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仙人摘牙

　　晋州的草山上盘踞着一伙土匪，当家的名叫大鬼牙。他的左唇角长着一颗大獠牙，斜着支出唇外，真的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大鬼牙相中了镇子里得月楼新来的红姑娘小凤喜，可着小凤喜一看他的大獠牙，就见鬼似的吓得直往桌子底下钻，真是好事难成啊。大鬼牙气呼呼地回山，一拍白木桌子，对二当家的侯六、三当家的牛犄角吩咐道：“赶快找个牙医，老子要拔牙！”

　　大鬼牙支出唇外的獠牙比普通人的门牙大了好几倍，所以牙根子也一定特别的长，真要一老虎钳子下去，损伤了牙后面的神经血管啥的，那拔牙的倒霉蛋还不得叫他给拿枪给崩了啊。

　　牛犄角换了一身土布的衣服，先来到镇子里。最近的风声可有点紧，省城太原的缉匪队嚷嚷说要到晋州剿灭草山的贼匪来，所以他也加了十二分的小心。牛犄角找到了两个牙医馆的牙医，一个胆小的牙医认得牛犄角，一见这瘟神上门，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另一个牙医倒也乖巧，塞给他十块袁大头，连连打拱作揖道：“三爷，小的这拔牙的手艺不精，还请您老饶命啊！”

　　这拔牙的任务说啥也能叫侯六抢了头功啊。那个牙医一见牛犄角不肯罢休，环顾左右无人，附在牛犄角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牛犄角眼睛一翻，说道：“不骗我？”

　　那个牙医脸上挤出一个死了丈母娘的表情道：“三爷，借我8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啊！”

　　牛犄角把现大洋揣进衣兜里，来到东关里的那棵老枣树下，等了一小会，长着两颗大龅牙的仙人窦就来了。这个仙人窦听说是住在城外小河沿村的无赖，不知道在啥地方学会了“仙人摘豆”这套小戏法，每天都到这里变给过往的行人看，变完戏法，就兜售祖传的牙疼神药。

　　仙人窦先在地上铺了一块脏兮兮的红布，然后在红布上放了三个小瓷碗，九粒绿豆在他的手指尖滚来滚去，不一会就都钻进了倒扣着的小瓷碗中。牛犄角也是暗自点头，草山上的弟兄们也有会这套戏法的，只不过变得没有他这样纯熟罢了。仙人窦一见人聚得差不多了，把兜子里黑乎乎的牙痛药放在了红布上。为了证明药效，他手里先拿着三粒牙痛药，往嘴里一丢，然后拿着铜锣一挡脸，说也奇怪，他嘴里的那两颗大龅牙随手就被他自己给摘了下来，两棵长长的大龅牙，牙根还带着血，被他托到了自己的手中。

　　仙人窦咧着大嘴高声叫道：“牙痛神仙丸，神咧－－！拔牙快如风－－快咧，三个铜子一粒－－买咧！”可是他这些日子天天在一个地方卖，购买牙痛神仙丸的顾客并不多，他收拾起铜锣中零零碎碎的二十几个铜板，一边嘟囔着今天收入少，一边晃荡着脑袋出了东门。走了能有半里路，他有点内急，刚到茅柴林中解了个手，还没等系好裤子，就觉得身后有人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脑袋顶上长了个大肉瘤子的牛犄角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呢。

　　牛犄角从怀里掏出几块大洋，放在手里“稀里哗啦”地摆弄着，他望着满脸怀疑的仙人窦说道：“有个摘牙的大活，干不？”

　　仙人窦系上裤带，贪婪地望着牛犄角手里的大洋，连忙问：“在哪？啥价？”

　　牛犄角把手里的大洋往仙人窦的手里一拍，说道：“跟我来！”仙人窦摘了这些年的牙，还是第一回碰到这么爽快的主顾，乐得屁颠屁颠地跟在了牛犄角的身后，走了能有多半个点，当他看到险恶的草山时，才发觉苗头不对，刚要反悔，牛犄角拔出腰里掖着的王八盒子，用黑洞洞的枪口点着他的脑门，恶狠狠地说道：“别******给脸不要脸，叫你去给我们大当家的拔牙，那是看得起你，想打退堂鼓，好啊，看是老子的枪子快，还是小子你的狗腿快！”

