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赠物

　　“这位大哥，老人家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可经受不起你打，不如这样好不好？我帮你们把这半只烧鸡的钱付了，然后大家……”

　　“付你妈的头，老子这只烧鸡吃了可以长生不老，你赔得起吗？”

　　神锋愣住。

　　客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有不少人吃过这间小饭馆做的烧鸡，莫非就他那只特殊？这情况，摆明了就是想要敲竹杠来着，看来这一老一小要倒霉了。

　　“哈哈，怎么样，傻了吧？赔不起吧？算了，看你娃娃蛮上道的，也不像是个有钱人，这样好了，便宜点算给你，一百两银子，只要你拿得出，这事就算完。”

　　神锋摸摸腰间，碎银子倒是还有两三锭，但加起来绝不超过五两，一百两？不知道能不能欠账，就算可以，他也不会写欠条，因为他不识字，于是再度苦笑：“这位大哥，你这只烧鸡也太贵了，我，我全副身家也没有五两银子，上哪里去给你找一百两啊？你看能不能……”

　　“不行！老子说一百两，就是一百两，一文钱都不能少！你娃娃少他妈罗嗦，这一百两你是给，也得给，不得，也得给！老子说话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童叟无欺的。”

　　“这，这个……”

　　正当神锋大伤脑筋，急上心头时，那白胡子老头儿说话了。

　　“哎呀，小朋友，一百两也不是很大个数目，你就给他呗！咱们爷儿俩一百两银子买只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烧鸡，多划得来啊！”

　　神锋侧过头，望着他，一脸苦相：“老人家，那只鸡是你吃了，我可半点没吃到，谁知道是不是真能长生不老呢？何况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划得来，可是，可是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啊！”他真怀疑这白胡子老头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在这个时候，非但不想办法脱身，反而添油加醋的疯言疯语起来。

　　鬼头三狂笑：“听到了吧！小娃娃，连这老不死的都说划得来了，还不赶快付钱？”

　　“我没钱啊！”

　　白胡子老头冲着神锋眨了眨眼睛：“小朋友，我明明就记得你身上还有两锭金元宝的，每锭折合五十两银子，两锭加起来不就刚好一百两了嘛？你是真笨，还是假聪明啊？或者还是你想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老人家挨揍？”

　　一听这话，神锋立即有了种想要抓狂的冲动，现在他几乎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老头是个不知打哪儿跑出来的神经病了。

　　不料那老头见他傻愣愣站着不动，自己倒是先行急了，唯恐神锋舍不得似

　　的，油腻腻手掌迅速往他腰间一扯，看也不看，“啪嗒”一声，径直丢到了桌上。

　　“我们走！”

　　白胡子老头儿嘻嘻笑了笑，也不知这忽然之间的，他哪来那么大力气，竟然拽起还没回过神来的神锋就往外急步而去。

　　“他娘的，想溜？站住！咦？还真有两锭金元宝哇，我靠，哈哈哈哈……”

　　鬼头三抓起桌子上的布袋就想向两人砸去，不料就在此时，“哐哐”两声响，两锭金灿灿物事骨碌碌从袋子中滚了出来，刚好砸到他提到半空的右脚上。

　　鬼头三一呆，转瞬欣喜若狂，顿时忘了追赶。

　　这时，小饭馆里其他食客之中，却有不少人眼睛亮了起来，他们多少看出了些门道，心想这白胡子老头果然不是寻常人，这招本是武林中再普通不过的偷天换日，他用的可真叫那个妙啊！

　　白胡子老头似乎对附近环境很熟，扯着神锋出了小饭馆，往街上人群中一钻，七弯八拐，不到片刻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鬼头三自个儿开心了一阵，这才发觉众人目光有异，再看看手里两锭金元宝，这咋就怎么看怎么眼熟呢？摸摸腰间，果然，钱袋还在，金银珠宝等值钱的东西却全部不见了。

　　“老不死的，你他妈的竟敢偷我的钱！”

