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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平静生活插曲

  第一碗是纵身跃到桅杆上给步杀的,祈然望了望天,道:“你要留在这里吗?”

  步杀握了握汲血刀柄,眼中露出狂热的兴奋,随即掩在冷淡之后,继续吃小米粥。

  祈然失笑,纵身跳下桅杆,暗道:有机会一定要试试步杀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种境界,我还能接他几招呢?

  留在桅杆瞭望台上的步杀,此时却正看着空空的小米粥碗,百年难得一见地露出个无奈又懊恼的表情。冰依说得对,胃……确实被养刁了……

  祈然回到房间时,冰依正睡得迷糊,似醒非醒的,说不出的乖顺。叫她张嘴就张嘴,问她好不好吃就傻笑着点头,用嘴喂她还会伸出小舌头不住地翻搅攫取。

  祈然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分开两人,只能宠溺而无奈地笑。

  随即笑容微敛,他思索了片刻,还是从血箫尾部的暗格中取出一粒极小的黑色药丸,塞到冰依口中。

  这是他很久之前研究出来的避孕药,对人体没有损伤,功效却极好。

  祈然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低头亲吻冰依凉凉的额头。他们还年轻,而且他不想强迫冰依。祈然只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自己走出曾经的阴影。

  孩子,那个留在另一个世界、属于他们的孩子,他们却连一点点做父母的责任都没有尽到。祈然虽是冷血无情的人,可对于自己爱的人、关心的人、想守护的人,却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付出。比如冰依,比如步杀,也比如……那个他没见过一面的孩子。

  所以,他可以理解冰依渴望救赎而近乎自虐的心理,真的可以理解。

  喝完剩下的小米粥,祈然正要睡觉,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他从药房出来后四处都找不到冰依,而气急败坏非常想做的事。此时此刻吃饱餍足后的他,虽然早已怒火全消,对于原先那个决定,却还是深感赞同。

  于是他离开房间来到仓库,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在大哥留给他们的礼物中,一箱箱寻找一个毫不起眼的东西。

  终于,祈然看着手中小小的被红绳串起的金黄色饰物,听着它清脆悦耳的叮当声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忽然,船身一个剧烈的摇晃,祈然差一点儿跌倒。他脸色微变,想起独自在房中睡觉的冰依,连忙匆匆赶了回去。

  暴风雨确实是猛烈的,甚至连冰依也被从酣眠中惊醒了,一睁开眼,便看见祈然匆匆走进房中关上门。她露出一个嫣然的笑容。

  祈然松了口气,随即想起了什么,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快步走到她身边。然后抓起她的右脚,握在手中,开始摆弄。

  冰依声音虚软,“祈然,你在干什么?”

  祈然没有回应她,只是专注地看着那精致的脚踝。冰依的身高不矮,全身骨架却极小,尤其脚踝和手腕,更是纤细异常。她的皮肤常年带着几分凉意,因为脱胎换骨过而如婴儿般的肌肤,摸上去更是如细滑的白瓷般,让人流连。

  祈然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光滑的脚面,因紧张而微微蜷曲的粉嫩脚趾,还有她极敏感的脚底。然后将红色的绳子系在她脚踝上,那金色的坠子垂在她的脚面,一个小巧精致的铃铛,由黄金制成的铃铛。

  祈然露出满意的笑容,将红绳打成死结,然后低下头,轻轻吻那白皙的脚背,还有精巧圆润的脚趾。皂角的清香仿佛还留在上面,让他迷醉。

  冰依“啊”地发出一声低叫,直起身来,然后看到了那个铃铛。她目瞪口呆道:“祈然,你在我脚上挂这个干吗?”

