房子里,仆人不多,让他们穿俄罗斯式服装,称他们为佣人。仆人们也替他耕田种地。他不冒称

 

贵族,也不以地主自居,从来不像常言所说的那样“忘乎所以”:头遍请他人席,他不会立即就座,有新的客人到来时他定然起立,然而又显得那样庄重、尊严而亲切,使客人不由得

 

向他深深鞠躬。奥夫夏尼科夫保持古风旧习不是出自迷信(他的心灵是相当自由开放的),而是出自习惯。比如说,他不喜欢带弹簧座的马-T--,因为他觉得这种马车坐得并不舒坦,他

 

要么乘坐赛跑马车,要么乘坐带皮垫的漂亮小马车,亲自驾御自己的良种枣红色跑马(他养的马全是枣红色的)。马车夫是一个脸颊红润的年轻小伙子,头发理成圆弧形,穿一件浅蓝呢E

 

衣。头戴低低的羊皮帽,腰系皮带,毕恭毕敬地与主人并肩而坐。奥夫夏尼科夫每天都要睡一会午觉,每逢星期六洗一次澡,只误一些宗教的书(而且神气地戴上那副圆形银框眼镜),

 

每天都早起早睡。可是他不蓄胡子,头发理成德国式发型。他待客极为亲切诚挚,f旦不对客人低三下四。不忙前忙后,也不拿什么干的和腌的东西去款待客人。‘‘老伴!”他慢条斯

 

理地说,身体不站起来,只是稍稍向她转过头,“拿些好吃的来请客人尝尝。”他认为粮食是上帝所赐,销售粮食是罪孽的。--AlSiO@,在发生大饥荒和物价狂涨之时,他把自家的全

 

部存粮拿出来赈济附近的地主和农民;来年时他们都很感激地把粮食归还给他。常常有乡亲们跑来请奥夫夏尼科夫去为他们评理、调解,他们几乎都能服从他的评判,听从他的劝解…

 

…许多人多亏有他帮助而最终划清了田界……可是有两三次同一些女地主发生龃龉,这以后他便声称,决不为妇道人家之间的纠纷居中调解了。如今他受不了忙乱、受不了惊慌着急,

 

更受否了娘儿们的长嘴长舌和“瞎忙”。有一次他家的房子着Y"X。有个雇工慌里慌张地向他跑来,一边大喊大叫:“失火了!失火了!”奥夫夏尼科夫镇定自若地说:“你嚷嚷什么呀?

 

递给我帽子和手杖……”他喜欢亲自训练马。有一匹冲劲十足的比秋克马山拉着他下山,奔向峡谷。“嘿,得了,得了,年轻的小马驹,你会摔死的。”奥夫夏尼科夫好心地关照它,

 

可说时迟那时快,他连同所乘的赛跑马车、坐在后边的小厮和那匹马一起全滚到峡谷里了。幸亏谷底尽是一堆堆沙子。没有伤着人,只有那比秋克马把一只腿摔脱臼了。“唉,你瞧瞧

 

,”奥夫夏尼科夫从地上爬起来,仍然语气平和地说,“我对你说过的呀。”他按自己的心意找了一位配偶。他的妻子塔季雅娜?伊利尼奇娜是位高个子女人,端庄而寡言少语,老是系

 

着栗色的绸头巾。她显得神情冷漠,可是没有人怨她严厉,相反,有许多穷人称她为好大娘和恩人。端正的容颜、乌黑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至今仍能证明她当年的ttl众姿色。奥夫夏

 

尼科夫没有子女。 

 

  读者已经知道,我是在拉季洛夫家里认识他的,没过几天我就去他家拜访了。正巧他在家。他坐在皮制的大安乐椅上阅读经文。一只灰猫待在他肩上打呼噜。他按平素习惯亲切而

 

庄重地接待了我。我们攀谈起来。 

 

  “请您照实说,卢卡?彼得罗维奇,”谈话中我这样问,“早先在你们那个年月里是不是较好一些?” 

