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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这件事也跟你有关系,你知道。会有很多烦人的事,当然,一大堆人会来这个地方。有时候会吵闹一些,或许。山里面会有炸药炸——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另一方面说,你可以就近有个卖东西的地方,卖你农场里出的东西。而且也由你自己定价钱。”

  “哎。”艾萨克说。

  “再说,你矿场的红利——你可以拿到很高的百分比,你知道,大钱,艾萨克。”

  艾萨克说:“你已经给过我了,而且超过我应得的份……”

  第二天早晨盖斯乐动身,匆忙向东走,过山前往瑞典。“不用,谢谢。”当艾萨克提议要跟他一起去的时候他急忙这样说。看了他在这样可怜的状况下徒步而又自己一个人走,真叫人心痛。英格给他准备了一包很好的食物,这是尽了她的能力做的,同时特别做了一些薄脆饼。即使这样也还是不够,她本来要给他一罐奶糕和一大堆鸡蛋的,但是他不肯带,英格觉得失望。

  盖斯乐没有像他以前受款待之后一样付钱而离开塞兰拉,大概觉得很不习惯,因此他就装作已经给了,就好像放了一张大钞票一样,然后对小梨奥波丁说:“嗨,孩子,还有东西给你呢!”说着就把那银盒子给了她,那是他的烟盒。“你可以把里边挖干净,放别针什么的,”他说。“这当然不像可以当做礼物的东西。如果我若是在家里我就可以找到一点别的东西给她,我有一大堆东西……”

  但是当盖斯乐走了以后,他的水利工程却留在那里,日以继夜的,一个星期接了一个星期的发挥奇迹:田地变绿了,马铃薯不开花了,谷子长出来了……

  下面几个据点的开荒者开始上来,急着亲眼看一看这个奇迹。艾克塞尔·斯屈洛姆——从曼安兰来的邻居。那个既没有太太又没有女人做他的帮手而一切靠自己的人——也上来了。那一天他心情很好,他告诉他们他刚刚说好了要请一个女孩子上来帮忙,帮整个一个夏天,这件事让他心里放下一个石头。他并没有说那女孩是谁,艾萨克也没有问,但那是布列德的女儿芭布罗。要把她从卑尔根叫回来要花一封电报的钱;艾克塞尔不是出手大方的人,还有一点吝啬。那天把他吸引上来的是水利工程,他从这一头一直看到那一头,非常放在心上。他的地上没有大河,只有一条小溪,他也没有木板可以造水槽,但是他可以在地上挖水沟,而这是可以做得到的。他的地在下面的斜坡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坏到最坏的程度;但是如果干旱继续下去,他也就必须灌溉了。但他看到他想看的后就立刻回去了。

  这跟布列德是不一样的。

  哦,布列德现在他可以在沼泽地的农场到处跑了,传播这个消息:塞兰拉奇迹般的水利工程!“在你的地上花太多的工夫是得不偿失的,”他这样说,“看看上面那个艾萨克,他挖了又挖,挖了这么久的时间,结果到最后不得不引水来灌溉那么大片田地上。”

  艾萨克有耐心,可是他常常想要摆脱这个老是在塞兰拉进进出出,讲些吹嘘无聊的话的人。布列德把他田地的失败统统归因于电报;既然他是公务员,他就有职责保持线路的良好。但是电报公司却已经有好几次为了他疏忽而想辞退他,并曾经向艾萨克提议,要他接这个职位。不是,布列德脑子里装的不是电报,而是那山上的矿石,那是他现在惟一的念头,是他的一种妄想症。

  现在他常常顺路到塞兰拉来,自信他已经找到了宝藏;他会点着头这样说:“我现在还不能够酚之百地确定,可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次真发现了一些像样的东西。”把时间与精力都花到这无用的事情上。当他傍晚回到他的小屋,他会把他的一小袋样品摔在地板上,呼着气喘着气,就好像没有一个人比他为了养家活口更操劳更辛苦似的。他那酸性过强的泥灰地上长了一点点马铃薯,砍下在他房子周围自己长出来的一些草——这就是布列德的耕作了。他从不是做农夫的料子,结局只有一个。他那草根土的屋顶已经碎成片片了,到厨房去的台阶也因潮湿而腐烂,磨石躺在地上,货车仍旧露天放在那里。

  布列德从来不会为这些小事烦恼,而这可能正是他的福气所在,当孩子们把他的磨石滚着玩,他是慈爱而放纵的,甚至会自己帮他们滚,他是个事事无所谓的人,天性懒散,从不认真,可是也从来不灰心丧气,性格脆弱,不负责任;但也总能拼拼凑凑为他的家人找到吃的,让他们活下去。但是店老板不可能永远维持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他不只一次亲自跟布列德说过,而现在则说得很断然了。布列德承认老板是对的,答应开始另一个新页——他会把他的田产卖掉,而且很可能卖一大笔——还清店铺所有的债!

  哦,但是布列德不管怎样都会把它卖掉,即使是赔钱;农场对他有什么用呢?他非常想念村子里的生活,那自自在在的闲聊,还有那小铺子,那比他在这里垦荒勉强把外界忘掉更适合他得多了。难道他能够忘记圣诞节的树和宴会吗?或在立宪日的普天同庆,或者在聚会所里的欢闹吗?他喜欢跟他同类的人聊天,交换新闻和意见,但是他在这里要跟谁聊天呢?有一段时间英格跟他有一点物以类聚,可是她已经变了——现在从她那里一句话也得不出来。再说,她曾经进过监狱。对一个像他这样地位的人——不行,那绝不适合。

  对,他离开村子是大错,那是把他自己甩开了。他嫉妒地留意到蓝斯曼德又找了一个助手,医生又换了一个人赶车;他从需要他的人那里跑掉了,而现在,他不在那里,他们却照样想办法过下去。但那替代他的人——他们绝比不上他的,当然。说得恰当一点,他,布列德,应该在胜利的欢呼声中被人迎回村里去!