  祈然回头看着她,斜着眼笑,微微露出洁白的牙齿,“黄金制的铃铛声有极强的穿透力,以后,只要你还在这个船上,我就一定能逮到你。”

  冰依为他那诡异的笑容和话语打了个寒战,不过看看铃铛系在脚上确实不难看,也就不计较了。轻轻晃了晃脚,“丁零——丁零——”的声音满屋子回荡着。

  冰依有些恍惚,“总觉得这声音很奇特,勾魂夺魄似的。”

  祈然笑着抓住她乱晃的脚,“你可不是在勾我的魂、夺我的魄吗?乖乖睡觉,否则今晚就别想休息了。”

  冰依吐了吐舌头,躺下睡觉。睡得迷迷糊糊中她问:“戴着这铃铛你就能找到我吗?哪怕我看不见你了,你也一定能找到我?”

  “嗯,一定能。”

  “那就好……”

  看着怀中人清秀的脸,微微勾起的嘴角,听着船身摇晃的咯吱声、若有若无的铃铛声,祈然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此生,有你足矣。

  他说,想让我每天都过得最好,以至于永远也没有厌倦他的一天。

  这是发生在雅鲁帝国篇开篇前的故事。

  玻拉丽斯号还没有抵达过任何一个海岛,公主艾丽莎和魔女颜如玉也还未被步杀钓上船来。所以对我们亲爱的主角来说,这天只是一个插曲,一个平静生活中的小小插曲。

  天和1263年6月。

  早晨醒来不是被人叫醒,而是被香味诱醒的。

  一睁开眼,房间里空荡荡的,前厅却很热闹。船里的房间有些摇晃,不过我已经太熟悉了,所以熟门熟路地起身、洗漱。

  床边已经摆好了干净的衣服,按照窗外的天气选择色系厚薄,我展颜一笑,知道定是那人亲自准备的。他说,想让我每天都过得最好,以至于永远也没有厌倦他的一天。

  我无奈地笑笑,这句话应该是我要说的吧?

  走到外厅,才发现除了祈然和步杀,还有很多船工都被饭菜香味吸引了过来。

  先回过头来的是步杀,这厮的灵觉真是越来越高了。现在偶尔想耍他一耍也很困难,实在无聊。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种馥郁却又清新的香味瞬时窜遍我四肢百骸,不用吃我就知道,定然是祈然亲手做的。心情顿时舒畅起来,要知道祈然很少下厨,我和步杀若去要求自然没问题,可是那样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祈然揽我在他腿上坐了下来,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口哨声。我面上一红,脸埋在他颈项和锁骨间,悻悻道:“你就是让人来看我笑话的吗?”

  祈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挥了挥手道:“厨房还有剩的,去晚了恐怕就没了。”

  大厅中的人一溜烟儿便跑了个干净,步杀神色淡漠地吃着祈然煮的早餐,我也开始低头用餐,倒是祈然一脸微笑地看着我们吃,仿佛这样就能饱。

  “这是用野生鸽子熬的粥,味道如何?”

  我低头吃得不亦乐乎,懒得回答。步杀点了点头,盛起第二碗,“不错。”

  我忽然想到了个问题,抬头道:“鸽子?哪里来的鸽子?”

  祈然看了看步杀,脸上露出了笑意,“今晨步一早在船头练功,你也知道他九头龙闪的厉害了。怕把船给劈坏了,所以朝着天空挥刀。我当时出去也刚好看到了,银芒啸天,看得一船人都呆了。未曾想,刀势尽后,居然从空中落下大片凌乱的羽毛,和几只或死或晕的鸽子。冰依,你没看到步当时那表情,还有几根羽毛沾在他……”

  “砰!”步杀面无表情地将碗放在桌上,声音不重,桌子却一阵危险的摇晃。

  祈然忍不住抿嘴而笑,不再说下去。

  “哈哈哈……”我却不会给他任何面子,捂着肚子笑倒在祈然怀里,忽而又直起身来,一脸严肃地道,“步杀,下次你试试往水里挥刀,这样那些船工就不会忙活了半天,却钓不起什么大鱼,哈哈……”

  里的东西,步杀直起身来,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嘴角挂着笑容。

  诡异啊,太诡异了!我正时刻警惕着,步杀忽然淡淡道:“还有闲情嘲笑我……”

  随后,居……居然转身离去。这厮,后面的省略号什么意思?啊?

