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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瞎扯(2)

  假如我说默里教授犯了大多数英国佬犯的说话吐词不清的毛病,我相信他会原谅我的。我真不懂,为何不把现代生活中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去花点功夫,让人听得懂。他们应该好好疏通一下知识宝库通向大众的那根管道,四两拨千斤,知识的泉流将会轰然而出。默里教授那些唾沫四溅、造诣渊深的多点评论,只有他身上的白领结和桌上的饮水瓶深受\"感染\"。而银烛台的火焰,为了主席的不刊之论,幽默地连连点着它那闪亮的秃头。终于他坐了下来,出名的通俗讲演人沃谆先生站了起来,响起了一阵低沉的掌声。开始讲话。他是一个严厉的,瘦高的男人,有一副公鸭的嗓子和斗鸡的神态,但他有个长处,知道怎样吸收别人的精髓,转化成懒惰的公众可理解、感兴趣的玩意,一个快乐好玩的诀窍,不过它们此时已离题万里了,完全不靠谱了,比如春分点的运动或脊椎动物的构造被他弄成非常搞笑的推理过程。他在我们面前,以造物主的鸟瞰角度,按科学的解释展开了万物的历史。他的语言总是清晰的,有时很独特。他给我们讲到地球,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物质。而后他用图说明地球的凝固、冷却,形成山峰的皱褶运动,蒸气化成了水。论及到生命本身的起源,这无法说清的戏剧,他就含糊不清了,微生物几乎不可能在那团原始火的烘烤中活下来,这还算是清晰的,那么它们是怎么来的?是地球冷却后从无机物中产生的?非常可能。是天外来客--流星携带来的?几乎不可能。聪明人很少对此作出判断。我们不能--起码我们不知道在实验室把无机物制成有机生命的日期。在死物和生物的海峡之间,我们的化学还不能搭建起一座桥梁。但大自然存在一个更高明和微妙的化学,在一个漫长的新纪元上,用伟大的力量辛勤工作着,产生出众多的产品,这对我们来说是办不到的,这个事实必须承认。他的讲座把我们带到了动物生命进化的伟大阶梯前,最初从低等的软体动物和小小的海中动物说起,而后一直经过爬虫类和鱼类,直到我们来到一只袋鼠前,最后我们到了第一个生儿育女的动物阶段,一切哺乳动物的祖先,因此,也是每一个听众的祖先(\"不、不。\"坐在后排的怀疑论派的学生发出了嘘声)。哦,那位系着红领带的年轻绅士,你咯咯地叫着,看来要求产下一只鸡蛋,在讲座之后我会等着他,我他会很高兴地看他产下这枚了不起的鸡蛋(轰堂大笑)。作为大自然漫长演化的顶点--这位红领带的绅士却对这一切感到费解,但演化停止了吗?这位绅士是取得了最后的冠冕--进化的顶峰?如果这位红领带绅士坚信美德是绅士个人生活的主导,那么他就有希望不伤害到绅士的格调。宇宙仍在无穷无尽地演化,一个人需要不停地修炼,更伟大的成就就蕴含在里面。\"就这样,在阵阵吃吃地窃笑中,沃谆先生非常飘亮地把插嘴者耍弄了一把。他给大家看了一幅图,海的干涸,沙洲,海岸边上那些迟缓的、粘滞的生命,生物们拥挤在泻湖里,海中生物倾向到淤泥滩避难,那里有丰富的食物等着它们,它们随之长得巨大起来。 \"因此,女士们、先生们,这些吓人的蜥蜴样的动物,经常在原野或乱石中让人感到刺眼的东西,\"他补充说,\"幸运的是,在人类出现很久以前,就在这个星球上灭绝了。\"

  \"瞎扯蛋!\"讲台上响起了一声吼叫。

  沃谆先生有一种天生的尖刻脾气,打乱他的话是危险的,但这次打断好象那样可笑,他竟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停了一会,而后,提高声音,慢慢地重复他的话,\"它们在人类到来以前很久就灭绝了。\"

  \"瞎扯蛋!\"又一次响起了叫喊。

  沃谆吃惊地挨个望着讲台上的那排教授,直到他的眼光落在查伦杰的身上,他靠着椅子背坐着,闭着眼睛,一脸开心的模样,仿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明白了!\"沃谆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哥们查伦杰教授。\"这象是最终的解释,在笑声中恢复了他的演说。

