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梅专注地看着琴师弹琴。周文静探下身子问：“想唱歌吗？”小梅摇摇头。周文静一摆手，一位小姐走了过来。周文静向她耳语几句，那位小姐点点头走了。小姐走到琴台前向琴师低语几句，然后拿起话筒热情洋溢地说：“各位朋友，各位来宾，下面有一位小姐要为大家献歌。歌名叫做《春天》。有请小梅小姐。”

　　大厅响起一片掌声。

　　周文静笑望着小梅。小梅红着脸坐着没动。周文静鼓励她说：“小梅，上呀！”

　　掌声继续着。

　　小梅看了看众人，又将头垂下。周文静拉着小梅：“走，姐姐跟你一起唱。”小梅这才跟着周文静上了台。

　　钢琴流泻出《春天》的旋律。周文静在小梅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小梅开始唱了起来：

　　春风吹绿江南岸

　　山青水秀天蓝蓝

　　常言说游子身上衣

　　别忘了儿走千里娘挂牵

　　周文静接唱：

　　小燕子飞过江南岸

　　鲜花绽放蝶翩跹

　　人生百年匆匆过

　　莫辜负春光一年又一年

　　众人热烈鼓掌。

　　病房内，周文静正在输液。丁少峰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向周文静。周文静刚要接苹果，忽然，目光越过丁少峰在门口扫了一下，随即将脸背了过去。丁少峰回过头来，见刘东生正从门口走来。

　　“文静……”刘东生来到床前轻声喊道。

　　丁少峰站起来准备离开。周文静听到响动，回过头来喊了一声：“少峰……”

　　丁少峰站住了：“文静，你们先说，我停一会儿再来。”

　　“你别走。”

　　“文静……你，还好吗？”刘东生来到床边尴尬地问。

　　周文静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我很好，你走吧。”

　　丁少峰走了出去。

　　刘东生坐到床边：“文静，原谅我好吗？”

　　“你没有错，你一点儿都没有错……”

　　刘东生伸手替周文静抹泪。周文静一动不动。

　　“嫣然好吗？”片刻之后，周文静问。

　　“文静……”

　　“我们之间的事，不要告诉你妈。我不想让她为我们难过。”

　　“文静，原谅我吧。”

　　“你走吧。”

　　“文静……”

　　“走吧。”

　　刘东生只好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祝你幸福！”周文静对着他的后背说。

　　刘东生走到门口闻声顿了一下，还是走了。

　　在医院门口，刘东生和丁少峰相遇了。刘东生站住：“少峰，谢谢你找到了文静。”丁少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刘东生钻进车内，车开走了。

　　丁少峰走进病房见周文静正默默流泪，便来到床前坐在她身边将手绢递过去。周文静接过擦了一下泪水。

　　吃过晚饭，周文静坐在沙发上发呆。丁少峰走到她身边：“来，躺到床上去吧。”周文静躺到床上。丁少峰为她盖好被子，刚要退下去，周文静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柔声说道：“少峰，别走……”

　　“文静……”

　　“陪我说会儿话。”

　　丁少峰在床边坐下：“好吧。”

　　“过去，刘东生不是这个样子。”

　　丁少峰望着她没有说话。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陪着你。”

　　周文静流下了泪。

　　周文静用被子将头蒙上。丁少峰这才站起身来，转身走向门口。周文静将一双眼睛露出被头望着丁少峰的背影，心中忽然对他产生出一种强烈的依赖……

　　这天，梁主任来医院看望周志钢，周志钢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梁主任进来，忙放下书从沙发上起身：“梁主任……”

　　“老周，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最近文静怎么样？”

　　“还可以。这几天一直由少峰陪着。”周志钢将梁主任让到沙发上，“你这么忙还跑来看我，真不好意思。”

　　“应该的。台湾方面已经联系上了，遗憾的是暂时还没有人能够和文静对上血型。”

　　周志钢为梁主任接来一杯水，忧虑地说：“那么低的概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

　　可毕竟人海茫茫，我想总是有机会的。”

　　“是的。我们仍在继续想办法。”

　　“谢谢你们。”

　　“现在志愿者的人数增加得很快。”

　　“这是个好消息。”

　　周文静躺在病床上输液，丁少峰在给她念着小说：“太阳就要落山了，夕阳将大地染成一片粉色。粉色的树，粉色的羊群，粉色的牧羊人和粉色的小路……”

