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歧点(1)

　　“没错。”博士看着高远惨白的脸点了点头，“那些怪物可能就是100多年前进入到地下迷宫中的人类所异化的。”杨晓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没什么不可能的，”博士嘴角抽动了一下，“当你和我说起那些怪物的时候，我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这点。”“怪不得当时你问得那么详细。”杨晓恍然道，旋即皱起眉头，“可是，这可能吗？除了形体上类似，其他的根本一点都不像。”“100多年的时间相对于漫漫历史长河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即便是放在一个物种的进化史上也显得太短。猿类进化为人虽然用了几百万年，但处于进化的关键时间段也不过几百年而已。正是在这几百年的时间中，猿类身体中的部分基因产生突变，才为人类的出现奠定了基础。

　　“我这几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合理的解释就是100多年前因为那场暴乱而进入到地下洞穴中的人并没有找到出去的路，或者说绝大多数都没能走出去。这些被困于地下洞穴中的人少则几十万，多则上百万。那些洞穴幽深复杂，不仅方向难辨，想必食物和饮水也更为短缺。进入到其中的大多数人会死掉，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其中的小部分人则因为适应了地底的环境而生存下来。至于他们最后变成不同于人类的形体特征，则是因为在上百年的繁衍过程中产生了进化。

　　“达尔文曾经在《物种起源》的第七章中对‘进化’这个词做出过解释，他认为自然选择能使有利于生存与繁殖的遗传性状变得更为普遍，并使有害的性状变得更稀有。这是因为带有较有利性状的个体更容易适应外界的环境，进而使得该物种存活几率大大增强，同时在繁衍过程中将相同的性状转移到更多的后代身上。经过了许多世代之后，性状产生了连续、微小且随机的变化。这些变化表现在物种的各个方面，形体特征、脏腑位置，以及眼、耳、口、鼻等各项功能，甚至包括秉性嗜好等各个方面。

　　“举个例子来说，类人猿出现在360万年前，而真正意义上的现代人类则是在10万年前诞生的，在这350多万年的时间中，类人猿实现了从树上走到地面，直立行走，进而进化成人。这么说来，在100多年的时间中，那些怪物就从人类的形态迅速进化为现在的样子，当然在我们看来，这或许算是退化，不过，无论是进化还是退化，你都无法否认正是这种变化才能够令他们活下来。不管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物种发生这么显著的变化，无论是进化还是退化都显得相当不可思议。如果那些生物学家还活着，看到这种情况肯定会对此大惊失色。

　　“虽然非常难以置信，但不要忘了，除了进化之外，还有一种在进化过程中出现的基因突变现象。正是这种基因突变或者重组才导致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而已，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是人类进化的？”博士的理论虽然听上去严谨而专业，但杨晓显然并没有被博士说服。

　　“证据当然有，我从你们换下来的衣服上找到了一些血迹，通过细致地化验分析，我发现那些血迹中DNA分子结构和人类一模一样，只有某些生物学上称之为‘转座子’的基因片段略有不同。这时我才能确定它们就是我们，是异化了的我们。”听到博士如此说，杨晓只能颓然叹气，再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和我们说了这么多，我相信你不仅仅是单纯想要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吧？”高远好整以暇地问道。他能确定博士对他们没有恶意，但却并不代表对方对他俩没有任何企图。

　　“我想你们留下来，帮助我管理这座城市。”博士的底牌终于翻出来。

　　“不行！我们一定要回到原来的时空，”杨晓断然拒绝，说到这儿猛地顿住，因为她意识到面前的博士正是他们能否回到原时空的关键，口气立刻软了下来，哀求道，“您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吗？您说过的，会送我们回到原来的世界。”“我是说过，但那是权宜之计，只为了稳定住你当时的情绪。别说我没有办法送你们回去，就算是有办法也不会那么做，因为整个过程十分危险，成功的几率微小得近乎于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时空乱流绞碎，你们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人类。”听完博士的话，高远心下便是一沉。细细琢磨一遍，心里又生出点希望来，博士虽然说没有办法，但从他的话中来看却并非是没有半点转机。一想到对方的目的就是把他和杨晓留下来，自然是要断绝了他们的所有希望，这样想来，心中那点希望便又膨大了一些。

