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爸，您听我说，我早就爱上她了。如果我能娶她，那是我的福气。我不管她将来……”

　　丁大忠立即打断儿子的话：“我管！我养你干什么？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看着你跳火坑吗？我告诉你，我和你妈年轻的时候，也和你现在一样。”他走到一只箱边，从里边翻出一支钢笔，“看见了吗？这支钢笔就是当年一位小学女教师送给我的，到现在我都没舍得扔，这件事连你妈都不知道。对于那个姑娘，我当时也是铁了心的。那个时候我和你一样年轻，我也曾经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发誓，非她不娶！结果怎样？我不还是跟你妈结了婚。如果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会明白，爱情是完全可以培养的，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少峰，现在回头不晚。如果你真的要迈出这一步，将来吃苦受罪的是你。地下的祖宗也不会放过你！”

　　“爸……”丁少峰红着脸。

　　“你就不要再犟了，儿子。”丁大忠拍拍儿子的肩。

　　“不！我决不会那么做！爸，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现在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这种心跳、这种渴望、这种依恋！我不能没有周文静，我愿意为她去做一切！”丁少峰望着父亲感情真挚地说。

　　“这种感觉过去我也有。无知，这就是无知你知道吗？过去爸也是这么想的，觉得没有她天就要塌了。可结果呢……”丁大忠教育儿子说。

　　“爸，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丁少峰不想再和父亲谈下去了，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丁大忠见劝不动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走向门口的儿子说：“你，你，好好，你走，你走……今天你敢出了这个门，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丁少峰听到父亲这么一说，迟疑了一下在门口站住了。丁大忠向儿子走去。丁少峰思忖了片刻，抬脚要走。丁大忠一把将儿子拉住：“少峰，你可想好了，你爸说话算数！”

　　丁少峰含泪望着父亲充满真情地说：“爸，我已经是大人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希望您能理解我。”

　　丁大忠向门外挥着手：“好好好，你走，你走，有种你走！”

　　丁少峰红着眼注视着父亲：“爸！”

　　“要么你和她一刀两断，就是找个瞎子瘸子爸都不会说别的。要么你从这里出去，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丁少峰迈步欲走。丁大忠将儿子挡住再次说道：“我可告诉你了啊，爸这回说话绝对算数！

　　”丁少峰望了父亲一眼，绕过他决绝地走向门外。丁大忠追到门口对着儿子喊道：“少峰，你，你想好了，你现在回头还不算晚！”

　　“爸，我想好了，我一定要娶她。”丁少峰扭过头来对父亲说。

　　丁大忠痛苦地将眼一闭：“你滚！你滚！”

　　“爸，我知道您正在气头上，等你消了气，我再来看你。”

　　丁大忠将手一摆：“滚……滚滚滚……”

　　丁少峰走到楼下，骑上摩托，将油门轰得“嘟嘟”响。摩托车像一发出膛的炮弹一样射向公路。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我要娶她，我一定要娶她，我要把我的心里话全部告诉她……”

　　丁少峰直接去了医院。周文静正在病房里弹琴，见丁少峰神情激动地进来，忙问：“少峰，怎么了？”

　　丁少峰走到周文静面前，神色庄重地对她说：“文静，我今天正式向你求婚。”

　　周文静听后，猛地从琴前站起，严肃地说：“不，这决不可能！”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刘东生吗？”

　　“不是的，这对你不公平。虽然我找到了配型，可现在这个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就算是找到了，能不能成功还在两可之间。我的生命是完全可以用手指头算出来的。”

　　“文静，也许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明天死去，重要的是我们爱过。文静，答应我吧。”

　　“少峰，为什么非要这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同学，这样不好吗？”

　　“不，我不要这些！文静，我需要的是爱！”

　　周文静一把将他推开。

　　“文静……”

　　“少峰，也许你对我误会了。过去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只是感激。我真的是把你当成了好朋友老同学，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不管有没有刘东生，你只是我的朋友。如果以前我让你误解了，我现在向你道歉。”

　　“可我心里只有你，再也装不下别人了。我明白，容易得到的东西决不会是最好的，真正的爱情只有在艰难困苦中才会成熟，才能显示出她的真正价值。我会为此不顾一切的！”

　　“请你不要白费心机，我不适合你！”

　　“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你走吧，我该休息了。”

　　“那……好，我先走了。”