　　周志钢和白灵出现在门口。丁少峰听到响声，回头一看，忙站起身来：“周叔，白医生……”

　　白灵向丁少峰笑笑，紧走几步来到床边坐下。周文静喊了一声：“白阿姨。”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不哭不哭，阿姨总算是又见到了你……”白灵的泪水也止不住滚了下来

　　周志钢走到女儿床前。周文静望着父亲：“爸爸，对不起……”

　　周志钢忙制止女儿说：“什么话都别说了，要安心养病。”

　　丁少峰忙搬过一把椅子放在周志钢身边，周志钢坐下。

　　“爸爸，我错了……”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不能再干这种傻事儿了。”

　　这时，一位护士走进来将空瓶换下：“你们都出去吧，病人不能激动。”

　　“好，好。”周志钢答应着，对女儿说，“文静，爸爸就在外面。把眼闭上，休息一会儿……”

　　周文静点点头。

　　丁少峰陪着周志钢和白灵一同走向门外。三人来到离医院不远的一家咖啡厅。服务员将他们三人带到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将咖啡端上。

　　周志钢将一勺糖放进少峰的杯子里：“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你救了文静……”

　　“周叔……”

　　“她现在的情绪还很不稳定。你们单位我去说。至于你个人，我会想办法补偿的。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多陪她一段时间。”

　　“周叔，请放心，我会的。至于其它方面，你就不用管了。”

　　“我和你爸你妈都是老朋友了，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文静对我太重要了。她是我所有的希望啊……”周志钢目光中含满了热诚和慈爱。

　　“叔叔，这你尽管放心！只要我在，文静决不会再出差错！”丁少峰语气坚定地说。

　　周志钢点点头：“谢谢你，孩子！”

　　工作是静姐给的，有了这么个白眼狼的哥哥，刘强再也没有脸在杂志社呆下去了，于是，他选择了辞职。

　　这天，刘强正在房间收拾着东西，一位老社长走了进来：“刘强，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能跟我说说吗？”

　　“洪社长……”刘强直起身来。

　　“是不是找到新工作了？”

　　刘强擦了一下眼泪，摇摇头。

　　“是工作不顺心？还是……”

　　“洪社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强说着向老社长鞠了个躬：“我走了。”说完，背着东西走了。

　　老社长自言自语地：“这孩子，是怎么了？”

　　在新阳市，周文静很快便和小梅成了心心相通的好姐妹，周文静病房也就成了小梅最愿意去的地方，这天，周文静在教小梅跳舞：“你看好，一达达，二达达，三达达……”

　　小梅动作生硬地学着：“一达达，二达达……”

　　“不是这样。看我的脚，是这样。”周文静纠正道，“走，是、这、样。对。是、这、样。

　　走。勾腿。”

　　小梅学着周文静的动作：“是这样转身？这样勾腿？”

　　“对。不错。得多练习。真聪明。来，再往下来。是这样抬腿，这样勾腿。”周文静边教边示范。

　　练了一会儿，周文静说：“来，咱们休息一下。”

　　二人气喘吁吁地坐到沙发上。

　　此时，王凤英和张天成正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王凤英默默地流着泪。张天成将手绢递过去：

　　“你这种样子让孩子看见多不好！”

　　“这钱花得跟流水一样，到哪一天才是个头哇！”

　　“我说过，这钱不用你管，我来想办法。”

　　“天成，这……天成，不能为了小梅的病把你也拖垮了呀！你毕竟还有家，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哪！”

　　“这我知道。你光操心孩子的病好了，别的就不要管了。”

　　这天下午，小梅和文静玩得非常高兴，周文静对小梅说：“来，现在这就是舞台。”周文静从沙发上起来，摸拟地对着空旷的室内说，“灯光，音响，大家准备好。现在我国著名歌星小梅同志开始上场了。”小梅走向周文静想象中的舞台。小梅一不小心踩着了裙子的下摆，差一点儿摔倒。周文静急忙扶住，“小梅同志由于年纪太小，经验不足，希望各部门注意配合。小梅开始！预备。是这样。走。是这样。抬腿。是这样。转身。是这样。勾腿……”

　　小梅专心致志地学着。

　　“好，好。”周文静不停地鼓励。

　　最后，小梅向周围躬身：“谢谢，谢谢大家……”

　　周文静一把将小梅搂在怀里，笑着说：“我们的小歌星诞生了……”

