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语言的诱惑力

　　“阿狼，你到哪儿去了？好冷，呼！真的好冷，是冬天到了吗？我以为春天早就来临了，我和爷爷种在院子里的迎春花都黄成一片快要凋谢了……”

　　钟雨瞳抱膝坐在池子边，望着暗淡的池水喃喃自语。搓着手掌，呵着气好让身子暖和一点，继续幽幽地一个人喃喃自语念叨：

　　“爷爷，我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呢？你的实验又失败了吗？我不见了你有注意到吗？你把奶奶的心肝宝贝弄丢了，你可惨了。你还把外婆外公的乖乖外孙女给送到这里挨饿受冻，你要遭殃了。你也把姑姑伯伯，叔叔婶婶，姨姨舅舅大伙的小甜心，弄不见了，你的实验室可性命堪忧了。你甚至把亲亲爸爸妈妈的开心果，哥哥姐姐最骄傲最心疼的小公主送到这人烟荒芜，狼群出没的原始森林里，只能对着一片暗幽幽的湖水发呆，喃喃自语，你死定了，一定，一定完蛋了……”

　　还没回来吗？阿狼，你究竟到哪儿去了？我想家了呢，想我的亲人们了。

　　钟雨瞳抱着膝盖埋下了头，唉！她轻轻的在心中自语叹息一声。没事的，既然命中注定遭遇的事情，既然曾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不要动摇，无论结果如何，至少她是幸运的，很幸福地拥有好多好多人疼爱的记忆。那么，振作起来吧！

　　于是，钟雨瞳猛然抬起头，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唱起儿歌来，一首接一首的唱着——

　　“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飞舞忙，哎呀！我的小鼻子变了变了样……”

　　“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呀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哇哈哈，哇哈哈，每个人脸上笑开颜……”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么书包上学堂……”

　　她一首一首越唱越快乐了起来，唱得纯然陶醉，手舞足蹈身体暖洋洋了起来，完全忘了周遭的事物。

　　身后，不知何时归来的阿狼，静静地听着、看着。

　　她在说什么呢？她刚还低低的好像不开心地念着什么，孤孤单单的样子。她说了什么？想着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是发现自己不见了，难过吗？可是，那些长长的话里，声音里没有他的名字……

　　她不是想他才这样的。

　　她在做什么呢？比手划脚，蹦蹦跳跳，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发出好多动人美妙的声音，她真的很快乐很开心。为什么这么开心？自己突然离开，不见了，她还是可以这么开开心心地玩吗？她不怕森林里的危险吗？

　　他担心她，想着她，他想尽快看到她，尽快地赶回来了，连晚饭都不想吃了。他想见到她，想知道她正在做什么，是开心是难过？有没有叫唤他，想他？他想知道她喜不喜欢他，愿不愿意留在森林里永远陪着他？她和他的子民们说的人类是不一样的，一定不会骗他。他想知道她嘴里发出每一个声音代表的意思，传达的讯息。他想和她说话，他想知道她的名字——

　　“啊，唔，呜呜，啊，啊呜——”阿狼发出了声音，他想学她的语言，只是他发不出来，嗓子不听话，紧绷绷的。

　　“阿狼？你回来了，跑哪儿去了？你，你到水里去！臭死了，快点！喂！别乱来！我刚弄干净的衣服可不想被你毁了，哇！”

　　钟雨瞳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阿狼，她高兴地跳了起来，刚想跑过去，想到了什么定住了脚步。看着他正慢慢地靠近她，她忙躲躲闪闪，叫嚷了起来。

　　只是，阿狼才不管她的叫嚷，一把扑了过去，把她扑倒在地，困住她，压着她。

　　哼！又嫌弃他！他可是为她担心，想着她，急着回来还带东西给她吃，之前也为保护她，在子民面前那么拼命的大战了一场。嗯，虽然也没那么夸张，可也算震撼人心的吧？他可从来都没对谁这么好的。她倒好，不担心他就算了，一个人还玩得高高兴兴的！？

　　这回又嫌弃他。人类都这样的吗？忘恩负义！哼！我就要过来，就要压着你，就要你和我离得近近贴得紧紧的……

　　只是，她又皱着眉了，眼睛里还有些水在动？就那么不喜欢他压着她啊？可是，她身子软软的暖暖的这样很舒服，让他好想就这样一辈子了，他好想亲亲她，可她真的哭了，还哭得很大声很委屈的样子说着什么。

　　好吧，不压就不压着了，别哭了。

　　他想安慰她一下，可是，她这是什么态度？居然用手挡着？还打他？不想活了？虽然就像挠痒痒一样，可不行！她怎么能拒绝他？他可是王！是这片森林的权威，是不可侵犯的！而且他也很喜欢那样碰她的脸啊……