  但是只要提及过去,总要使他说到灭绝或史前生命,这立即招来教授的同样牛吼。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听众也开始跟着快乐地叫喊。好几排坐在凳子上的大学生参加了进来,每次查伦杰的大胡子往前一耸,毛丛中还没传出话,一百来条嗓子就叫着\"瞎扯蛋!\"另外还有同样多的人喊看\"安静\",\"可耻\"。沃谆,虽然是个坚强的人并且是个遇事不慌的演说家,最后还是发火了。他犹豫不定,结结巴巴,来回重复他的讲话,对造成他困难的原因气坏了。

  \"这实在是不能忍受!\"他喊道,眼睛放光地扫过讲台。\"我要你住嘴,查伦杰教授,不要无知无耻地打断我的讲话。\"

  大厅静了下来,大学生们高兴地看到科学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自己吵闹起来了。查伦杰教授缓缓地向前探起雄壮的身子。

  \"沃谆先生,\"他说,\"该我要你住嘴,要你停止那种与科学事实不严格相符的说明。\"

  跟着这句话,是暴风雨般的叫喊声:\"可耻!可耻!\"\"听听他怎么说!\"\"把他赶出去!\"\"把他从讲台上撵下来!\"\"公平竞争!\"四处回荡着娱乐或诅咒的咆哮声。主席站了起来,挥着两只胳膊,激动他讲着话。\"查伦杰教授--个人的--看法--以后,\"这是从声音暴风雨中露过来的几个字。打断别人讲话的人鞠了一躬,微笑着,捋了捋胡子,往后仰着身子坐下去。沃谆继续他的讲话,他非常激动和好斗,时不时地向他的对手射去恶狠狠地一瞥,而这位对手脸上挂着始终那样开朗快乐的微笑,好象睡熟了。

  演说终于结束了,我认为是匆忙收场,结尾部分草率和不连贯,争论打断演讲者的思路。听众骚动着,充满期待。沃谆坐了下来。在主席吱吱喳喳一番以后,查伦杰教授站了起来,来到讲台的边上,他的讲演是报社兴趣的所在,我逐字记下他的话。\"女士们,先生们,\"他开始说,在他后面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打断他,\"我请求原谅--女士们,先生们,孩子们,我必须道歉。我忽视了相当多一部分观众,(人群骚动着,这其间教授举着一只手,巨大的脑袋点着,仿佛教皇向信徒们祝福)我被挑来动议感谢沃谆先生,为了我们刚刚听到的非常形象,非常富于想象的演讲,演说中有几点我不同意,当这几点出现的时候,我有责任指出。沃谆先生对他的题目是非常熟悉的,沃谆先生的目的,是提供一个简单而有趣的、他相信是我们这星球的历史记录。通俗演讲是最容易听的。但是沃谆先生(这里他微笑地向演讲人眨了眨眼),请原谅我,我认为这类演讲不得不让无知的听众评比打分时,肯定既是浅薄的又是容易误解的(阵阵嘲弄的喝倒彩),通俗讲演就其本质来说是寄生的。\"沃谆先生打了一个愤怒的抗议手势。查伦杰接着说:\"它的扩展为的是名望和金钱,是贫困和无知这对难兄难弟去干活。在实验室得到的一个最小的新事实,都是建立科学神殿的一个砖块,远重于那些混日子的二手货地摊科学博览会。胜过任何只开花不结果的通俗讲演。我说出这番话,只是对科普讲座大行其道的现状作了反思,并非针对沃谆先生。但你不能丧失中庸和谐之道,要明白科普工作只是科学研究这个主教大人的助手而已。\"这时沃谆先生跟主席耳语了一番,后者半站起来,很严肃地对着饮水瓶说了一些的话。\"这就足够了。\"(一阵拖长的叫好声)\"让我们说说更有趣的话题吧。作为一个独特的调查者,我要详细说说一些东西。在我们的星球上动物类型的永久性,这一话题,我们的演讲者能作出挑战吗?查伦杰说:\"但是就说到这里吧!(长久高声地欢呼。)\"让我把题目转到兴趣更广泛的方面吧。哪一点我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不同意演讲人的说法呢?是在地球上某些类型动物的生存上。在这个题目上,我不是以业余爱好者的身份讲话,我再加一句,也不是以通俗演说家的身份讲话,而是以一个他的良心要他紧密符合实际的科学家的身份讲话。嗨,沃谆先生非常错误地认为,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所谓的史前动物,这些动物就不存在了。如他所说,它们的确是我们的祖先--但是它们是,如果我可以用这种表达法--和我们同时存在的祖先。被认为是属于侏罗纪的动物,现在依然存在。\"(叫喊:\"证明它!\"\"你怎么知道?\"\"瞎扯蛋!\")\"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知道,因为我看见过他们中的一些。\"(鼓掌,吵吵嚷嚷,有个声音,\"撒谎!\")\"我撒谎?\"(普遍的喧闹)\"我听到谁说我撒谎?好不好请这个说我撒谎的人站起来让我见见?\"(一个声音,\"他在这,先生!\"一个戴眼镜的不惹是生非的小个子死命地挣扎着,被一群大学生举过了头顶。)\"你敢大胆说我撒谎?\"\"没有,先生,没有!\"小个子喊道,消失了。)\"假如我到你们中间--\"(一起合唱\"来吧,亲爱的,来吧!\"会议被打断了好一阵子。)\"每一个伟大的发现者总是遇到同样的不信任。\"(长时间的欢呼,会议完全被打断。)