　　鬼头三一声大吼，脸红脖子粗，猛地一跺脚，提步就追。不料这脚步还没踏出去，“唰”的一下，裤子却是已经先行掉了下来，顿时再次闹了个面红耳赤。当下赶紧提住裤子，再次将裤带绑紧了，嘴里发出了杀猪般歇斯底里的愤怒吼声：“气死我了！他妈的，你个老不死的，真是气死老子了！要是等下被老子给逮住，非得将你们生吞活剥了不可！”

　　这么一吼，酒也醒了大半，急急忙忙抢出门去，但见街上人头汹涌，熙攘拥挤，却上哪里还去找得到那两个趁机溜了的一老一少？

　　“别，别，别追！”

　　鬼头三正欲追赶，不料却被同桌的另外一名大汉抢上前一把拉住。

　　“莽头六，你他妈拦着我做什么？没见那老不死的把我银两全摸走了吗？”

　　莽头六拼命摇头，手指指着刚才白胡子老头所坐的地方，颤抖着，哆嗦着，似乎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鬼头三心里大奇，不由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这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瓢泼似的，酒立即全醒了。

　　客人们纷纷翘首转头，但见方才白胡子老头儿脚下位置，经风一吹，丢到地上的鸡骨头立刻根根化为畿粉，深深镶入地表，却是凝而不散。两行歪歪斜斜、古里古怪，好像老鼠尾巴沾了点墨汁在地上拖出的圈圈点点映入众人眼帘，经过大家仔细辨认，总算勉强辨认出了那好像是两行字——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小惩薄戒，休误自身。”

　　“游龙怪丐红尘子……”酒客中，有人轻声说道。

　　神锋被那白胡子老头拽出门来，一路东弯西拐，急奔快走，但觉耳边风声呼呼，眼前人潮汹涌，也不知那老头此时状态为何竟与方才判若两人，精神体力皆是如此之好！待得两人好不容易在小镇边缘一间破庙中停下脚步时，神锋脑中已然有了几分快要晕眩的感觉。

　　可惜那白胡子老头儿对此似乎浑然没有半分留意，一到地头便随随便便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儿坐下，笑呵呵看着神锋，口中一个劲叫着：“坐啊，坐啊，随便坐，随便坐，别客气……”看他那模样，倒似还真把这小小破庙当成了自己家一般。

　　神锋苦笑不已，不过却也无奈，心想既然都跟他来了，盛情难却，还是入乡随俗吧！当下便学着那白胡子老头的样子，伸出衣袖往地上拂了拂，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那老头话就来了：“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呃，老人家，我叫神锋，不过不小了。”

　　白胡子老头拂了拂颌下花白胡须：“喔，不能叫你小朋友是吧？嗯，那么这位小哥，你多大了啊？”

　　神锋表情一窘，呐呐道：“十五。”他又怎么可能和这头发胡须都几乎全白了的老头儿比老……

　　“十五，嗯，嗯，果然不小了，不小了，我七八十年前也是十五，呵呵……”

　　“小朋友，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不想知道我老人家是谁吗？”

　　神锋当然奇怪，这种脾气古怪、行为脱轨的风尘异人之类事情，他前些时候听冷千雪与宁馨儿说过不少。他虽然木讷，却并不笨，如果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前后反差如此巨大他都还没有一点感觉，那才叫做奇怪呢！所以他问道：“那么老人家，请问您是谁啊？”他本来还想顺便问问他为什么街上小饭馆里那么多人他都不撞，偏偏却撞上了自己的，但想想好像这样问很唐突，于是打住了。

　　白胡子老头挠了挠头上乱糟糟的花白头发，眉头紧紧皱起：“你这问题可真把我问倒了，对啊！我是谁呢？原来父母帮我取的名字早就忘记几十年了，这忽然之间的，倒是真有些不容易想的起来。”