  房间里只余我和祈然,鸽子粥飘香,我立时把步杀刚刚的话抛到脑后,拿了勺子正待继续吃,忽然眼前的碗居然被半途截走了。

  我转身看着祈然,愕然道:“祈然,我还没吃饱呢,你要可以自己舀啊。”

  祈然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容,蓝眸熠熠生辉,我的身体却本能地抖了下。

  “这粥味道如何?”

  我忙点头。

  “想吃?”

  我巴巴地笑,“当然想吃。”

  “昨晚忙到三点多在干吗?”

  “给卫聆风写笑……”

  “咳咳——”我探手夺过祈然手中的碗,他也不与我争,由着我端到面前。我一本正经地道:“祈然,我们吃完饭再讨论这么严肃的问题,否则会消化不良的。”

  “是吗?”祈然抓了我的一撮头发在自己手上绕着圈,“我本来还打算中午做花蒸八宝的。”

  “真的?!”我开心地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转头喜笑颜开道,“你不是说做这个太麻烦了吗?”

  祈然脸上挂着笑容,手指微一用力,我顺着那撮头发的拉力,倒向他面前,温润的唇覆了上来,唇齿胶着间,他道:“为自己的妻子做,麻烦有什么关系?”

  我立刻心花怒放,果然,这年头甜言蜜语谁都爱听。一边被吻得七荤八素,一边又被哄得晕头转向。

  “不过……”贴着我的唇在我双眼迷离的时候忽然离开了,圈在我腰间的手却收紧了几分,“昨晚撂我一人独眠的账,如何算?”

  意乱情迷的我顿时清醒了几分,完了,摆明了是来算账的!

  我双目滴溜一转,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凑近他道:“祈然,你吃醋啊?”

  “你这鬼丫头!”祈然一把搂紧了我,无奈地笑道,“你就不能自发地多分一点儿注意力到你丈夫身上吗?”

  我咯咯笑了出来,唇贴在他薄薄的唇上,舌尖探进去与他纠缠,半晌两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唇分,祈然的双眸深蓝又火红,仿佛要把我吞噬。他打横抱起我,往床榻走去。

  “砰”的一声响,门被撞了开来,只听小四的声音大呼小叫道:“少主,小姐,你们快出来,你们看步公子劈到……”他的声音猛然顿在那一刻,尴尬而又胆战心惊地看着房里的一幕,就算他是白痴,此刻也知道我们在房里干什么了。

  我慌忙从祈然怀里跳下来,脸红了个通透,整理着刚刚那被吻得凌乱的发丝。祈然绝世的容颜上,所有的温和笑容都褪尽了,脸上也无怒无冷,却看得小四一个激灵跪倒在地上。

  唉!果然是天生的王者之气啊!

  我笑着走前两步握住他的手,完全不顾小四快凸出来的眼睛,踮起脚在他唇边印下一吻,在他耳边低声呢喃道:“今天不会撂你一个人了。”

  祈然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揽住我的腰,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容,走前几步道:“什么事?”

  小四这才惊醒过来,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到的只是幻觉,说了几句,我大致明白是步杀一刀劈向海流,结果海流回涌时,居然冲来一个大铁箱,然后被他们钓了起来。

  我和祈然相视而笑,心道:这步杀还真的试着往海里耍九头龙闪了?忙冲了出去,只见甲板上围了好多人,一见我们来,便让开了一条道。

  步杀一手扯掉了箱子上的锁,正要抬起,有个船工拦住他,紧张地道:“公子,若里面有什么机关或是毒药……”

  步杀也不理会他,手上微一用劲,箱子便被掀了开来。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啊——”船上的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叫。