 

  “跟您说吧,有些方面确实好一些,”奥夫夏尼科夫说,“那时候我们日子过得比较安定,也比较宽裕,确实……不过还是现在好;到你们的孩子们长大了,那时候一定会更好。

 

” 

 

  “卢卡?彼得罗维奇,我原以为您会夸耀旧时代呢。” 

 

  “不,旧时代我认为没什么可夸耀的。举个例说吧,如今您是地主,同您已经去世的祖父一样是地主,可您没有他那样的权势啦!而您也不是那一号人。就连当今还有一些地主在挤

 

压我们;看来这也在所难免。也许将来事情会变好的。可不是嘛,我年轻时司空见惯的事,眼前就见不到了。” 

 

   “举个例子说吧,是什么事呢?” 

 

   “那就再举您爷爷的例子说说吧。他是个好耍权势的人!他常常欺侮我们这类百姓。说来您可能知道——您怎么会不知道自家的地呢——从切普雷金到马利宁的那片地吧?……如今

 

这片地已成了您家的燕麦田,……唉,按说这地本来是我家的,整片都是我家的。您爷爷把它从我家霸占了去;他骑着马,手指了指说:‘这是我的土地,——就霸占过去了。先父(愿

 

他进天堂!)是个正直人,也是个火暴性子的人,他忍不下这口气——谁甘愿丢掉自家的田产呢?——就去法院上告。可是只有他一人去上告,旁的人都不去告。因为他们都害怕。有人去

 

向您爷爷告密说,彼得‘奥夫夏尼科夫去告您了,说您夺走他的地……您爷爷马上就派手下的猎师巴乌什带上一伙人闯到我家来了……他们逮住我的父亲,押到你们家的领地上。那时

 

候我还是个毛孩子,光着脚丫跟在父亲后面跑。您猜怎么着……他们把他押到你们家的窗予下,就用棍子揍他。您爷爷站在凉台上瞅着;您奶奶坐在窗前,也在瞅着。我父亲就喊道:

 

“大娘,马丽雅?瓦西利叶夫娜,可怜可怜我,替我说句公道话吧!,可是她只是欠欠身子,观看着。就这样逼着我父亲答应交出土地,还要他向你们家表示感谢,感谢放他一条活命。

 

这块地就这样成了你们家的了。您去问问您家的佃户看,这块地叫什么?它就叫棍棒地,因为是用棍棒夺来的。所以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就不喜那老一套规矩。” 

 

  我不知道如何对奥夫夏尼科夫说才好,我不敢瞧他的脸。 

 

  “当时我家还有一位邻里,他姓科莫夫,名叫斯捷潘’尼克托波利昂内奇。他使尽各种花招来难我父亲。他是个酒鬼,喜欢请人喝酒,酒喝足时就用法文说一句‘塞邦’,又把嘴

 

巴舐了舐,然后就闹腾开了!他叫人去把所有的左邻右舍都请了来。他的马车都准备好了,停在门前;你要是不去,他马上亲自闯来……真是一个怪人!他在所谓‘清醒’的时候不大瞎

 

说;可是一喝醉酒,就胡吹起来了,说他在彼得堡的丰坦卡街上有三幢房子,一幢是带一个烟囱的红房子,另一幢是带两个烟囱的黄房子,第三幢是蓝的,不带烟囱;他说他有三个儿

 

子(实际上他没有结过婚),一个当步兵。另一种当骑兵,老三在家过日子……又说,三个儿子各住一幢房-T-。老大家常有海军将官来访,老二家常有陆军将官来访,而到老三家来的尽

 

是英国人!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说:‘为我家老大的健康干杯,他是最孝敬我的孩子!’接着便哭了起来。要是有谁不举杯祝酒,那就糟了。他就要说:‘毙了你!他不许埋葬你!……

 

,有时候他会蹦起来大喊:‘大伙都来跳舞吧,让自个乐一乐,也让我高兴高兴!’那你就得跳,哪怕死了也得跳。他把家里的农奴丫头们折磨得可苦啦。经常让她们通宵达旦地唱歌,

 

谁唱得最响亮,就奖赏谁。当她们唱累了——他就抱着脑袋哀叹道:‘哎呀,我这孤苦伶仃的人呵!大家都抛下我这可怜的人了!’于是马夫们赶紧就来给丫头们打气。我父亲也被他看

 

中了,有啥法子呢?他差点把我父亲打发进了棺材,真的快被他折腾死了,幸亏他自己先死了,是喝醉了从鸽子棚上跌下来摔死的……瞧,我家有过一些什么样的邻里呵!” 

