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奢华婚礼(1)
大家所了解的君士坦丁堡街的那间小套房现在正漆黑一片,乔治·杜·洛瓦和克洛蒂尔德·德·马莱尔在公寓门口相遇后,便匆匆地进入了房间里,杜·洛瓦还没及时打开百叶窗时,克洛蒂尔德就问他:“如此说来,你是要娶苏珊·瓦尔特了?”
杜·洛瓦轻点了下头,说道:“你都知道了?”
克洛蒂尔德非常愤怒,来到他面前气汹汹地说:“你要娶苏珊·瓦尔特!这真是太过分了,实在太不像话了!这三个月,你一直对我柔情似水,什么都瞒着我,这件事就只有我不知道。最后,还是我丈夫跟我说的。”
杜·洛瓦冷笑一声,但心里还是有些内疚。他将帽子放到壁炉上后,就坐在了扶手椅上。
克洛蒂尔德眼也不眨地紧盯住他,又愠怒地低声说着:“看来从你离婚后,你就开始精心谋划了,而你居然还让我给你做情妇,来暂时补缺。你怎么能如此无耻?”
杜·洛瓦生气地说:“你怎么这样说?我妻子被我当场捉到她欺骗我,我想办法和她离婚,现在准备再娶,哪里有什么不对?”
克洛蒂尔德怒不可遏地说:“啊,你竟然是如此的阴险狡诈!”
杜·洛瓦瓦笑了笑:“是啊,白痴和傻瓜才会上当的!”
克洛蒂尔德不理会他,接着说:“我怎么就没有看出你的为人呢?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的坏。”
杜·洛瓦突然一副庄严的样子:“请你尊重些,不要那么过分。”
听到他这么一说,克洛蒂尔德更是怒火中烧了:“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我对你温和客气?从我认识你以来,你根本是一副无赖的表现。你竟还有脸不让我说这些话。谁没有被你骗过?谁不是被你利用了?你四处寻欢作乐,骗人钱财,而现在你居然还在我的面前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
杜·洛瓦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来:“闭嘴,不然我就赶你出去了。”
“你要赶我出去……你要赶我出去……你……你……你要赶我出去?……”克洛蒂尔德嗫嚅地说。
她现在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突然,她的怒火好像找到了出口,全部爆发出来了:“你要赶我出去?你别忘了,这间房间是我出钱租下来的。当然你也付过房租,但是是谁租下的?……是我……是谁保留下它的?……是我……而你居然还要赶我出去,你还是闭上臭嘴吧,混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沃德雷克留给玛德莱娜的遗产从她手中夺走了一半?你肯定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在和苏珊发生关系后,逼迫她嫁给你的……”
杜·洛瓦双手紧按她的肩膀,用力地摇着她:“不准提到她,不准拉她进来。”
克洛蒂尔德大喊着:“你和她睡觉了,你还有脸不让我说?”
杜·洛瓦可以忍受她说的其他事情,但他却无法忍受这无中生有的罪名。她刚才当面把他的所有丑行都抖落出来,这已经让他怒不可遏了,现在她又说出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来针对他未来的妻子。他不禁恨得咬牙切齿,想对她动粗了。
所以他再次说道:“闭嘴……你要是还不闭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他边说边晃动她的身子,就像要把树枝上的果实摇落下来一般地摇着。
却没想到头发散乱的克洛蒂尔德还是用凶狠的眼光盯着他,张嘴吼叫着:“我就要说,你和她睡觉了!”
杜·洛瓦松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让她一头栽倒在墙边。毫不示弱的克洛蒂尔德以手撑住身子,转过头,又歇斯底里地说了一遍:“我就要说,你和她睡觉了!”