  :无责任番外,仅为满足卫迷心理而写

  主角:水冰依(司徒容儿),卫聆风

  背景:别有洞天与冰凌一战,祈然、步杀与萧逸飞等人同归于尽,冰依伤心跳下端木崖,回到现代。此后,卫聆风统一天和大陆,定国号为祁,国都邺城。

  时间:卫聆风统一天和大陆后五年(1265元年)。

  备注:仅供卫迷观看,此文与潇然梦正文结局没有半点儿关系。

  信,这仅仅是一个假设——

  别有洞天与冰凌一战,萧祈然、步杀皆战死,萧逸飞、冷清雅与洛枫亦同归于尽。此后卫聆风统一天和大陆,定国号为祁。心碎情绝的冰依跳下端木崖,回归现代。

  他们的命运已完全被篡改。虽双双幸存却相隔两个时空的卫聆风和水冰依,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然而,有人却对冰依说:“如果,在那个世界有人思念你到冲破时空阻滞的地步,你很有可能再度穿越。”那么,他们真的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吗?

  红尘异客,潇然入梦。生死两茫,缘尽情绝。

  五年相思,天下何如?一朝重逢,永世不弃。

  人生是由无数条命运线交织而成的网,每一个交叉点都是一个转折。我们总会说,假如当初事情这样发展,结局就会如何如何。而在这篇文中所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被套上了“假如”的故事。也许它不够真实,不够曲折,不够打动人心,但它……也是一个故事。

  如果,那个世界有人思念你,到冲破时空阻滞的程度,那么,你很有可能会再度穿越。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电脑中缓缓传出清幽的歌声,我大概记得那是某部热门电影的主题曲,好像叫《画心》。歌声舒缓而带着凄凉与无奈,听得我心情烦躁,连手中的书也看不下去了。

  啪!我把书合上丢到一边,躺在柔软的床上闭起了眼睛。

  本想关掉音乐,可我不能。因为房间里一静下来,我的耳边就会出现某个清雅温柔的声音。他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一次次在梦中拥紧我,可每当我睁开眼,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怕我泪流满面,哪怕我对着冰凉的空气一遍遍地呼唤,喊哑了嗓子,他也不会再如从前般出现在我面前。

  萧祈然,步杀,天和大陆……我离开那个世界已经整整五年了。遥不可及的时空,早已与我诀别的人,可为何每次想起,满目的赤红却还是那么鲜明?

  我缓缓闭上眼,任由滚烫的泪从眼角滑落,然后褪去温度,冰凉地渗入枕中。《画心》还在轻柔地唱着,我没有发现,紧贴在胸前的十字架发出黯淡的银色光芒。

  有谁在我耳边轻轻地、一遍遍地说:“如果,在那个世界有人思念你到冲破时空阻滞的程度,那么,你很有可能再度穿越……那是……冲破时空的思念……”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爱是生命般莫测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

  头……好痛,四肢好像都不是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呻吟声也是那么陌生。我微皱起眉头,缓缓睁开眼来。

  蓝纱轻飘的锦帐,紫檀木的书案,红木的窗格,雪亮剔透的窗纱,我在哪儿?!这……这分明是古代的房间!

  我猛地坐起身来,只觉得脑袋沉沉的,手肘还撞到了床沿,疼得我直吸冷气。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在自己房中睡觉的,为什么醒来会在这个地方?而且,感官上又是如此熟悉?

  难道,难道……再度穿越了?我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地吓了一跳。顾不得手上的痛从床上跳起来,转头的瞬间目光却恰好对上铜镜中那张惊惶的面容。

  册

  但隐约还是能看清楚。镜中那个年纪绝不会超过二十的古装女子和我本来的样子至少有七八分像,那剩下的两分却又比我精致秀美得多。眉如青黛,眼似秋波,肌肤胜雪,纤腰更是不盈一握,活生生就是一个水冰依的加强版,只不过身体实在太纤弱无力了。

  我心中又慌又乱,胸口怦怦的声音如擂鼓般响在耳边:是穿越,真的是穿越!而且还是不带身体的灵魂穿越。那么这一次,又穿越到了哪里呢?还是……天和大陆吗?