　　杨晓却没有想到这么多，一听博士说没有可能送他们回去，满心的希望都被冲击得支离破碎，泪水顷刻夺眶而出。

　　“我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属于这里，我只想回到我来的那个世界，”说到此处，她陡地停止了哭泣，伸手狠狠抹掉脸上的泪水，盯着博士，执拗道，“陈慕不能没有我，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回去。”看着满脸泪痕的杨晓，博士怔了一下，声音蓦然高昂起来：“你说什么？”杨晓却呆住，不知道博士究竟问的是什么。

　　“你刚刚说的是陈慕？哪一个‘陈’，哪一个‘慕’？”博士急问。

　　杨晓还是满头雾水，点头说：“耳东陈，羡慕的慕，陈慕是我儿子，才五岁。”“他的生日是2007年6月22日？他的父亲叫陈之斌，”博士顿了顿，看了一眼杨晓，“母亲是杨晓，二人都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这些我没和你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杨晓愕然。

　　博士沉默下来，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面前的虚空。

　　两人站在一边面面相觑，博士的反应相当出乎他俩意料。即便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博士为什么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五岁儿童这么关注。

　　“原来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存在。”博士喟然长叹，叹罢，面向杨晓道，“你信不信我见过你的儿子陈慕。”杨晓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博士：“你在哪里看到陈慕的？”“那还是我7岁的时候，”博士回忆道，“父母带我参加曦光集团成立60周年的庆典，就是在那次庆典上，我看到了已经104岁的陈慕先生。”“怎么可能？”杨晓有些啼笑皆非，“我儿子怎么会——”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博士的话并不是没有可能。

　　“陈慕先生是21世纪最伟大的企业家，也是我最佩服的人，他的个人传记《更好的世界》我至少翻看过几十次。”随着博士的叙述，光屏再次亮起，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屏幕上。随后画面转换，是一张稍微年轻些的照片，三秒后再次变换，一张比一张年轻，半分钟之后，光屏上只有一张五六岁的孩子的相片。那相片背景是一处游乐园，那孩子骑在旋转的木马上面笑得无比开心。

　　“是陈慕，真的是陈慕！”杨晓紧紧攥着高远的手，盯着光屏喃喃自语，泪流满面。

　　“陈慕，2007年6月22日出生在中国京都市，父亲陈之斌为国企高管，母亲杨晓是一名外科医生。五岁时父母双双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后由祖父母抚养长大。还是孩子的时候陈慕便表现出了超高的智商，用三年的时间读完了小学和初中，12岁时考入京都大学物理学专业，一年之后辍学。14岁时留学美国麻省理工学院，一年之后获得了气管干细胞综合培养方法的专利。这是他获得的第一项专利，三个月后他将这项专利卖给了美国一家生物制药公司，获得了5000万美元的专利转让费。随后他用这5000万美元成立了一家叫做‘新世界’的生物制药公司，并在一年后使这家公司的资产增值了100倍。又过了一年，应该是2024年，‘新世界’公司的研究部门破译了98%以上的癌症遗传链，并使用转基因细胞治愈了地球上所有的癌症患者。陈慕因为这项成果获得了2025年的诺贝尔医学奖。

　　“随后的五年是‘新世界’飞速扩张阶段，它不仅收购了世界上最大的生物技术公司，一举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制药公司，还将他的触角延伸到环境工程和武器制造领域。在这五年中，陈慕发明了大气处理器，这种机器能够有效修补已经出现漏洞的大气层，有效地遏止住了全球变暖，并因此第二次获得诺贝尔奖。

　　“2030年，陈慕博士解散了‘新世界’，将公司进行重组，并申请上市。新公司叫做‘曦光’，据说这个名字的来源是为了纪念他的母亲，因为他母亲名字中有一个‘晓’，这个字的汉语意思即为晨光，晨曦。‘曦光’一上市就成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随后，陈慕公开发表了题为‘建立更好的世界’的演讲，并制定了公司的50年发展规划，同时第一次提出了探索平行空间的计划。

　　“‘曦光’开始在各个领域狂飙突进，IT部门研制出了全息环境模拟器，使得用户能够根据自己的审美和情绪独立创造生活环境，同时也能接收各地的全息视频信息；武器制造部门开发出风暴脉冲步枪，射击距离500米，可以锁定、跟踪多个目标；生物医学部开发出了冷冻睡眠系统，开启后可以完全暂停生命活动，移除后也可以重启身体机能。

