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牢笼(2)

　　徐璐说的确实有可能，只是不知道这条隧道的开凿进度如何，如果是刚刚开凿还好说，若是已经到工程的末端就糟糕了。一条地铁线路的长度最少也要几十公里，这么长的距离，就算他们有精力走到尽头，也无法保证在这么长的路程中不会遇到那些怪物。高远没说出心底的担忧，只是不断地鼓励徐璐，因为他知道，有了希望才能有走下去的动力。

　　人工开凿的隧道好处是比那些自然洞穴易行，坏处是空间很大，且笔直前行，如若遇到怪物，两人将会立刻暴露在它们面前，而且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正是因为这种担忧，所以两人行走得极为谨慎，不过似乎自从几天前被许庆安陷害之后，坏运气就少了很多，小波折虽然不断，幸运的是始终都未遇到那些可怕的怪物。他们走了一个小时，没有任何怪物的踪影。这自然是幸运的事情，不幸的是在这段路程中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地铁站的踪影，按照常理来说，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座地铁站存在，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隧道还未建成的原因，一个站点都没有。

　　手提式探照灯的电源很快就将耗尽，手机之类的东西更是因为无电量而废弃。

　　起初两人还偶尔低声说两句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高远只觉得将一半身子搭在他身上的徐璐越来越重，步伐也越来越踉踉跄跄。

　　两人第一次休息是在进入隧道的两个小时之后。水已经彻底没了，压缩的高能量食品倒是还有不少。或许是因为身体极度缺水，连口腔中的唾液都分泌得越来越少，以至于高远觉得那些干燥的食物碎粒放进嘴里如同嚼了一把沙子。

　　徐璐也不好受，皱着眉头吞咽着口中的食物，虽然没有食欲，但她还是迫使自己多吃一点食物，因为持续的发烧导致她体力严重透支，如果再不补充，她根本支撑不下去。

　　蓦然间，高远停止了咀嚼，因为他听到了一些声音，从他们来的方向。

　　那种“嚓嚓”的声音让他汗毛倒竖，虽然看不到，但他却无比清楚，是怪物追来了。他猛地站起，徐璐还茫然无知，正斜倚着他的身体骤然失去依靠，眼看着就要惊呼出声，幸好高远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

　　“嘘，怪物来了。”他凑到徐璐耳边低声说，说完立刻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你手指上的伤口是不是还在流血？”徐璐猛摇头，低声道：“没有，我一直用嘴吮吸，早不流了。”“这就怪了，那些怪物对血腥味最敏感，如果没有流血，他们是怎么追上我们的呢？”“啊！”徐璐突然想到什么般低呼一声，尴尬地对高远道，“一直没和你说，我，我来例假了。”高远顿时无语，这下彻底完蛋了。当时他们能从怪物群里逃走，极有可能是因为身上沾染了那些怪物的血，掩盖了他们自己的体味，怪物主要靠嗅觉追踪，所以很难追踪到他们。但经过这么多天，他们身上的怪物血液味道早已消散，加上徐璐又出现这样的情况，想要掩盖掉身上的血腥味都没有办法了。

　　听声音那些怪物应该还有一段距离。逃是能逃一段，但徐璐的脚伤还未好，如果他背着徐璐，那些怪物想要追上他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一瞬间他几乎想撇下徐璐逃走，但这个念头方起就被他压了下去。他知道他不能抛下她独自逃跑，因为那样即便最后能够生还，他也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时间根本不容他多想，那些怪物速度很快，再拖延，两个人谁都走不了。

　　咬了咬牙，高远做出了决定，让徐璐逃走。他转过身刚想要对徐璐说“你快跑”，却猛然发现原本放在地上的手提式探照灯带着呼啸的风朝自己砸来，那探照灯呈长方形，上面是灯头，下面则是沉重的蓄电池。高远避之不及，被那探照灯的蓄电池部分狠狠拍中侧脸，立时眼前一黑，疼痛伴着天旋地转的感觉将他一下击倒在地，但他的意识还在。探照灯摔在身边，灯光依然亮着，但却因为电力不足而变得昏暗。就在这昏暗的灯光中，他看到徐璐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对不起”，她说，抬手将匕首狠狠地刺进他的右侧大腿，然后，她拎着他的背包健步如飞地逃走了。