  翩然带血的身影在脑海中悄然闪过,我猛地揪紧衣襟,只觉得心口针扎火烧般的痛。我无力地躺回到床上,甩了甩头,半晌胸口的疼痛才缓和过来。

  门外忽然传来凌乱交杂的脚步声,我心中一紧,连忙躺好闭眼。在没有搞清楚自身处境以前,装睡是最好的办法。

  果然,片刻我听到有人快步来到我床边,听声音应该有两个人。沉稳坚毅的步伐是个男子,刻意放轻却有些虚浮的脚步声则是个年轻女子。

  只听一个细细的女声在我床边压低了声音哀哀啜泣,“娘娘早上还是好好的,中午去李妃娘娘那儿吃了午餐,回来就说肚子疼,不出一刻钟就昏迷不醒了。”

  娘娘?!我死死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穿成什么不好,偏要附身到后宫嫔妃的身上,还是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暗害的嫔妃,姓耶的你耍我还没耍够吗?!

  “……太医说,若今晚仍不醒,很可能就……就……呜呜……皇上,您可一定要替容嫔娘娘做主啊!”我身体僵了一下,果然,那男子正是皇上。

  床沿忽然毫无征兆地往左侧倾斜,我差一点儿就向下滑过去,紧接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夹杂龙涎香的熟悉味道扑面而来。

  “太医怎么说?”低沉悠然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轻轻地打着转,滑入我耳中。

  我如遭雷击,猛地睁开眼来,瞧着眼前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俊秀面孔只觉心内千回百转,竟控制不住自己沙哑的声音,“卫聆风!”

  卫聆风……卫聆风!竟然是卫聆风?!为什么会是卫聆风?!

  “如果,在那个世界有人思念你到冲破时空阻滞的程度,那么,你很有可能会再度穿越。”那是水宇天泽曾对我说过的话,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可现在,我居然又到了这个世界,又看到了这个高深莫测却只将软弱伤痛展现在我面前的帝王。这意味着什么?这又说明了什么?

  眼眶瞬间湿热,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比以前更加清癯俊逸,却也更加深不可测的面容,全身微微颤抖。

  卫聆风的脸色一刹那变得苍白,原本伸过来想要探抚我额头的手也僵在空中,轻微颤抖着。

  扑通一声,方才还在哭诉的年轻婢女惊恐地跪在地上,声音因畏惧而结巴得无法成言,“皇……皇上恕罪,娘娘她……她只是……昏迷过后神志不清,绝不是有意……有意冒犯……求皇上……”

  然而,卫聆风却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僵滞的手终于落下来,灼热的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抚过我的眉眼,最后停留在脸上,“冰……依……”

  他用喑哑低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叫我:“冰依……”

  他一遍遍地审视着我,那眼神是震惊?是希冀?是渴望?是伤痛?连原本漆黑的眼眸也仿佛燃烧着赤红的火焰,“你是……冰依?”

  刻骨的思念,糅入了绝望的希冀,还有那压抑着汹涌波涛的眼眸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在我的胸口,痛得我颤抖,却也痛得我骤然清醒。

  我猛地垂下眼帘,避开与他的对视,心念电转:要与他相认吗?可是,相认以后呢?我又该如何面对他呢?五年了,早已伤痕累累的心,真的还能容纳别人吗?

  答案,清晰无比。我嘲讽地笑了笑,然后抬起眉眼,羞涩而感激地看着那个男子,扯出虚弱的笑容,“谢皇上来探望,臣妾已经没事了。”

  卫聆风一怔,指尖的温度迅速褪去。他猛地垂下眼帘遮去波涛汹涌的眼神,缓慢收回手,将身体后退一点儿隐到烛光的阴影中,然后微眯起眼打量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更别提眼神了,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只得紧张地转开眼,看着别处,低声道:“皇上政务繁忙,无须特地来探望臣妾……”

  “容儿,”卫聆风忽然开口打断我的话,声音低沉,“你以前,从不自称臣妾的。”