 

 

  “时代已经变多了!”我说。 

 

  “是呀,是呀,”奥夫夏尼科夫赞同地说道,“可以这样说吧,在那些旧年月贵族们活得可奢侈了。至于那些达官显要就更不用提了:我在莫斯科时见得多啦。据说,这种人如今

 

在那边也不见了。” 

 

  “您去过莫斯科?” 

 

  “去过,那早啦,很早很早啦。如今我七十三了,我是在十六岁那一年去的莫斯科。” 

 

  奥夫夏尼科夫叹了口气。 

 

   “‘您在那边见到过一些什么人呢?,, 

 

  “许许多多的达官显贵都见到过,什么样的都见过;他们真是荣华富贵,令人惊叹呀。可是没有人比得上已故的伯爵阿列克塞.格里戈列维奇.奥洛夫一切斯明斯基。阿列克塞?格

 

里戈列维奇我经常见到;我的一位叔叔在他家里当管家。伯爵家就住在卡卢加门附近的沙波洛夫卡街。他真是显贵人物呢!他的那种风度仪表,那种宽宏大度,你根本想象不出,也无法

 

形容。单是身材别提多魁梧了,而且身强力壮,目光炯炯!当你还没有熟悉他,没有接近他的时候,的确会感到害怕,会感到胆怯;可是一旦与他接近之后,他就会像太阳一样使你感到

 

浑身温暖,非常愉快。他容许每个人去见他,他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他亲自参加赛马,不论什么人都可以同他竞赛;他从来不立即一马当先,他不愿让别人难堪,不挡着别人,只是

 

到最后才超越过去;他显得那样和蔼可亲:他安慰对手,夸奖对手的马。他养了一批善翻筋斗的优种鸽子。常常来到院子里,坐在安乐椅上,吩咐放鸽子飞;仆人们站在周围的房顶E.

 

拿着枪防止老鹰的袭击。伯爵的脚边放了一个大银盆,里面盛着水,他就朝水里观赏那些鸽子。许许多多穷苦人、乞丐都靠他救济过日子……他献出了多少钱财呵!他一旦发怒,简直像

 

是打雷,可怕极了,不过你用不到哭鼻子,过一会儿再瞧,他已笑容满面了。他一举办宴会,准教全莫斯科人喝个醉……要知道他还是个好聪明的人哪!他打败过土耳其人。他还喜欢角

 

力;他从图拉、从哈尔科夫,从唐波夫,从全国各地请来一大批大力士。谁被他摔倒了,便奖赏谁;要是谁赢了他,他更是给以厚赏,还要亲吻他……我处待在莫斯科那一会,他曾发

 

起过一次猎犬比赛,这样的比赛在俄国从未有过:他邀请全国所有的猎人前来,并规定了日期,限期三个月。这样,猎人们都来会集了。把猎狗、雇用的猎手都运来——嚯.到的人可

 

多了,真是千军万马!先是设宴款待,然后大家前去城外。观赛者来得多极了,真是海了去啦……您猜怎么着?……您爷爷的那只狗跑得最快,一举夺魁。” 

 

  “是那只米洛维特卡吗?”我问。 

 

  “是米洛维特卡,那只米洛维特卡……这样一来伯爵就向您爷气” 

 

   爷请求说:‘把您的狗卖给我吧,你要多少,就给多少。’您爷爷回答说:‘不,伯爵,我不是买卖人:没用的破烂也不卖,若是为了表示敬意,即使老婆也可让人,惟独这只米

 

洛维特卡不能让……我倒宁肯让出自己。’阿列克塞‘格里戈列维奇很赞赏他,说:‘好,佩服。’您爷爷就用马车把这只狗送回家了;后来米洛维特卡死了,您爷爷让人奏乐为它送

 

葬,把它葬在花园里,在坟前立了块碑,并刻上墓志铭。” 

 

  “这么说来,阿列克塞?格里戈列维奇没有得罪过任何人”我说。 

 