　　“阿狼，你这个倒霉鬼！你要死呀，脏死臭死了还往我身上扑！哎哟，撞到石头，我的腰，疼死我了，阿狼！你这倒霉蛋！快给我挪开！我腰搁到石头了！好痛！你好重，不要压着我！呜呜，我的腰，呜呜呜，你这只猪，哇哇哇呜呜，腰，腰要断了，呜呜呜，阿狼，你，不要！你现在这么脏，臭死了，别碰我！快让开！呜呜呜，阿狼你欺负我，阿狼你是坏蛋，呜呜呜——”

　　钟雨瞳叫叫嚷嚷着终于放弃了。

　　他根本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她的腰啊，疼呀，索性遮着脸大哭起来，越哭越大声，越来越委屈，刹不住车了的一直哭，就连阿狼不再压着她了，也没留意到——

　　“呜呜，唔呜呜，唔呜呜。”

　　阿狼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眼前这个遮着脸哭得淅沥哗啦的人，发出了好多好多声的安慰。可是，她还是在哭，哭得好伤心，哭得他心里闷得很难受！她不懂他的意思了？她不让他碰，他也起来了，可是她还是在哭，她听不懂他说什么，他也不懂她的语言……

　　他不要这样！他想了解她！他要学会她的语言，他是王，一定可以，能够做到的！只要她不哭，不要哭，不要哭……

　　半晌——

　　“啊，啊，啊，啦，啦，啦，啊，啦，阿拉，阿，了，阿，啦，阿，蓝，蓝，蓝，阿蓝？阿，啦，了，蓝？阿蓝？”

　　阿狼一点一点艰涩地扯着嗓子，一点点地发出单调的声音，想着她叫自己时的表情，口型慢慢地调整着，发出的声音粗哑难听，像某种物体摩擦着树皮发出的声音。

　　钟雨瞳听着听着慢慢停止了哭泣，静静地听着那些艰涩、粗哑、难听，却总是拼拼凑凑出的两个字——阿，狼？那是他的名字！

　　他在学说话？学着人类的语言？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就会开口，几乎会说自己的名字了？这么说，这么说，很快的很快的他就能和她说话，听得懂她说什么了？太好了！太好了！她好高兴！

　　“阿狼，阿狼！你好棒！你是在说自己的名字是吗？阿狼，你好厉害！好聪明，我好高兴哦！”钟雨瞳张开手一把抱住上前方的阿狼，兴奋奋笑眯眯地说着，完全忘了他脏兮兮臭烘烘，自己腰疼的事情了。

　　“阿狼，来，再说给我听，跟我念，阿，狼，阿，狼，阿狼……”钟雨瞳拉开一点距离，笑眯眯地看着阿狼说着，示意他跟着自己念，不断地微笑着重复。

　　阿狼见她终于不哭了，还很开心地搂着他，捧着他的脸说话。他好开心！弯了弯嘴角。她还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好开心！她是让自己跟着他念吧，虽然很不喜欢自己难听的声音，可是她想听，那他就说，不停地说，他只要她开心就好。

　　“阿，蓝？阿，蓝？来？”阿狼跟着念。

　　“阿狼，还差一点，你好棒！来，再跟我念，阿，狼，狼，狼，狼，狼，阿狼，阿狼，阿狼。”她再一遍一遍的教一遍一遍只重复着这两字不断的不知疲倦始终微笑着看着阿狼的眼睛。

　　天空泛起了天光，他们没有留意。

　　天亮了，太阳升起，霞光洒在水面上映出美丽的色彩，他们也不知道。只是相互注视着彼此的脸，彼此的眼睛，如最亲密的情侣般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遍一遍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口型，一个耐心地教，一个专注地学。

　　许久许久——

　　“好了，阿狼，我们再一起念一遍，就像刚刚那样，抓住那种感觉，喉咙的震动，舌头微微圈起，声音有点从鼻子发出的感觉，来跟我念，‘阿，狼’。”

　　钟雨瞳微笑地看着眼前的阿狼说着，张张嘴，点点他的喉咙，再点点他的鼻子，笑了笑，简单地传达着她话里的意思。

　　“阿，狼？”阿狼迟疑地开口，经过不断地练习，他的声音已经圆润好听了很多，不再那么干干哑哑粗粗的了。

　　“对了，就是这样！阿狼，阿狼，你自己念，我听听。”钟雨瞳微笑地点点头。

　　“阿，狼？阿，狼？阿，狼，阿狼，阿狼，阿狼。”阿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睛亮闪闪地念着，越念越自信肯定，越念越准确顺溜。