　　小梅“格格”地笑着。周文静将手伸进小梅的腋窝挠了几下。小梅大笑起来，随后，剧烈地扭动着身子挣出周文静的搂抱跑向门外。周文静在后边追赶。小梅沿楼梯向上跑去，最后跑上了楼顶。二人在平台上追逐了一会儿，都累了，便一齐俯在栏杆上向下张望。周文静忽然看到了坐在楼下的王凤英，忙问：“和你妈妈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呀？是你爸吗？”

　　小梅对着周文静的耳朵轻声说道：“我爸爸和我妈离婚了。他是我妈的情人。”王凤英为了不使女儿向自己打听父亲，她骗女儿说，他们离婚了。

　　周文静听后把眼一瞪，训斥她说：“小小年纪知道啥？别瞎说！”

　　小梅迎着她的目光真诚地说：“真的，他是我妈的同学。他们从小就好。他叫张天成，是个班长。这是我妈说的。”

　　“以后可不许乱说！知道吗？”周文静警告小梅说。

　　小梅点点头。

　　张天成将吉普车开进建筑工地，从车上下来，一边打手机一边往正在建设中的楼房走去：“……立马给我送10车大沙，听见了吗？……什么？钱？钱晚几天再说！……这我不管，再不送我就得停工！……什么？停几天？停一天得多少钱你知道吗？……好了，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啊！”

　　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人围到了他的身边。张天成放下手机，回过头来不满地看着他们问：“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一个青年民工说：“我们要工钱。”

　　张天成扭头就走：“现在没钱。”

　　另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拦住他说：“我听说刚刚下来一笔钱。”

　　张天成瞪着中年人问：“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你别管，反正是听说了。”中年人说。

　　“你听谁说的就让谁给你钱。你就说是我说的。”张天成转过头来对着几个人，“告诉你们，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我这么大的工程还会欠你们那几个钱儿吗？打听打听，我张天成欠谁钱不给了。不过，现在确实没钱。你们总不能因为这几个钱让我去抢银行吧？要放心，就接着干。不放心，就回家等着，一有钱我一准给你们送家去。”说完转身走了。几名民工呆站在那里。

　　刘强站在海滩上。不远处，嫣然走了过来。

　　“刘强，你叫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嫣然走到他跟前问。

　　刘强回过头来：“嫣然姐。”

　　“什么事儿？”

　　“嫣然姐，我想告诉你，你和我哥不合适，你们真的不合适。我哥和文静姐从小在一块长大，他们是青梅竹马。嫣然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爸死得早，我妈20年没有下过地了……文静姐她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你和我哥是不可能的。”刘强又是劝说又是祈求。

　　“你把我叫到这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嫣然目光冰冷地望着刘强问道。

　　“是的。”

　　“可我也告诉你，我爱你哥，不管他怎么样我都爱他。”

　　“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

　　“刘强，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所以，你不懂得爱。”

　　“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你可以不顾一切吗？”

　　“我没有这种义务！”

　　“你真不要脸！”刘强急了。

　　“你还想说什么？”嫣然毫不示弱。

　　刘强见劝说无效，便含着眼泪求告说：“嫣然姐，你长得也很漂亮。我想在你周围，爱你的人一定有很多，实现你想法的机会多着呢！求你了，嫣然姐！你离开他吧！你跟着他不会幸福，真的不会！因为他心里爱的是文静姐。我想这一点儿你是清楚的。我哥只是一时糊涂，他早晚会明白过来的……”

　　“刘强，你说的这些我全明白。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离开你哥，除非他自己离开。”

　　“他刘东生到底哪一点儿好？他心胸狭窄，他自私自利，他除了投机钻营还有什么能耐？”

　　“可我很爱他，他也爱我。”

　　“你问问他，他知道什么是爱吗？”

　　“难道只有他和周文静之间才叫爱？”

　　“那至少是一种责任。”

　　“为了责任而爱，那才叫不负责任！”

　　“用你的话说，只有你们才是对的？只有他刘东生才是你最爱的？你这么说你不怕老天爷劈了你吗？”

　　“好，你让老天劈我吧。”嫣然说罢转身就走。

　　“你们……你们不会好死的！不会的！”刘强抓起一把沙石向嫣然砸去。无奈，嫣然已经走远。他无力地跪在地上哭喊：“静姐，这么多年了，你爱的是个白眼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