  我身体猛地一僵,心念电转,连忙摆出委屈的表情道:“从前是臣妾不知好歹,才会惹怒了李妃。如今遭了教训,自然该懂得收敛。”

  卫聆风坐正了身体,低头看着我。他的表情悠然淡定,可我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埋藏在他幽深的眼眸后面熊熊燃烧。

  然而,就在我想探究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他却笑了。我知道,那绝不是他发自真心的笑容,而是高高在上、让你永远都猜不透却又因此而恐惧的虚假面具。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听他说道:“无妨,朕既然同意了你以容容自称,便无人可以指责。李妃那儿,如若查明确系她下毒害你,朕自会严惩。”

  “谢皇上。”我大松了口气,终于知道原来“我”的小名叫容容,连忙道,“只不过容容已无大碍,还请皇上大事化小吧,以免祸及后宫。”开玩笑,要是他惩治了李妃,我还不被推上风口浪尖,小命不保都有可能。

  一回头却见那侍女匪夷所思地看着我,一脸惊疑。

  “也罢,你若有什么事大可叫小环通知朕,太医院的太医,朕让他们随时在偏殿候着。”

  说着他的目光朝着侍女扫了一下,原来她叫小环,我连连点头,“谢皇上。”走吧走吧!我恭送你。

  卫聆风本已起身,甚至还极为习惯地拂了拂袍角,却忽然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神色越加疑惑的侍女,淡淡说道:“你是叫小环吗?”

  那侍女颤了一下,连忙垂下头,做伏地状,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皇上,奴婢是小月。小环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丫环。”

  晴天霹雳!!我浑身僵硬地看着上方男子高深莫测的表情,和嘴角那嘲讽戏谑的笑容,冷汗慢慢渗透了背脊。

  片刻的对视,却仿佛千年的悠久。卫聆风的手抓在我的手腕上忽松忽紧,忽冷忽热,眼中的戏谑幽深终于慢慢褪去化为一丝狼狈的惶恐,却在我看清前被猛然垂下的眼睑遮盖。

  他又略带嘲讽地笑了笑,却看不透是在嘲笑我还是嘲笑他自己。我心中一片凌乱,只重复默念着:他认出我了吗?开始怀疑我了吗?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却忽然在床边坐下来,淡淡说道:“传话给小安子,朕今晚就歇在这里了。明儿一早让他送朝服过来。”

  什么?!我猛地睁大了眼睛,狠狠瞪着那张俊秀儒雅又永远看不透的面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月也是一脸震惊,本就结巴的声音现在更带上了哭腔,“皇上,这于理不……”

  卫聆风一个冷冰冰的眼刀砍过去,愣是把她舌尖的一个“合”字冻僵在喉咙口。

  小月又惊又惧,吓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可还是尽忠职守地说了一句:“娘娘的身体还……还很虚弱,怎么能……伺候……”

  咳咳!小月,说得好!这个色魔淫棍人渣,根本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副身体的主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要人家伺候,太不人道了。

  卫聆风侧过头对上我赞同又愤然的表情,竟扯出个无奈的笑容,柔声道:“朕不会勉强她的,你下去吧。”

  我嘴角抽了抽,瞠目瞪着小月:千万不能相信他!坚决把他赶走!赶走!

  可惜忠心耿耿的小月却一副松了口气又很欣慰的模样,叩首谢恩,还体贴地问:“皇上需不需要人更衣?”直到卫聆风笑着说不必了,她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殿外。独留我躺在床上龇牙咧嘴地腹诽,却还得扯出欣然喜悦的笑容虚应着。

  卫聆风站起身来,身边的压力一轻,我顿时松了口气。那种让人连假笑也生硬得要死的压迫感,果然是只有卫聆风才会给予的。

  谁知我还没来得及喘息,却见他施施然脱去了自己的外衣,然后是中衣……

  我眼睛发直地瞪着他薄薄里衣中若隐若现的身体,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干什么?”

  卫聆风侧过头来,鬓边的发丝轻轻拂动,露出个倾倒众生的笑容,“你说呢?”