　　“阿狼，太棒了！我们成功了！你真棒！来，亲一个，以后要多多加油哦！”钟雨瞳笑开了，在阿狼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作为奖励的印章。这是她从小受周围众多亲人们爱护染上的习惯。

　　阿狼愣了愣。她亲他的脸了。因为他做到了，他会说自己的名字了，所以她开心地给他奖励！？一定是这样的，那他一定很努力的。他好喜欢她这样的接触……

　　“啊，天亮了，什么时候亮的？哎哟，我的腰。”钟雨瞳惊讶地看了看天色，哀叫一声。她终于注意到了周围的变化和身体的不适了，放开了手，移开了身体，看了看地上的一大块石头，不觉地哀叫连连。

　　于是，阿狼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叫叫嚷嚷还拍打他了，他把她扑倒，撞到了石头，还压着她不放。她这么弱小肯定是撞得很疼了才哭得那么大声的。自己还错怪她了，以为她讨厌他，拒绝他的碰触。还好只是一块比较平滑的大石头，如果是其他高高突起的锋利的东西……他不敢想象。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钟雨瞳看着久久盯着石头发呆，浑身光溜溜的阿狼，想起自己几乎一整晚都靠在他身上，有些尴尬地转过身，站起，用脚向后踢了踢仍在发呆的人，说道：

　　“阿狼，阿狼！你发什么呆？洗澡，洗澡，快点！脏死了，臭臭的，我待会也得洗洗才行，你快点去洗头，洗澡！”

　　说完向前走去，摸了摸吊挂晾着的大浴巾，嗯，夜里风大，都干得差不多了。走到大浴巾遮挡的空间里，挨着颗大树，闭上眼，轻轻揉捏敲打着腰后慢慢地打起盹来。

　　一晚上都没睡觉太困了。也不管阿狼听不得懂她的话了，先睡上一觉再说，反正他那么爱干净肯定也会去洗的……想着她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好一会儿，阿狼终于回过神，站立起来走到钟雨瞳的身边，静静地看着挨着树沉沉入睡的人，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一定很困很累了，她连晚餐都没吃呢，可是她好像都没在意。她喜欢吃什么呢？除了那种果实，平时她都吃些什么？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可爱，皮肤细细嫩嫩滑滑的？会喜欢他准备的食物吗？可是，都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不新鲜也不好吃了。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能弄到食物的。

　　她不喜欢他身上脏兮兮的，是不是不喜欢他捕杀猎物后留下的味道？不喜欢沾了血后的味道吗？人类吗，他们不是也喜欢杀生吗？不是也捕猎其他生物来吃吗？为什么还不喜欢？

　　人类，他不懂。许多事情都是从子民们，从母亲那里听说的。对他来说他不需要了解他们。‘虚伪狡诈、阴险毒辣’，这样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片森林里他是王，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自在，只要不侵犯到自己的领地的事情，人类，他才管不着。只是，他很想了解她，想知道她的所有事情，多么微小的事情都想知道。太多太多的想知道的东西了……

　　这样的感情好突然，好强烈，因为她的高兴欢喜而快乐，因为她的难过哭泣而心里不舒服，因为她有可能的不喜欢、拒绝，而心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想发火，甚至因为她有可能受到的伤害、疼痛而担心害怕……他的喜怒被她牵动着了，他被迷惑住了。

　　从第一眼，第一次碰触，她脸上的每一种表情，发出奇妙的声音开始，他早被迷惑住了……

　　他知道这样有多么危险，这样突然而激烈的感情，有多么令他的子民们担忧。只是，他已经无法舍下了，即使她是子民们口中的‘人类’；即使他们的世界有多么的不同；即使她是怀着恶意的目的地接近他，他都舍不得，不想离开她了。

　　只要她愿意陪着他；只要她愿意喜欢他；只要她快乐，要他做怎样的改变，付出怎样的代价，甚至是他的生命，他都会给她的……

　　只是，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好吗？

　　如果这样的感情就是母亲所说的‘爱’，那么，我一定是爱上你了，而且是很深很深的，像母亲追随着父亲那样，生死不离……

　　总有一天，我会用你能听懂的语言告诉你我的感情，你一定要接受好吗？永永远远陪着我，做我的王后好吗？

　　阿狼看着眼前熟睡的人在心里深情地诉说着，再看一眼带着笑意安睡的脸庞，轻轻地再印下一吻，起身，走入池子里仔细清洗起来，想着什么事情勾起唇笑了，一双绿色的眼眸散发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