　　神锋愕然。

　　“不过这些年来，别人倒是给我取了另外一些名字，好像是叫红尘子，或者还是游龙怪丐啥的……哦，对了，小朋友，红尘子这三个字怎么写啊？”

　　神锋再次有了种眩晕的感觉，半晌方才苦笑出声：“老人家，您自己的名字自己都不会写，我又怎么会？”

　　红尘子瞪大眼睛看着他，就像在看着什么希奇古怪的怪物一般。

　　“不会吧？连你也不会？”

　　神锋摇头道：“以后有机会我问问千雪姐姐，然后再告诉您怎么写好了。”

　　红尘子愣住，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捧腹大笑，笑的满屋子打滚。

　　“哈哈哈哈哈……神锋小子，你是不是想笑死我啊？就写这么个破名字，你还要先去问你的那个什么千雪姐姐，她该不会是你的小情人，所以你需要先去征得她的同意，然后再来告诉我吧？哈哈哈哈哈哈……”

　　“呃，不不不，不是的。老人家，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去问她，那只是因为我不会写，而不是因为您说的那样，她是我的，呃，那个什么什么啊！嗯，我没读过书，不认识字的，这样说您老人家应该不会再误解了吧？”

　　他满怀希冀地看着红尘子，因为他发觉这老头实在是神经有点不正常，这个连小孩子都能想到的问题，他竟然会想不到！

　　还好红尘子听到他的解释后，摸着脑袋想了半天，总算还是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才好不容易停止了大笑狂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神锋的肩膀，笑眯眯说道：“小朋友，你早说不就成了嘛！明知道我老人家老了，脑袋不好使了，还要饶那么大个圈子。再说了，不识字也不是什么大不

　　了的事儿啊！嗯，你看看，像我老人家这么上百岁的人了，同样是大字不识一箩筐，何况是你这么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呢！你说对吧？”

　　神锋再次苦笑，除了苦笑，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这老头儿看来，不识字好像还是很伟大，很光荣的事情一样，他虽然并不觉得不识字有什么不对，但像红尘子这样自恋到有些恬不知耻的老滑头，神锋可还当真从来没有遇到过。

　　红尘子自个儿在神锋耳边罗里罗嗦絮叨了半天，好像也觉得挺没趣的，于是猛地一拍脑袋：“哎呀，你瞧瞧，你瞧瞧，这么说着说着的，我咋就把正事儿给忘了呢？回头还不让他把我皮给剥了……嗯，对了，小朋友，你是来参加武道玄门弟子选拔的吧？”

　　神锋吃了一惊，感情此事还真不是误打误撞，而是这老头儿早就与人预谋好了的。

　　“是啊！老人家，您怎么知道……”

　　红尘子不耐烦地打断了神锋的话：“废话，那肯定是有人告诉我的了，不过，嗯，那位前辈不让我透露他的名字，所以我就暂且不告诉你了，以后若是有了机会，自己问他去吧！喏，这玩意儿是他托我交给你的，可要收好了。”

　　“前辈？”

　　神锋吃惊到连眼睛都快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了，红尘子少说也有上百岁了，竟然还称呼别人为前辈！那么那位能够被他称为前辈的高人，身份地位又高到了何等骇人听闻的程度？

　　红尘子见他此时神情，顿时惊觉自己失言，连忙打个哈哈：“是啊，前辈，前辈，哈哈，我不也是你前辈吗？嗯，小朋友，咱们不说这个？”

　　“喔，那好吧，对了，老人家，那位前辈让您带什么东西给我啊？他又怎么认识我？”

　　红尘子不答，伸手就往坏里掏去，不料这一掏，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怎么不见了？”

　　他一声大叫，好像天塌下来了一般，一张老脸瞬间皱成一团，紧张兮兮的就往身上其他地方摸去。摸索了老半天，最后终于捂着鼻子从臭烘烘的鞋子中掏出了一张皱巴巴黄纸，立刻一把塞到神锋手中，好像躲避瘟神一样，呼啦一声跳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