  “事情往往是这样的:谁越没能耐,谁就越翘尾巴。” 

 

  “那个巴乌什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问。“您听说过米洛维特卡,怎么会不知道巴乌什呢?……他是您爷爷手下主要猎师和驯猎狗的人。您爷爷喜欢他不次于

 

喜欢米洛维特卡。这是个什么都敢干的人,只要您爷爷一声令下,他会立即照办,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朝猎狗吆喝一声,林子里就会闹得天翻地覆。有时他一下闹起倔脾气来,

 

就跳下马,躺倒不干……猎狗一旦听不到他的吆喝声,那就完了!那些狗就不再去闻新留下的猎物足迹,什么猎物也不去追了。这一下让您爷爷气得要命!‘我不吊死这个无赖,就不活

 

了!我要剥这个坏蛋的皮!我要让这个坏家伙不得好死!’但是到头来还是派人去询问他有什么要求。探问他不吆喝狗去捕猎的原因。巴乌什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要求喝酒,一当喝够了酒

 

,就会起身上马,又高高兴兴地去指挥那群猎狗了。” 

 

  “您好像也喜欢打猎,卢卡?彼得罗维奇?” 

 

  “可算喜欢吧……确是如此,但不是现在,现在我的好时光已经过声了,那是在年轻的时候……可是您知道,由于身份的关系,不大好搞,像我们这些人是不能跟在贵族们屁股后

 

头。的确,我们这类人中也有一些嗜酒成性的没出息的人,常常去同那些老爷们气一起胡混……这有什么乐趣呢……不过是让自己丢脸罢了。人家让他骑蹩脚的、跌跌绊绊的马;动不

 

动揪下他的帽子往地上扔,有时还用鞭子抽他一下,像抽马似的;而他老得陪着笑脸,让人家开心。不行呀,我对您说,越是身份低,就越要自重,否则,只会自讨羞辱。” 

 

  “是呀,”奥夫夏尼科夫叹口气,继续说,“许多时光像水似的流过去了。世道已经变了。特别是在那些贵族中间,我看到的变化可大啦。田产少的要么去当差,要么不住在原地

 

了;那些田产多的,更叫人认不出来了。那些有大产业的人,在那阵划分地界的时候,我见得多了。我可以这样跟您说吧:瞅着他们,心里的确很喜欢:他们又和气,又有礼貌。只有

 

一点很使我惊奇:他们学识渊博,说话有条有理,令人心悦诚服,可是对于实际的事却一窍不通,连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损也搞不明白:他们的农奴管家就如折轭具似地摆弄他们。说起

 

来您可能知道亚历山大?弗拉季米罗维奇‘科罗廖夫吧?他算得上是个地道的贵族吧?长相帅气,家产殷实,又受过高等教育,似乎出过国谈吐稳重、谦虚,见了我们总要握握手。您认识

 

吗?……那好,请听我说一说。上星期我们应中介人尼基福尔.伊利奇的邀请前去别廖佐夫卡聚会。中介人尼基福尔伊利奇对我们说:诸位,该把地界划一划清了;比起所有其他地区来

 

,我们这地区落后啦,这多丢脸呀。我们就开始干吧。’于是我们就干起来了。照例是磋商、争论;我们的代理人发起性子来。但最先带头吵闹的是钦尼科夫?波尔菲里……而这个人为

 

什么要闹呢?……他本人地无一垅,他是受兄弟之托来办事的。他大喊道:?不行!你们糊弄不了我!不行!不能那样搞!把测量图拿来!把测量员给我叫来,叫子上这儿来!“您到底要怎么

 

样呢?’‘别把人当傻瓜!哼,你们以为我马上会把我的要求说给你听吗?……不行,你们还是把测量图拿来,就这样!’