　　妈的，她的脚根本没扭。

　　徐璐太厉害了，他苦笑着，先是用探照灯的蓄电池将他击昏，再刺伤他的大腿，这样就完全断了他逃跑的后路，而且他腿部喷涌而出的大量鲜血更是会吸引大批的怪物，这样她才可能有机会跑掉，真是好算计。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怀着戒备心理在欺骗他，不然也不会一直伪装成扭伤了脚。可笑的是自己当初连命都不顾去救她，之后若不是自己细心地照顾她，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谁成想却是自己挖了坑给自己埋了。他妈的，果然就不该相信那个婊子，他愤愤地咒骂着，但也只能在心里骂骂而已。

　　怪物的嘶吼声已经近在眼前，高远却只能躺在地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意识虽然还在但却开始渐渐迷失，他大睁着双眼，却被黑暗团团包围。那一下重击的效果直到此时才全面发作。他开始感觉到有东西扯他的腿，然后又是手臂，恐怖的嘶吼声响在耳边，却缥缈得如同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像岳山阳一样被扯得四分五裂，然后飞快地被那些怪物吞进肚子中，但他已经感觉不到，耳际似乎传来儿时母亲的呼喊：“阿远，阿远，快到妈妈这里来。”他看到夏日的黄昏中，母亲穿着长长的裙子逆着光蹲在他面前的不远处，拍着手张开怀抱，眉眼弯弯，笑靥如花，他挣扎着想要走过去，但那画面骤然黑掉，他的意识在顽强地抵抗着昏厥的诱惑之后，终告崩溃。

　　“滴答，滴答……”他隐约听到水滴的声音远远传来，接着就有水流进他的口中，他大口地吞咽着，水流从喉咙处流进腹内，清凉的感觉在体内四散蔓延，意识渐次回到身体中，痛楚也随之袭来。不过好在四肢俱全，除了大腿的伤还在疼之外，身上似乎也没缺什么零件。

　　自己竟然没死，高远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然后豁然惊醒。

　　入目的光景依然是一片昏暗，但却不是隧道中的那种漆黑一片，反而隐隐有天光透过来，就像黎明时的那种晨曦，不甚明亮，能见度也很差，几米之外就已变得模模糊糊。但总算是自然的光而非人造的光，高远心下一喜，心中暗自疑惑：这难道是已经是地面之上了吗？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到一个人影在不远处，看来自己是被这人救了。

　　“这是什么地方？”他开口问道，声音嘶哑至极，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你醒了？”那人在昏暗中悄声问道，声音虽然很低，但惊喜之情却难以掩盖，随后，她走进高远的视线可及范围之内。

　　高远看到那人的面容时心神大震，难以置信地呼喊道：“杨晓！”“好久不见，高远。”杨晓坐到高远身边，眼泛泪光，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悄声道，“嘘，不要吵醒它们。”高远吓了一跳：“它们在哪儿？”“它们就在这里，我们在它们的巢穴中。”“是你救了我？”他看到自己腿上绑着的用衣服布料制成的绷带，“你又救了我一次。”高远激动难抑，泪水滚滚而下，紧紧抓住杨晓的手，“我以为你死了，当我回去找你时，你们都不在那里了。”“你们走后不久，它们就袭击了我们，”杨晓伸出手摩挲着高远的脸庞，眼神柔和，神情平静，“一些人被它们杀掉了，而我和另外一些人被它们带到这里。”“其他人呢？”“我不知道，也许被囚禁在别的地方，也许已经死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它们中的一个，所以它们没有杀我。”杨晓缓缓道，“大约三天前，你被他们拖回来，乌鲁告诉我的。我看到你时，你已经快死了，我疯了一般扑在你身上不让它们吃掉你，没想到它们竟然真的放过了你。我把你拖回到这里，清理了腿部的伤口，还好你身体很健壮，这才挺了过来。”“我昏迷了三天？”“嗯，”杨晓点了点头，“一直发烧，说了很多胡话，”顿了一下，满含希望地看着高远，“你们找到出去的路了吗？”高远叹了一口气，把从分开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详细地说给杨晓听。

　　这一说就说了两个多小时，杨晓听完之后怔了好半天，泪水一下涌了出来，泪眼婆娑地看着高远，悲声道：“我们永远也回不去了，是吗？”高远默然，他知道杨晓的“回去”是指回到原时空，可是现在他们一直都被困在这里，别说回到原时空，能不能够保住性命都未可知。杨晓的泪水一滴滴地掉落在高远的身上，看着悲痛欲绝的杨晓，高远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