杜·洛瓦直接冲上去,骑在她身上,抡着拳头像揍一个男人般地揍她。
克洛蒂尔德只能在杜·洛瓦的重击之下不停地呻吟,再也硬不起来了。她一动不动地把脸藏在墙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杜·洛瓦停手站起身,在房内走着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即转念一想,走入卧室内放了一盆水,把头和手都浸洗了一下。最后一边仔细地擦手,一边回来看克洛蒂尔德的情况。
克洛蒂尔德还躺在地上哭个不停。
杜·洛瓦不耐烦地问她:“你哀号什么呀?还有完没完?”克洛蒂尔德没有理会他。
他站在房中央,看着面前躺着的女人,心里有些羞愧和尴尬。
于是,他一狠心,拿起壁炉上的帽子,对她说:“我先走了,不等你了,你走时把房间钥匙拿给门房就好了。”
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后,他来到门房那儿,对他说:“太太还在房里,一会儿她就会走。请你跟房东说,从十月一日起,我准备不来住了,今天是八月十六日,离那天还有些时间。”
说罢,他便大步走了,他得抓紧去办新娘的礼物,还没有备齐。
婚期定在两院复会后的十月二十日,将在玛德莱娜教堂举行婚礼。虽然外间谣言四起,但没有人弄清真实情况,因此各种说法都有。有人说新娘曾经被拐走过,但谁也说不准实情。
仆人传出的流言是,瓦尔特夫人不再理会她未来的女婿了,定下亲事的当晚她便让人深夜送女儿去寄宿学校,自己则一气之下服毒自杀。
在瓦尔特夫人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她已经不可能彻底恢复了。现在的她已经完全是一名花白头发的老妇了。而且,她现在变得很虔诚,必去参加星期天教堂举办的大型弥撒,场场必到。
九月初,《法兰西生活报》决定,让杜·洛瓦·德·康泰勒男爵担任该报主编,当然瓦尔特先生仍然是报社经理。
报社也大大扩充了人员,依靠金钱把很多著名的专栏编辑、本地新闻编辑和政治编辑,还有艺术评论员和戏剧评论员,从各个历史久远且实力雄厚的大报馆夺了过来。
谈到《法兰西生活报》时,那些新闻界年高德劭的老报人再也不见曾经那种轻蔑的神情了。由于它在短时间内取得的成就,甚至那些对该报当初的作为曾有不满的严肃作家,也开始对它另眼相待了。
由于这一个时期,乔治·杜·洛瓦和瓦尔特一家都成了众人常常谈论的焦点,杜·洛瓦的婚事也就成了一件巴黎的大事了,众多有名的社会名流都相继表示到时会前来祝贺。
举行婚礼的那天,正好是初秋,灿烂的阳光洒满大地。
早上八点,在罗亚尔街的玛德莱娜教堂的全体员工铺就了一块大红地毯在教堂门口高高的台阶上。禁止街上行人通行,巴黎市民也就知道这里要举行盛大活动了。
上班的机关职员、青年女工和商店店员都停下来观看,他们都很想看看举行如此奢华婚礼的有钱人的模样。
大概十点后,停下来观看的人越来越多了,不过大部分都是待上几分钟,看一时半刻婚礼还不能举行,就离开了。
但是等到了十一点后,围观的场面已经是人山人海的了,这时,便来了一些警察,开始疏散行人。
过了一会儿,第一批宾客终于都来到了,显然这些人都想占个绝佳位置,能把整个仪式看清楚。所以,他们都坐在教堂大厅靠近中间过道的椅子上。
随后,其他的宾客也纷纷来到,女士们都衣香鬓影,裙裾依依。男士却大都秃头,满脸的严肃神情,步履稳重,比平日更显庄重。
大厅里已经宾客满座,从敞开的大门里直射进了灿烂的阳光,照射得头几排的亲友坐席愈加明亮。但大厅的尽头却似乎有些昏暗,相比起门外直射的耀眼阳光,祭坛上的烛光则显得十分昏黄,渺小又苍白。
老朋友相聚,很快彼此便认了出来,因此也都纷纷点头打招呼,不一会儿,便稀稀疏疏地聚在一起。在这种场合的表现,文人骚客一向不如社交人士,他们只是低声说话,目光不停地在女人们的身上打转。
诺贝尔·德·瓦伦正找着一位熟客,突然看见雅克·里瓦尔坐在几排中间位置,于是便朝他走了过去。
“看见没有?”他说,“还是有计谋的人厉害。”
但雅克·里瓦尔却并不怎么嫉妒杜·洛瓦,所以说道:“这样也不错,总算他现在有了归宿了。”
随即,他们就各自在人群中见到了熟客,一一向对方说了说。
“你知道他前妻现在怎样了吗?”里瓦尔忽然问他。
“知道得不多,”诗人笑着说,“听说她现在住在蒙马特区,平时不太出门,不过等一下……最近我看到了几篇发表在《笔杆报》上的政论文章,文笔跟弗雷斯蒂埃和杜·洛瓦的文章大同小异,作者叫做让·勒多尔。这个人英俊潇洒,聪明机灵,是属于我们的朋友杜·洛瓦同一类型的人,而且和他的前妻关系亲密。所以我觉得她很喜欢和后来居上的人做伴,而且一直都是这样。何况她又很有钱。她是沃德雷克和拉罗舍·马蒂厄的情人,在这方面他们应该不会亏待她的。”
“玛德莱娜这个女人确实不错,”里瓦尔说道,“她不但冰雪聪明,还有一身冰肌玉肤,如果脱了衣服,她一定相当迷人的。但是很奇怪,明明杜·洛瓦离婚的事无人不知,为什么他还能到教堂里举行婚礼呢?”
