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回忆总是在雨天

　　1．

　　女生宿舍里，罗莉转着圈地喊：“我的郭敬明呢，我的郭敬明呢，谁看见我的郭敬明了？”茶朵伸一个大懒腰，把脑袋从上铺探出来说：“在我床上呢。”宿舍里安静了大概一分钟，然后全都哄笑起来。是郭敬明的新书《梦里花落知多少》，一群女生传着读，读得眼泪都掉下来。

　　茶朵刮着罗莉的鼻头喊：“哎呀，掉眼泪了，赶快45度仰望一下。”罗莉本来憋着不想哭的，被茶朵一逗，鼻涕就掉下来，鼓出一个大泡泡。茶朵笑得都快疯了，手舞足蹈地喊：“这个妹妹有个性，鼻子还会吹泡泡。”罗莉不理她，跑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每次鼻子酸，都会吹泡泡。

　　罗莉躺在操场的大草坪上，风凉凉的，远处的琴房有音师班的同学在弹风琴，她闭上眼睛，把郭敬明的新书覆在脸上，她觉得郭敬明写的故事是有香味的。《幻城》是樱花瓣的味道。《左手倒影 右手年华》是阳光的味道。《梦里花落知多少》是眼泪的味道。

　　2．

　　新一辑的《岛》出来了，英文老师在黑板上咯吱咯吱地写，罗莉把脑袋藏在桌子下面偷偷地看，看到最难过的时候，茶朵突然推推她的胳膊，小声说：“今天你值日，老师叫你擦黑板呢。”罗莉迷迷糊糊地跑过去，抓起黑板擦在一片茫然的目光里，把老师写了半天的题全擦掉了。教室里一片欢腾之后，罗莉被罚擦一个月黑板。

　　那个月，罗莉再也不和茶朵说话了。茶朵说对不起，她也不肯听。后来，茶朵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郭敬明的企鹅号，在宿舍里大声地念。罗莉冲过去抢，茶朵躲着闪着不肯给，嘴里喊：“你求我啊，你求我啊。”罗莉说：“茶朵，我求求你。”

　　一群女生围着罗莉的电脑，小企鹅闪啊闪，郭敬明就进来了，是一个可爱的小老虎头像，可茶朵却偏说那是猫。宿舍的女生都嚷嚷着：“你说话呀，你说话呀。”可罗莉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象从前有好多话要对他说的。茶朵也在嚷：“走开走开，我来说，我来说。”

　　茶朵说：“你是郭敬明吗？”小老虎说：“是啊。”茶朵说：“我们班有个女生喜欢你哦。”罗莉急坏了，拼命地打茶朵的手：“我是喜欢他写的故事好不好。”一群女生吵闹着，碰掉了电源，等电脑再打开，郭敬明已经不在了。

　　3．

　　无聊的下午，罗莉把郭敬明写的《梦里花落知多少》又翻出来读。他写梦里花落，而她的窗外，一整面墙的紫藤花开得正好。茶朵又蹦过来，翻出一页杂志给罗莉看，上面有郭敬明的照片，邮票那样大，是茶朵在图书馆偷偷剪的。郭敬明歪着脑袋站在摩天轮的下面，黑白格子的帽子，很可爱的样子。可茶朵觉得像是脑瘫。罗莉不理她，逃了课，也跑去游乐场，在郭敬明站过的地方，歪着脑袋拍了一张照片。

　　罗莉才知道，原来郭敬明也在自贡长大。她跑去他住过的地方，他读书的小学校，那一片已经在拆迁了，一片狼藉。她在那里站了很久。回家的时候，路过火车站，她又跑进去，拍站牌上的字，自贡—上海。上海是郭敬明现在在的地方。

　　OICQ里，郭敬明的小老虎头像又亮起来。罗莉说：“郭敬明，你是我的偶像。”郭敬明发来一个好大的笑脸说：“谢谢你这样说，开心死我了。”他又说：“哎呀，我多虚荣啊。”罗莉说：“是真的，你写的故事我都会看，都好喜欢。还有你的书，一本一本，排满我的书架。”郭敬明不说话，发一个一个的笑脸过来，得意死了。