  这一切取自我当时匆忙做的笔记,对大厅里彻底的混乱提供点挂一漏万的概念。人数很多的听众哄哄嚷嚷象沸腾的茶炊。教授向前走了一步,举起他的双手。在这个人身上有某种巨大吸人的东西,叫喊声逐渐停止了。他象有什么肯定的话要说。他们停下叫喊,听着。

  \"我不耽搁你们了,\"他说,\"这不值得。真理就是真理,一些愚昧人的声音不会影响事物本身。我宣称我开辟了一个科学的新领域,你们不相信我。\"(欢呼。)\"那么你们肯不肯在你们当中找出一个或几个人来作为你们的代表,以你们的名义来验证我的说法呢?\"

  索摩里先生,一个有经验的比较解剖学教授在听众中站了起来,他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他说,他希望问问查伦杰教授:他提到的那个成果是不是两年前他去亚玛逊河一带旅行期间得到的。

  查伦杰教授说是那样。

  索摩里先生间查伦杰教授,肯不肯把存在史前动物的乡土的经度和纬度讲出来。

  查伦杰教授回答,他要保持适度的小心,告诉给一个从听众中选出来的委员会。索摩里先生愿不愿意参加委员会工作,亲自验证他的故事?

  索摩里先生说他愿意。(高声欢呼)

  查伦杰教授说:\"那么我保证,我会把这种能够使你找到道路的材料,交到你手上。不过,既然索摩里先生要去核对我的说法,我希望有一个或几个人跟着他,核对他的验证,而且必须说明,那里有困难,有危险。索摩里先生需要一个年轻的同事。我可以征求志愿者吗?\"

  这不正是格拉迪斯说的机会吗?格拉迪斯会要我去的。我站起身来。\"我去,主席先生,\"我说。

  跟我在一块的塔尔甫·亨利小声说,\"坐下,马隆。不要自己在大众面前当傻瓜。\"就在这同时,我看到了又一个高瘦的男人,黑头发,从我前面儿排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愿意去,主席先生,\"他一再重复地说。

  \"名字!名字!\"听众喊着。

  \"我的名字叫爱德华·顿·马隆,我是《每日新闻报》的记者。\"

  \"你的名字哪,先生?\"主席问那个瘦高男人。

  \"我是约翰·腊克斯顿勋爵。我去过亚玛逊河,我知道它的沿岸一带。\"

  \"约翰·腊克斯顿勋爵作为体育家和旅行家的声誉的确是举世闻名的,\"主席说,\"同时在这样的探险中有一位报界的人员参加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我动议,\"查伦杰说,\"这两位先生被本次会议选为代表,陪同索摩里教授登上旅途,来考察并报告我说法的真象。\"

  就这样,在叫喊和欢呼声中,我们的命运被决定了。不一会我就在利简特大街银色的灯光下走着,满心想着格拉迪斯和我的未来。

  忽然我的胳膊时被碰了一下,我转过身来,瞧见了那个志愿和我一起参加古怪远征的瘦高男人。

  \"马隆先生,我想是,\"他说,\"我们结成伙伴了,是不是?我住在阿尔巴尼,过了街就是。也许你肯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有一两件事我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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