  其次是芭布罗的事了——为什么他赞成要她到塞兰拉去帮忙的想法呢?是了,那是在跟他的太太讨论过的事。如果进行顺利,这表示那女孩会有很好的远景,或许是他们这种人所共有的远景。在卑尔根为两个年轻的职员做管家固然很好,可是谁又能说长远看来她又能得出什么结果来呢?芭布罗是个好看的女孩,将来也或许出落得不错;在这个地方她的机会总会好些,毕竟。因为塞兰拉有两个儿子。

  但是当布列德看到这个计划永远不能实现的时候,他开始了另一个。毕竟,嫁到塞兰拉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英格曾经坐过牢。除了塞兰拉的两个男孩之外,还有别的年轻人可做考虑呢——譬如说艾克塞尔·斯屈洛姆。他自己有农田,有小屋,他省吃俭用兢兢业业养了一些家畜,积了一点田产;可是他没有太太,也没有女人做帮手。“嗬,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叫芭布罗来,你需要帮什么忙她就可以帮什么忙。”布列德对他说,“你看,这是她的相片,你可以自己看。”

  约莫过了一个星期左右,芭布罗来了。艾克塞尔正在收干草;不得不白天割晚上收。完全自己一个人——现在,芭布罗来了!这是天赐。芭布罗马上就显出不怕工作;她洗衣服,刷东西,煮饭,挤奶,帮助割草——而且扛草,她真的这样干。艾克塞尔决心给她很高的薪水,绝不会得不偿失。

  她在这里绝不仅是一张好看的照片。芭布罗身子挺直,瘦,说话有点粗哑,很多方面都显得明理,有经验——她不是一个孩子了。艾克塞尔不懂她为什么那么瘦,脸又那么憔悴。“从你的长相我知道是你,”他说,“可是你跟相片上的你不像。”

  “都是路上太累了,”她说。“而且在城里住了那么久。”

  真的,不久她就胖起来,又好看起来。“信我的话就是了。”芭布罗说,“这样在路上跑一趟,会抽掉你一层肉,在城里那样过日子也是一样,”她也暗示在卑尔根生活碰到的种种诱惑——人在那里必须很小心。但当他们在这里坐着谈话时,她却求他带一份报纸回来——一份卑尔根的报纸——好让她看一看,可以知道世界上的一点消息。她已经习惯了看报纸,上戏院和听音乐,在这个地方这样的生活是那么沉闷。

  艾克塞尔很高兴她夏天帮忙的成果,就带回来一份报纸。他也厌烦了布列德家人的经常来访,在他那里吃喝。他很想让他们明白他赏识他的女仆。而又有什么比星期天傍晚芭布罗拨着吉他弦,用她粗哑的声音唱着小曲时更好、更安适的呢,这一切,这又可爱又陌生的歌使艾克塞尔感动,真正有一个人坐在他可怜的、半荒半垦的农舍里唱着歌,使他感动。

  不错,经过一个夏季,他也看到了芭布罗性格的其他方面,但整个来说,他是满意的。她有她的点子,有时会匆匆忙忙回答,有时是回答得太快了一点。譬如说,那个星期六晚上艾克塞尔必须亲自到村子去一趟买一些东西,芭布罗却趁这个机会跑开了,放下小屋和那里的家畜不管。为了这个,他们有几句口舌。她到哪里去了呢?只不过回家,回布列德利克,但仍旧……当艾克塞尔那晚回到小屋,芭布罗不在;他去看家畜,自己弄了点吃的,然后睡觉。快天亮了,芭布罗回来了。“我只是想看看再踩踩木头的地板是什么味道。”她说,略带着些看不起的样子。艾克塞尔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只有间草根土的小屋,地是砸硬了的土而已。不过,他还是说,既然这样,他自己也可以弄几块木板来,而且,他总会有一天有一栋有木头地板的房子!芭布罗似乎懊悔,她并不是一个完全没心的人。而尽管那是星期天,她还是立即到树林去,收了一些新鲜的桧木枝子铺在屋地上。

  那么,看到她心那么好,做得又那么让人顺心,艾克塞尔除了把他头一天晚上为她买的围巾拿出来给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尽管他本想先留着,等可以从她得到什么值得的回报时才拿出来。好啊!她喜欢,立刻就围起来——哎,她向他转过去,问他好不好看。好看;而如果她愿意,她还可以戴上他那顶老皮帽,那看起来就更好喽!芭布罗笑起来,想说点真正顺耳的话来回报,她说:“我宁愿围着这围巾去教堂参加圣餐,也不愿意戴帽子去。在卑尔根,当然,我们总是戴帽子的——除了从乡下来的普通的女佣人以外。”

  又是朋友了,说多顺意有多顺意。

  当艾克塞尔从邮局买来的报纸拿来时,芭布罗坐下来看世界的新闻:卑尔根一条街上一家珠宝商被抢,另一条街上两个吉普赛人吵架;港口一件可怕的发现——一个新生的婴儿尸体缝在一件剪掉袖子的旧衬衫里。“我猜不透谁干这种事?”芭布罗说。她也把货物的价目表看了一遍,就像她以前一样。

  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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