　　罗莉想起宿舍的另一个女生，喜欢韩寒喜欢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企鹅号，却只听他说了一句“谢谢”。郭敬明说：“韩寒是文学家，我只是一个抄级男生。”郭敬明说抄级男生的时候，茶朵在旁边笑得肚皮都炸了。可是罗莉却觉得郭敬明这样说的时候，无比的落寞。

　　4．

　　罗莉决定去上海的时候，茶朵吓得从上铺翻下来。她说：“罗莉，你是不是疯掉了？”罗莉说：“是啊，我疯掉了。”那段时间，已经快冬天了，宿舍的女生都在织围巾，罗莉也织了一条，青灰色的，她还在里面织进去一根自己的头发。

　　罗莉拖着箱子要走，茶朵堵在门口不让，两个人都哭了。茶朵说：“罗莉，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给你的那个企鹅号根本就不是郭敬明的，是班上另一个男生的，我本来想逗你玩的，却不知道你这么当真。”罗莉楞在那里，努力而灿烂地笑，鼻子下面，一个好大的泡泡。她说：“我再也不会相信那些原本以为的事情了。”

　　罗莉围着那条青灰色的围巾跑好远的路，去买最新一辑的《岛》。郭敬明写的那个故事叫《花朵燃烧的国度》，里面写到下雪，而此刻的自贡正在下雪。里面写到午夜场，而此刻的自贡，地下通道里全是《如果爱》的海报，两个人才可以看的电影。里面还写到冰淇淋，罗莉咬一口，冷得直哆嗦。

　　5．

　　茶朵好几次对罗莉说对不起。罗莉说：“你怎么老说对不起啊，我现在都不喜欢他了。”茶朵说：“原来你都不喜欢了呀，我还在网络里帮你查到了他的新书预告。”罗莉跳起来：“在哪里，在哪里？”

　　新书的名字叫《夏至未至》，是罗莉好喜欢的名字。他在预告里写：感谢曾经帮助和支持我的人，谢谢你们的指引和鼓励，照耀了那些黑暗而漫长的路。感谢一直憎恨和讨厌我的人，是你们掘凿出更深的痛苦，让以后的幸福填充得更为丰盈。

　　罗莉摸摸自己的胸口，他要感谢的人里面有自己吗，她那么支持和喜欢他。茶朵笑她：“是啊是啊，就感谢你一个人，行了吧。”罗莉每天往书店跑，闹得书店卖书的小姐姐都认识她了。

　　6．

　　就在罗莉等得都快绝望的时候，茶朵突然捧着郭敬明的《夏至未至》冲进来，那么慌乱。上面是郭敬明大幅的照片。茶朵指着上面喊：“看这里，看这里。”书的结尾写，傅小司因为被指抄袭，在新书发布会上突然自杀了。茶朵说：“小司就是小四，小四就是第四维，第四维就是郭敬明啊，他一定在暗示什么，他一定出事了。”《幻城》说是抄袭《圣传》。《梦里花落知多少》说是抄袭《圈里圈外》。《夏至未至》说是抄袭《NANA》。他还是个孩子，他怎么撑得住。

　　罗莉吹出一个好大的泡泡。她说：“我要去上海了。”茶朵堵在门口不让。她说：“你去做什么，你去能做什么？”两个人又僵在那里，茶朵蹲在门口，罗莉拉着门把手。等了很久，罗莉说：“我渴了，我要喝水。”她去拿桌子下面的暖瓶，然后把一暖瓶水全倒在自己脚上。一群人七手八脚地过来拉她，去医务室的路上，她一瘸一瘸地朝火车站的方向跑掉了。

　　上海已经是深秋了，却依然是那样繁华而喧闹。她走在他写过的街上，南京路，外滩，他读的大学，他住的小区，可是她却找不到他，脚一直在痛，痛到心底。

　　手机滴滴滴地响，是茶朵。她说：“罗莉，你在哪里啊，我打过电话去出版社了，编辑说那只是一个故事，假的，假的。”罗莉笑啊笑啊，原来是故事，原来是假的，可故事里的故事，却是真的。其实，那些爱情故事就像是一场梦，而自己却睡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