　　仙人窦一脸鼻涕眼泪，连说自己拔牙是糊弄人的，牛犄角叫道：“那你那对大龅牙是哪来的？”

　　仙人窦说道：“我拔来的啊！”

　　牛犄角“咣”地踢了仙人窦一脚，骂道：“就照你上回拔大龅牙那样拔，再给老子打马虎眼，一枪崩了你！”仙人窦没有办法，被牛犄角用枪押着，硬着头皮上了草山的青石寨。可怜的侯六空手而归，大鬼牙正冲他发脾气呢。看着侯六被大鬼牙训成了蔫茄子，牛犄角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平日里，这个死侯六总想骑在自己的脖梗上拉屎，今天他把仙人窦请到了山上，只要他干净利落地把大当家的牙拔掉，没准大当家把小凤喜娶到了山上，大鬼牙心里一高兴，就叫他牛犄角做二当家的了。

　　牛犄角添油加醋地把仙人窦的神仙拔牙术和大鬼牙一说，大鬼牙也乐了，他急忙把仙人窦招呼到了自己的面前，臭乎乎的大嘴一咧，就叫仙人窦看自己那颗三寸多长的大龅牙。

　　仙人窦那无痛拔牙的仙丹可是山上狼毒草熬制的，狼毒草可有剧毒啊，他用狼毒草的毒性，把病人的嘴唇毒麻，然后再用老虎钳子把痛牙活生生地拔下来，牛犄角这招虽然缺德，可是却有很强的欺骗性。可他一看大鬼牙的龅牙，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这颗大龅牙，可是他见到的最大的大龅牙啊。

　　看着仙人窦面露难色，大鬼牙“砰”地把桌子一拍，骂道：“妈的，赶点动手拔牙，老子还等着和小凤喜洞房呢！”

　　大鬼牙可是有名的杀人的魔王啊，死在他枪下的冤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他仙人窦也是两腿支个肚子的肉人，不想死，只能老实地给大鬼牙拔牙。

　　拔牙一门可有个可拔不可拔的门槛－－那就是病牙绝对不能超过三寸。大鬼牙超过三寸，其根入脑，绝不可拔，一但把这种超长的龅牙拔出来了，被拔牙的人极有可能会并发后遗症，不是口歪眼斜，就是吐字不清，到那时候，他也是死路一条啊。仙人窦毕竟是老江湖，事至临头，倒也不慌，他挠了挠头皮，说道：“大当家的，给我三天时间，我要给您调配另一种神仙拔牙药粉，药粉配成，我保证你的这颗大龅牙自个就掉下来了！

　　大鬼牙点了点头，吩咐牛犄角一定要好好“照顾”仙人窦，牛犄角答应一声，领着仙人窦就来到后寨自己的屋子，他刚把仙人窦让到了房间里，还想到仙人窦就“扑通”一声，跪倒在牛犄角的面前。

　　仙人窦一边流眼泪，一边将拔牙的忌讳一说，牛犄角听完也愣住了，他在大当家的面前把弓拉的那么满，真要是草鸡了，以后在侯六面前他就更抬不起头来了。牛犄角把墙角的一个木箱子打开，从里面取了一对金手镯子出来，他把黄得直晃眼的手镯往仙人窦的面前一拍，叫道：“赶快想招，不然我倒霉，我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仙人窦咬了咬牙，说道：“我师傅教给我一个最厉害的拔牙绝招，看在这两个金镯子的面子上，我只好拿出来了……不过三当家的你得给我找20颗子弹来，我好配制那独门的神仙拔牙药粉啊！”