　　丁少峰走后，周文静心里难受极了。她知道丁少峰对她的爱是真诚的，她内心也在渴望着他的爱。可她既不能对他坦露心迹也不能答应他，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病不一定能治好。如果现在答应了他，将来治不好病岂不害了他？她心里乱极了，就在这时，只见刘东生从外面进来，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刘东生进来，见她正在睡觉，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开始小心翼翼地为她修剪起了指甲。周文静想起她和刘东生的前前后后，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流了下来。修剪完后，刘东生将她的手轻轻放进被窝。这时，周志钢走了进来。刘东生示意周志钢不要出声，两个人走了出去。来到院子里，刘东生问道：“爸，那个志愿者找到了吗？”

　　“没有。因为发生了海啸，这件事只怕要先放一放了。”周志钢无奈地说。

　　“爸爸，那……”刘东生语气中含着急切。

　　“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先进去看看。”周志钢说完走向病房。

　　刘东生望着周志钢走进楼道，转身要走，却见嫣然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嫣然望着他冷嘲热讽地说：“哟，终于得到岳父大人的赞赏了吧？”

　　刘东生一惊：“你，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还没等嫣然说话，刘东生拖着她上了轿车，开车走了。嫣然伸手搂住了刘东生的脖子。刘东生不耐烦地将她推开。嫣然发狠地道：“讨厌我了是不是？”刘东生不发一言。嫣然突然抓住方向盘转了起来。轿车在空旷的公路上扭起了秧歌。

　　刘东生竭力控制着方向，怒气冲冲地大喊：“你想干什么？”

　　“我要和你一起去死！”嫣然恶毒地叫嚷。

　　刘东生猛地踩了一脚将车停住，一把推开嫣然：“你疯了！”

　　嫣然张牙舞爪地大喊：“我疯了！我不想活了！”随即搂着刘东生的脖子呼号起来。这回刘东生没有推她，只是麻木地坐在那里发呆。

　　下午，梁主任下班后回到家里，见丈夫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问道：“少峰呢？”

　　丁大忠黑着脸说：“走了。”

　　“真是的，这么晚了还往外跑。”梁主任不知道父子之间发生了激烈冲突。

　　“他不回来了。”丁大忠说。

　　“有什么话好好说嘛！”梁主任意识到父子二人出了问题，说着就去打电话。丁大忠余怒未消，一把按住她的手：“告诉你，我没有这个儿子。你要他，我就走！”

　　梁主任将电话放下：“老丁，跟儿子还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你坐下！”丁大忠被梁主任按坐在了沙发上。

　　“感情上的事，靠逼是不行的，什么事都得慢慢来。好了，别生气了。”梁主任开导丈夫说。

　　“你给我表个态，你站在谁那一边。”丁大忠逼着妻子表态。

　　“大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不行！不是我就是他，没有第三条路。”

　　梁主任笑了：“选你行了吧。好了，我就怕你们爷儿俩在家闹翻了，看来还真闹翻了。”随后又对丈夫说，“行了，去睡吧。”

　　丁大忠起身走进卧室。梁主任走到阳台上，悄悄地用手机给儿子打电话：“少峰，是妈。有什么话不能跟你爸好好说，看把你爸气的。……我知道，行了，你就先在单位睡吧。你爸没事了，好了好了。”梁主任将手机关掉，默默地望着窗外……

　　晚上，嫣然的家里，刘东生呆坐在沙发上想着心事。

　　嫣然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坐到沙发上，一只手搭在刘东生肩上，故作亲切地问：“东生，想什么呢？”

　　刘东生皱着眉一动不动。

　　“我真的就比不上周文静吗？我承认她长得比我好，经济条件也比我强，可她是白血病人，这是一种绝症，她虽然配上了对，可就一定能治好？她就是貌若天仙又有什么用？周志钢就是再有钱，就一定能保住他女儿的命吗？你只要表面上和他女儿保持关系，还怕他不让你把首页广告继续做下去。”

　　刘东生抽了一口烟，轻轻呼出一口烟气，说：“我倒是不担心周志钢，我担心的是那个丁少峰？”

　　“他怎么了？”

　　刘东生猛抽一口将半截烟在烟缸里按灭：“他一直爱着周文静！”

　　“好哇！那就让他爱吧！”嫣然不以为然地说。

　　“你有没有脑子？如果周志钢知道丁少峰取代了我，世纪美兰还能生存下去吗？”

　　“哼！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离开她！”嫣然“忽”地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洗澡去吧。”刘东生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嫣然走进卫生间，刘东生向外走去。嫣然听到脚步声从卫生间探出头来问：“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到外面透透风。”刘东生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梁主任的竭力撮和下，这天晚上，丁大忠和儿子又坐在了一起。二人在街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下。丁大忠看了看儿子，说：“少峰，爸爸也不是老顽固，我也是有着现代观念的人。爸爸并不愿意过多地干涉你的婚姻，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真的和周文静走到了一起，会幸福吗？我不想什么传宗不传宗接代不接代的，可无论是任何人，毕竟都有将生命延续下去的义务啊！”