  我打了个抖,颤巍巍地收集着理智,“皇……皇上息怒,容容今日身体欠佳,实在无法伺候皇上。还请皇上移驾其他……”

  “闭嘴!”冰冷的声音猝然打断我理智的陈述,卫聆风微低下身凝眉看着我,眼中的光芒复杂难测,“你若再说一句,朕今晚就要了你。”

  我立马噤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看着他。

  冷空气忽然灌入,是他掀起了被单,我打了个寒战,却在下一秒顺着床倾斜的弧度滚入他温暖的怀中。

  卫聆风伸出手扶上我的腰,另一只手则穿过颈项轻松地将我抱起来往床的里侧移了移,直到确定两人都躺到了床中央,才猛一使劲将我搂入怀中,紧贴他温热的身躯。

  耳边能听到自己和他怦怦直响的心跳声,我本能地悸动又面红耳赤,想推开他各睡各的,却又被他坚定地按入怀里。

  他低下头凝视着我,眼中的欣喜和悸动似是再也掩藏不住,通通化为嘴角那浓得化不开的甜蜜微笑。轻柔如羽毛般的吻轻轻落在我的眉心,他哑声道:“睡吧。朕明日再召太医为你调理身体。”

  我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虽然卫聆风本身就是个温和优雅的人,可那只是他的表象。本质上他对人都是冷漠凉薄,甚至残酷无情的,他如此温柔、近乎呵护地对待他的嫔妃,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冰依,留在这宫里让朕疼你,爱你一辈子,可好?

  我猛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当日眼中的深情,和赤裸皮肤上泛起的火红。究竟是他看穿了我的身份,还是他在假装,或者说这个容容本就是他心爱的妃子?我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猜透卫聆风的心思。

  但唯有一点,我很清楚——我不能与他相认,哪怕躺在他的怀中、被他捧在手心呵护,哪怕他的思念冲破了时空,可满心都忘不了祈然抛不开祈然的我,如何能与他相认呢?

  意识慢慢淡去,我迷迷糊糊地进入睡眠。身体被熟悉的温暖气息牢牢包围,耳边仿佛还响着《画心》的凄美歌声和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难道要再像五年前搅乱那年轻帝王的心,伤了他的情,然后挥一挥衣袖离开吗?不!这一次我绝不能。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一夜竟然睡得格外好。等我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身边早没了卫聆风的身影。

  “娘娘,你醒了?”小月似乎在我床边等了很久,一见我睁眼便来服侍我更衣。

  大概是这个身体躺了太久或中过毒的关系,我只觉全身酥软无力,只得由着小月帮我穿衣。直到用温水洗过脸后,我才觉得头昏脑涨的感觉好了许多。

  小月一副很兴奋的模样,一边梳头一边在我耳边念叨个不停,“没想到娘娘会因祸得福——李妃害你不成,反让皇上越加紧张你,非气死她不可!今早皇上去早朝前还特地嘱咐了,娘娘用过早膳就让候在偏殿的太医好好诊视一下身体……

  “哼,这后宫中谁不知道,娘娘你虽然只是贵嫔,可皇上向来最宠幸你。不过今天早上皇上站在床边看娘娘那神情……”小月侧着头想了一下,脸慢慢变红了,“哎呀,不管了,反正娘娘你要记着千万别再像昨晚那样冒犯皇上,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我原本对她的唠叨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到这句却心中一动,问道:“我说话如何颠三倒四了?”

  “那还不够颠三倒四啊!”小月大概是这个容嫔最贴身的心腹,所以讲话没有多少顾忌,“您以前在皇上面前从来都是自称容儿的,可昨天却一直‘容容、容容’的,还把小月的名字都记错了,可不是病后说胡话了?”