 

 

  他的手在图上直敲。马尔法.德米特列夫娜被他气得要死。她:‘您怎么敢败坏我的名誉?’他回答说,‘把您的名誉给我的栗色母马我都不要。’好说歹说,总算用马杰拉酒让他

 

消了气。他平静下来了,可别的人又闹开了。亚历山大?弗拉季米罗维奇?科罗廖夫坐在角落里,咬着手杖上的镶头,只是不住地摇头。我感到很不好意思,真想溜了出去。人家对我们

 

会怎么想呢?一瞧,我的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站了起来,装出要说话的样子。介人慌忙地说:‘诸位,诸位,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要讲话了。’不能不夸这些贵族:大家立即停

 

下不吵了。于是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开始讲了,他说:我们似乎忘记了我们是为了什么会集到这儿的;虽然划分地界无疑是对土地拥有者有利的,但实质上它为的是什么呢?为的是

 

使农民负担轻一些,使他们劳作起来方便一些,承担得起赋役:而不要像现在这样,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土地,常常要跑到五俄里外去耕种,再说对他们也很难处罚。 

 

  随后亚历山大?弗拉季米罗维奇又说:地主不去关心农民的利益是罪过的;如果冷静地想一想,最终就会明白,农民的利益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他们好,我们也好,他们不好过

 

,我们也不好过……所以,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争来争去,那是罪过的、糊涂的……他说呀、说呀……说得多在理呀!很打动人的心……贵族们听了个个垂下了头;我也差点掉了泪

 

。说实话,古书里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而到头来怎么样呢?他那四俄亩长满青苔的沼地却死活不愿让出来,也不愿意卖。他说:‘我叫人把这块沼地的水排干,在那儿建一座设备完

 

善的毛纺厂。,又说:‘我已选定这块地作厂址:这方面我有我的考虑……’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罢了,然而事情并非如此,只不过是因为他的乡邻安东‘卡拉西科夫舍不得花一百卢

 

布票子去疏通他的那位管家老爷。事情一件也没办成,我们就散了。直到现在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还认为自己是对的,还老是去谈毛纺厂的事,可是并没有叫人去给那招地摊水。 

 

  “他对自己的产业是怎样经营的呢?” 

 

  “他采用全套新办法。农民们不赞赏,不过也用不着听他们的。亚历山大?弗拉季米雷奇搞得不错。” 

 

  “这是怎么啦,卢卡?彼得罗维奇?我以为您是老保守呢。” 

 

  “我吗,是另一码事。我既不是贵族,也不是地主。我的产业算得了啥?……干别的我也不会。我力求做得公道,合法——这就谢天谢地了!年轻的老爷们不喜欢老的一套,我很赞

 

赏他们……该是动动脑筋的时候了。只有一点差劲:年轻的老爷们太自作聪明。对待庄稼人就像玩木偶似的,转过来,转过去,搞坏r一丢了之。这样一来,农奴出身的管家,或德国籍

 

的管事又把庄稼人抓在自己的手,D里了。哪怕有一个年轻老爷做出个榜洋也好)看看,应该怎样经营才对……这结果又会怎样呢?难道我就这样死去。看不到新的局面吗?……什么样的

 

怪事呀?老的东西死了,新的东西还没有出生!”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奥夫夏尼科夫才好。他环顾了一下,向我更挪近一点,低声往下说: 

 

  “您听说过瓦西利?尼科拉伊奇?柳博兹沃诺夫的事吗?”“没有,没有听说。” 

 

  “请您说说,这是什么怪事,我搞不明白。是他那些佃户说的,可我弄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您知道,他是个年轻人,不久前他母亲去世,他得到笔遗产。是来到自己的领地

 

上。庄稼人一齐前来,想瞧瞧自家老爷的风采。瓦西利?尼科拉伊奇向他们迎T过来。庄稼人一瞧——好奇怪呀!——老爷穿着一件棉毛裤,像个马车夫,脚上穿的是一双镶边的靴子;他

 

穿的衬衫是红色的,上衣也是像马车夫穿的;蓄着大胡子,头上戴的是顶样式古怪的小帽,那张脸也很怪,似醉非醉,像是精神不正常。他说:‘你们好,伙计们!愿上帝保佑你们。’

 

庄稼人向他鞠躬,只是不吭声,大概有些胆怯。他本人似乎也显得胆怯。他向众人讲了几句话,他说:‘我是俄罗斯人,你们也是俄罗斯人;我爱俄罗斯的一切……我的心是俄罗斯的

 

,血也是俄罗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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