　　“白血病和生育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白血病不会遗传吗？你想让白血病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吗？”

　　“白血病不像你说的那么可怕，它是完全可以治愈的。”

　　“那是千分之几万分之几的可能。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能去冒那个险吗？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婚姻不等于同情，你明白吗？”

　　“爸，您不要说了，我是不会离开她的！”丁少峰激动地站起身就走。

　　丁大忠也站了起来严厉地说：“少峰，你给我听着！如果你不听话，我丁家就不再有你这个儿子了。”

　　丁少峰好像没有听见一样，骑上摩托车走了。

　　这天，丽娜领着剧团里的几个女演员来看周文静。周文静一见高兴得从床上一跃而下和几个姑娘嘻嘻哈哈地抱在了一起。说笑一通后，周文静问：“团里怎么样？”

　　姗姗说：“团里还是那个样，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很想念你。”

　　金萍说：“自从丽娜拿了大奖后，现在可是咱团的台柱子了。”

　　丽娜不高兴地望着金萍：“干吗拿我说事儿？”

　　周文静连忙帮金萍解围：“这有什么？你以后大红大紫了，我们可要找你签名喽！”

　　姗姗不知从何处弄到一个笔记本，装模作样地走到丽娜面前：“娜姐，我是你的歌迷，给我签个名儿好吗。”

　　丽娜一下子将笔记本打出老远。大家一阵疯笑。

　　一再被周文静拒绝后，丁少峰感到非常痛苦。现在，他又和父亲完全闹僵了，他每天从梦中醒来便不得不忍受着来自这两方面的痛苦。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精神压力，也体验着从未有过的欲诉无人的苦闷感受。

　　这天，马琳按照梁主任的指示，来到了那位志愿者所在的大学。大学红会的吴主任告诉她，赵宾现在已经毕业了，电话无法联系。马琳问赵宾的家庭住址。吴主任说，赵宾的家住在小白楼74号院。随后热情地领着他们找去了。结果，看门的保安查了查资料告诉他们，赵宾半年前就搬走了。搬到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马琳无奈，只得求助辖区派出所。派出所派了一名户籍警帮他们查找了一下午。最后终于找到了赵宾的母亲家。可他的母亲家里却没人。一位邻居告诉他们，赵宾的母亲前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连哭带喊地从楼上跑下来，刚跑到门口便栽倒了，被送进了医院。另一位邻居告诉他们，赵宾的母亲住在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四楼404房。

　　马琳来到404房将门推开，屋里空无一人。走廊的窗前倒是挤满了穿着病号衣的人，他们好奇地向外面张望着。马琳向外面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回头问一个病号“哪一位是韩慧芝同志？”。

　　那个病号回过头来说：“你找韩慧芝呀，今天一大早就跑出去了，现在全医院的人都在找她呢。”

　　正说着，一辆救护车拉着警笛奔了出去。

　　此时，赵宾的母亲正在手机专卖店大闹。

　　原来，赵宾和女友买手机时中了大奖，海啸发生前，到印、马、泰三国旅游去了。听说儿子旅游的地方发生了海啸，韩慧芝急忙给儿子打手机，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儿子是中奖才到那里旅游去的，她要找他们论理。来到专卖店，她疯了一般拽着经理的衣服哭叫，让经理还她儿子。经理听明白她的意思后，忙对她解释说，我们只是搞了一个促销活动，是你儿子自己抽的号中的奖。当时，我们也征求了他的意见，如果不愿意去旅游，我们可以给钱。可他自己非要去旅游……我们怎么知道会遇上海啸呢？要找，你应该去找旅行社，是他们带的队，我们只负责出钱。”

　　韩慧芝蛮不讲理地说：“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我儿子……你们还我儿子……”

　　这时，医护人员赶到了。几个护士一涌而上将她拉出人群，扶上了救护车。韩慧芝仍向经理伸着手臂：“你们还我儿子……”

　　那是12月中旬的一天。赵宾和叶小桐去买手机。无意间中了去旅游的大奖。

　　临走那天，她将二人送到火车站，一遍一遍地交待着：“出了国，要相互关照，这可不比在家。”

　　叶小桐对她说：“阿姨，还有七八个中奖的和我们一块儿去呢！我们在广州天池集合后，由旅行社带队前去。你就放心吧！”

　　她又将扣子为儿子扣好：“到了打个电话回来，不要让妈操心。”

　　赵宾点点头：“妈，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