  我吓得猛然转头去看她,却因为太仓促用力而扯到了头发,痛得我差点儿叫出声来。

  小月啪的一下丢掉梳子跪在地上,“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我心不在焉地挥挥手。

  小月倒也不怎么害怕,站起身来继续替我梳头,继续在我耳边念叨。

  在她无时无刻不兴致勃勃的八卦和我有意无意地套问中,我终于知道现在是天和1265年,卫聆风统一天和大陆、建国号为祁后,也已过去四年多了。

  我这个身体的主人叫做司徒容儿,是军中新一派将领司徒瀛的二女儿,家中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未成年的妹妹。而那个骄横跋扈的李妃,我当年倒也见过,却是今日才知道——原来她爷爷是军中守旧派将领的头头。

  所以,无论从争宠还是家族势力来说,司徒容儿和李妃都可以说是死敌。新进宫的司徒容儿自然不可能是李妃的对手,但李妃却也因为卫聆风对司徒容儿的偏宠袒护而不敢轻举妄动。

  我打发走了啰唆兴奋的小月,独自坐在梳妆镜前苦思。从小月的话听来,卫聆风昨晚明显是在诓我。一次是司徒容儿的自称,一次是小月的名字,而我两次都露出了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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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诓我呢?诓了我又为何不揭穿我,还留在我房中极度温柔地搂着我睡觉?卫聆风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宠着这个与我有七八分像的司徒容儿?我不愿往纠缠的方向去想,可事实却又让我心痛之余惊悸慌乱。

  卫聆风……发现了吗?已经发现这具身体里藏的是谁了吗?可他怎么会发现?如此匪夷所思、常人根本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他怎么会第一眼就发现了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叫了他一声“卫聆风”?

  我痛苦地揉着本就有些疼的脑袋,想着如果真的被发现了又该怎么面对他?又该如何自处?然而思前想后,最终只确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应该回去,也必须回去。

  当初,我决定留在这个世界是因为祈然,因为对祈然无法割舍的爱。可如今,祈然已经……死了。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难道要再像五年前搅乱那年轻帝王的心,伤了他的情,然后挥一挥衣袖离开吗?不!这一次我绝不能。

  想到这里,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开始在宫中做地毯式搜索。

  因为水宇天泽,我那来自四百年后的亲生父亲,几乎已经是穿越专业户了,所以我多多少少知道了些关于时空穿梭转换的问题。

  身体也好,灵魂也好,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穿越。没有两个世界相应的磁场来吸纳引领我的灵魂,即便有再深的思念,也不可能魂魄穿越。

  如果说,在现代的磁场是十字项链,那么,在这个世界也肯定有相应的媒介物,通过共鸣开启时空之门。而我,只要找到了这个媒介物,与现代交相呼应,就很有可能再度回去。

  翻衣柜,掀床铺,敲暗格,我万分投入地探察检验这房中的每一样东西。以至于当换下一身龙袍改穿蓝白锦缎的卫聆风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凌乱又滑稽的景象。

  “你这又是在干吗?”他强忍住笑意,问道。

  我尴尬地从柜子中探出脸来,抓了抓头,道:“没,只是在找件东西。”

  卫聆风眼中微微闪过异彩,走前两步揽住我来到紫檀木的书案前,坐下来。随后手上微一使劲,我已被扯入他的怀中,端坐在他腿上。

  “皇……皇上……”我双眉轻皱,待要站起来,可是腰上又热又紧的一双手,根本容不得我动弹半分。心中的怒气由浅而深,正待发飙,卫聆风淡定从容的声音却适时传入了耳中。

  “羞什么羞?你是朕的妃子,朕抱着你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顿时傻了,难道……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

  卫聆风收紧了手,唇在我颈侧轻轻流连了一番,“身体好些了吗?”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全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可方才想要怒骂的气势却消失了个彻底,欲哭无泪。是啊!我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宠妃,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丈夫的温存?

  不过,他好像真的没发现!想到这里我又松了口气。

  “好……好多了。”我颤巍巍地道,“皇上,现在是白天。”所以,你该注意形象。

  “嗯——”他微微拖长了性感的声音,斜睨着我,看得我心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然而他终究还是放开了我,唤人召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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