　　“2075年，曦光集团的空间飞行器部门研制出了第一艘空间探索飞船，该飞船有4个引擎，动力来源于两个核聚变反应堆，其中包括舰桥、医学湾、实验室和数个起居室，每艘飞船配备9个船员。这艘飞船被命名为‘晨曦号’，标志着星际航行初步成为可能。随后在第二年的2月，开启了月球殖民计划。

　　“2080年，曦光集团在全球各地的办事处达到378家，直接雇员超过5000万，陈慕辞去集团CEO一职，隐入幕后，成为集团下属某空间物理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同年集团开设下属学院，招收人才，课程包括生物技术、纳米技术、空间武器等研究方向，为贫困生提供助学金，优秀的毕业生可进入集团任职。顺便说一句，我就是这个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我进入学院的时候，它已经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

　　“2090年，陈慕博士所负责的空间物理实验室在平行空间研究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首次证实了多重宇宙的存在。同年9月，曦光集团收购了世界上最大的6个武器制造企业，成为全球最大的军火制造商。这次收购使得曦光的武器制造部实力大增，并为几十年后空间武器的研发奠定了雄厚的基础。”高远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屏上不断出现的各种关于陈慕和曦光集团的资料。作为一家企业它显然当得上“伟大”两个字。但却不知道博士为什么要对陈慕介绍得如此细致，仅仅因为他是杨晓的儿子，同时也是博士最崇拜的人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况且，博士口中的陈慕只是这个世界中的陈慕，和他们来的那个世界应该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反观杨晓却是满脸兴奋，想必是得知这个世界中自己的儿子如此优秀十分激动。

　　博士继续说道：“陈慕和他的曦光集团所取得的成绩不胜枚举，因为这些几乎可以彪炳史册的荣誉，他被誉为‘21世纪最伟大的人’、‘活着的传奇’，但却也间接地成为了摧毁这个世界的凶手。

　　如果说空间武器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那么他毫无疑问则是这把钥匙的铸造者。正是他将平行空间从单纯的理论引入到实践之中，如果没有他构建的那些令人拍案叫绝的研究模型和实验方法，空间武器想必也不会出现，至少不会出现得那么早。而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空间武器，那么世界末日也就不会降临。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情愿不要那些先进的科学技术，只要能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生活，蒙昧落后的封建社会也无所谓。如果陈慕先生能够预知到他的所作所为会引起如此严重的后果，我相信他也绝对会放弃掉他的研究。”“只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杨晓黯然道。

　　“不！”博士双眼神采熠熠，“虽然这个世界的末日结局早已注定，但却并非无法更改。”博士说这番话的时候相当镇定，信心十足，丝毫没有胡言乱语的迹象。高远和杨晓却相顾愕然，只要稍微受过正统教育的人都明白，时间具有不可逆的特性，所以已经发生的事便不可能改变，没有人会否认这点。然而博士的话中却透露出另一种可能性。

　　难道已经发生的事情真的能推翻重来吗？

　　“根据平行空间理论，我们可以得出宇宙并不是唯一的。很多不同的宇宙可能同时存在，事实上应该是无限多个。不过在这无限多个中却有一个宇宙是根本的，其他宇宙都是以它为基础衍生出来的。我们将这个宇宙称为源宇宙，也叫初宇宙。那些从初宇宙中衍生出来的则被称为衍生宇宙，也即所谓的平行宇宙，或者叫做平行空间。这些衍生宇宙之所以会产生，是因为宇宙中存在着一种‘歧路效应’。比如，你走到一条十字路口，当你选择转向左侧的时候，便会出现歧路效应，一个新的宇宙由此产生，这个宇宙中的你并没有选择左侧，而是选择了右侧的道路。歧路效应并非仅仅存在于源宇宙，实际上他存在于每一个宇宙。无论是源宇宙还是衍生宇宙，只要这个宇宙中的人面临歧路，面临选择，就会有新的衍生宇宙产生。试想一下，只算地球上的人类，百亿人，每一个人一生中都会面临无数的选择，每一次选择都会产生新的宇宙。而每一个新的宇宙中的人类依然在面临选择。所以歧路理论认为衍生宇宙是无限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