　　转眼过了三天，大鬼牙早就等得火上房了。牛犄角领着仙人窦来到前厅，十多个山寨里的小头目都焦急地等着看热闹呢。侯六脸色阴沉沉的，他不错眼睛地盯着被牛犄角领来的仙人窦，心里也不知道再打什么鬼主意。

　　仙人窦把大鬼牙安排到白木桌子面前坐下，他举锤子先往桌子面上敲上一根大钉子，然后用根胡琴上的钢弦把大鬼牙的獠牙和钉子冒连在一起，全部布置完后，神秘兮兮的仙人窦在怀里摸出一个纸包，他小心地打开纸包，纸包里竟是一堆黑呼呼的药面。

　　大鬼牙眼睛“叽里咕噜”地乱转，他也不知道仙人窦这是在搞啥名堂啊，仙人窦来到大厅中的关二爷的供案前，找了一根黄香，用洋火点着，他把点着的黄香递到了大鬼牙的手里，说道：“大当家的，这包里就是我花三天心血为您调配的药粉啊，只要您用香火头把拔牙药粉点燃，您再用鼻子多闻两口冒起的青烟，那龅牙立刻就会自己掉下来！”

　　大厅中等着看热闹的土匪们一听也都愣住了，这么奇怪的拔牙方法，别说看，听都没听过呢！大鬼牙眨巴着蛤蟆眼睛，将信将疑地把脑袋凑到了那包黑色药粉的上面，然后探过香火头，往那药粉上一插，只听“呼”的一声响，那包从子弹里倒出的火药被点燃了，一霎时，大厅中都是浓烈的硝烟，大鬼牙一张脸被熏得漆黑一片，他怪叫一声，猛地一个后仰，那颗大鬼牙“咔嚓”一声，被胡琴的琴弦拽了下来，大鬼牙一声惨叫，满嘴是血，痛得他杀猪似的满地翻滚！

　　厅中的土匪们都被吓楞了。连声咳嗽的侯六一把抽出王八盒子来，高声叫道：“保护大当家的！”大厅中一片混乱，仙人窦刚要乘着硝烟溜出大厅，侯六老鹰抓小鸡似的飞身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脖领子，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仙人窦的鼻子吼道：“说，是谁叫你暗害大当家的的？！”

　　仙人窦一边筛糠，一边用手指着牛犄角叫道：“三当家的想当草山的寨主，陷害大当家的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二当家的饶命，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牛犄角被硝烟呛得连连咳嗽，他一听仙人窦信口胡说，急忙掏枪，侯六手里的枪先响了“砰”的一声，子弹正打在了牛犄角的胸口上！

　　牛犄角惨叫一声，仰身倒地，侯六的几个心腹急忙跑上前去，下了牛犄角手里的王八盒子，然后把身受重伤的牛犄角绑了起来。

　　等侯六把浑身抽搐的大鬼牙扶座到虎皮椅子里，大鬼牙痛得直翻白眼，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山寨的大权自然落到了侯六的手里。原来仙人窦是侯六的人，安排他上山拔牙，这是侯六订的一石二鸟的毒计啊，没过几天，牛犄角一命呜呼，恢复过来的大鬼牙口歪眼斜，已经成了神智错乱的废人。

　　侯六明正言顺地当上了草山的大寨主，小凤喜也就成了他的老婆。结婚的夜里，侯六刚喝过小凤喜给他倒的交杯酒，就觉得心痛如搅，这酒里竟有毒啊！

　　侯六伸开双臂，就去掐小凤喜的脖子，没想到小凤喜竟会功夫，她抬腿一脚，把侯六从屋内踢到了院子中，还没等守门的土匪反应过来，青石寨的寨门外就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竟是镇公所的一百多名警察攻打山寨来了。

　　这仙人窦和小凤喜是两口子，他们真实的身份是山西省政府的缉匪队的队长窦白水和喜来凤啊。

　　青石寨中的土匪们一阵大乱，半个小时后，青石就被攻破了，窦白水和喜来凤押着俘虏下了草山，望着青石寨被一把大火点燃，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