“他能到教堂来举行婚礼,”诺贝尔·德·瓦伦回答,“是因为在教会的眼中,他的上次婚姻是不算数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是没有考虑到还是为了节约,当初我们的漂亮朋友和玛德莱娜·弗雷斯蒂埃结婚时,只是到区政府登记了而已。所以他们没有到教堂接受神甫的祝福。而在神圣的教会看来,这只是同居。所以,今天他以未婚男人的身份来到教堂,教堂就格外卖力帮他,把所有的豪华陈设都摆了出来。这就让瓦尔特老头有点破费了。”
宾客还在络绎不绝地来到,大厅里愈加喧哗。甚至有些人在大声说话,有几位还成了人们注目的焦点,他们还为自己吸引了人们的目光而深感荣耀,所以他们神情庄严,非常注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自己的仪表。他们认为自己是各种盛会中不可缺少的装饰,用来映衬气氛的高雅摆设,所以非常熟练自己在这个时候的表现。
这时,里瓦尔再次说道:“亲爱的,你经常去瓦尔特家里,瓦尔特夫人真的不和杜·洛瓦说一句话吗?”
“是的,她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但杜·洛瓦在摩洛哥发现的尸体问题上握住了瓦尔特的什么把柄,借此威胁他,如果不把女儿嫁给他,他就把一切都公布出来。想起拉罗舍·马蒂厄的经历,瓦尔特只能立刻作出让步,但是瓦尔特夫人却和其他的女人一样固执,她立刻发誓,从此不再和杜·洛瓦说话了。他们两个一起走时,样子非常可笑,一个就像复仇女神的雕像般,面无表情;另一个却满脸窘态。不过杜·洛瓦有惊人的自制力,所以他依然谈笑风生,视而不见。”
这时,有几个报界的同行过来和他们握手,跟他们谈了几句关于政治方面的问题。来自聚集在教堂门外的民众的喧闹声,就像隐隐从海洋深处传来的涛声,随着照射进来的阳光一起传入大厅,直达拱顶。如此一来,就显得那些大厅内绅士淑女的低声细语有些相形失色了。
忽然,门卫在木板地上用他的长戈击了三下。随着衣裙的一阵嘶嘶声和挪动椅子的声音,众人相继转过了身子。只见苏珊挽着她父亲的胳臂,来到了阳光灿烂的门边。
现在的她看上去仍然像是一个精致无比的洋娃娃,全身披着洁白婚纱,有几朵橘黄色小花插在头上。
站在门外,她停了一下,随即迈过门槛,进入大厅。于是,管风琴响了起来,宣布新娘来到了。
她低垂脑袋款款走来,却并不见羞涩,虽然神情有些激动,却举止大方,姿态迷人,实在柔媚美丽。女士们赞叹着微笑着看她走过。男士们也称赞不止。“她真是个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儿!”瓦尔特虽然步履稳重,却不太自然,有些苍白的脸孔,一副眼镜不偏不倚地架在鼻梁上。
四位眉清目秀的女傧相穿着粉红色的一式衣装,走在他们后面,侍候在这位倾国倾城的“王后”的一侧。精挑细选过的男傧相不但有匀称的体态,而且步伐整齐,仿佛被芭蕾舞教师悉心指导过。
接着瓦尔特夫人挽着七十二岁高龄的德·拉图尔·伊夫林侯爵,也就是她另一位女婿的父亲走来了。但与其说她在队列中走着,不如说是在往前一步步地蹭着。每蹭一步都像是要昏厥过去了。她的两腿瘫软无力,脚则像被粘在了地板上,心房怦怦直跳,简直是像要跳出胸膛了。
她更瘦了,花白头发下的脸庞苍白无比,两颊深深凹陷着,她两眼直视前方,看也不看身边的宾客,也许她还是无法解脱心头的伤痛。随后出现在队列中的,则是乔治·杜·洛瓦和一个陌生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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