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致命访客(3)

　　看着渐渐走近的优雅妇人，她悄悄地咽了咽唾沫，挤出一抹微笑，“高太太。”

　　费美清点点头，在容佩仪对面的座位坐下，抬眸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的女生。

　　容佩仪长得很漂亮，五官立体，加上得体的打扮，使她看来成熟妩媚，气质和样貌兼备。只要她想要，估计很少有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费美清记得高扬以前提过，这位容秘书很有能力，面对客户时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现在看来，她的神情表面是挺镇定的，但是眼底飞掠而过的紧张却没能逃过费美清的眼睛。是因为自己是扬儿的母亲，所以她才会特别紧张吗？

　　容佩仪见费美清一直盯着自己看，又不说话，忍不住率先开口：“高太太，请问您约我出来是为了……”

　　费美清看着她亲切地微笑，“在公司外面，你叫我阿姨就可以了。听扬儿说，你在工作上帮了他很多忙。上次在公司遇见你，我怕打扰你的工作，没能和你好好聊一聊，现在总算能弥补上次的遗憾了。”

　　费美清的态度让容佩仪受宠若惊之余，隐隐有些不安，回答也格外谨慎了，“阿姨，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了，怪不得我家扬儿常在我面前称赞你。他说，你漂亮能干，像你这种能力与美貌兼备的女生已经很少了，谁能娶到你真是那个男人的福气。”

　　“高经理真的这么说？”容佩仪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妇人，被高扬称赞的惊喜让她完全忘记了费美清的身份。

　　看着满脸欣喜的容佩仪，费美清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容佩仪果真对扬儿有意思！这一趟，她是来对了！

　　“扬儿若没有说过这些话，阿姨又怎么敢这么跟你说呢？怎么了，你不相信阿姨？”费美清的态度真挚，完全看不出她在说谎。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太高兴了，我没想到高经理对我……对我……”容佩仪的双颊微微一红，“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容佩仪跟在高扬身边工作了两年，他从没当面称赞过她，也难怪她会这么高兴。

　　直直地盯着她，费美清沉默了半秒，突然问：“佩仪，你是不是喜欢扬儿？”

　　容佩仪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底闪过了一抹惊慌，“阿姨，您……”

　　“佩仪，那天在经理办公室，你去茶水间给我冲咖啡的时候，我忍不住好奇，打开了你的抽屉。我看到了那本素描簿，里头画的全是扬儿，还有画像下的那几张照片……”

　　前一秒还泛着红晕的双颊，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容佩仪知道费美清指的是哪几张照片，那是她趁高扬不注意时偷偷拍的。她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想他的时候，有个可以寄托思念的物体罢了。

　　容佩仪以为费美清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追究此事，一向自傲的她在气场强大的费美清面前，也不禁放低姿态哀求：“高太太，您别误会！我承认，我是喜欢高经理，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卑微，配不上经理。我从没想过让经理知道我的心意，我只是希望……”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责怪你的。佩仪，我很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如果你和扬儿在一起，想必你会是一个优秀的贤内助。”

　　费美清诚挚的回答大大地出乎了容佩仪的意料，正当她惊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的话时，对方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感到心情复杂。

　　“可惜扬儿鬼迷心窍，被姓苏的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唉，算了，都怪我家扬儿没这个福气。”费美清状似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提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推到她的面前，“不说这些了，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想把这只玉镯送给你。这是我去北京旅游时买的，一共买了一对，另一只给了芷韵，这一只是特意留给你的。你也别跟阿姨客气，我们这么投缘，你在工作上又帮了扬儿这么多，我早就想送点儿什么给你了。”

　　容佩仪打开首饰盒，里头果真是一只墨玉手镯，看成色，绝对是玉中优品，价格不菲。

　　没想到费美清对自己这么大方，难道她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迟疑了片刻，容佩仪抬头看着费美清，“阿姨，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

　　费美清微笑，面容慈祥，“阿姨刚才不是说了吗？阿姨喜欢你，才送你手镯，你用不着跟阿姨客气。”

　　“可是……”

　　费美清似乎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犹豫，优雅地站起来，“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阿姨得回去了，你有空就来找阿姨聊天。”

　　容佩仪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站起来，礼貌地和她道别：“好的，阿姨再见。”

　　费美清点点头，拿着小提包朝外走。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坐在座位上盯着玉镯发怔的容佩仪，唇角微扬，勾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推开门，她优雅从容地走出餐厅。

　　夕阳西下，旖旎的霞光洒落在费美清那张化着精致淡妆的脸上，两分钟前还盘踞在她眉目间的慈祥亲切荡然无存，余下的仅有一片清冷的无情。

　　那天，苏听蓝感到前所未有的累。傍晚一下班，她连夜校也不去了，直接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租住的地方。

　　当她看见坐在楼梯口的高扬时，秀眉微微地皱了一下，然后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般，绕过他走到门前，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

　　高扬迅速站起来，果断地拉住她的手腕，不悦地责问：“为什么躲我？”

　　低头盯着那只紧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掌，苏听蓝沉默了数秒，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抬头安静地看着他，淡淡地说：“我没有，你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的手机没电了。”

　　“我去珠宝店找你，你的同事说你不在，你去了哪里？”

　　“我没有义务向你报告我的行程。”

　　盯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高扬怒火攻心，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苏听蓝痛得眉头轻皱，暴怒中的高扬却没有看见，此刻的他就像一只失去理智的雄狮，愤怒早已蒙蔽了他的双眼，“我们昨天还好好的，不是吗？我不知道我妈跟你说了什么，可是你怎么可以因为她的片面之词就否认我这些天的努力呢？苏听蓝，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过分了吗？”

　　一直面无表情的苏听蓝在听见“我妈”二字时，脸上飞掠过了一抹异样的神色，在高扬发现她的异样前，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冷静地掰开他扣着自己的大掌，她淡漠地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也早该在五年前结束了。那次在珠宝店的相遇纯属错误，你不该再在我面前出现的。”

　　“你一定要紧揪着往事不放吗？我承认，五年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做错事的不只我一个！如果你当初没有威胁伊优离开我，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高扬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暴凸的青筋在无声地暗示着，那片压抑多时的怒焰已在他的心底蔓延成灾，随时都会喷薄而出！

　　如果苏听蓝够聪明的话，此刻她就该转身离开，给两人一个冷静的机会，毕竟惹怒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对谁都没有好处。可是，她的思考能力早在听到那个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的名字时，倒退到幼儿阶段。

　　片刻的失神过后，苏听蓝神情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轻声问：“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高扬不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但愤怒让他失去了往日的理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听蓝，你明明就不是一个爱记恨的人。我记得以前芷韵老爱捉弄你，你也没生她的气，不是吗？你能原谅别人，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苏听蓝摇了摇头，眼帘微垂，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别说了，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要再收购钻石世家了。如果你执意而为，我不介意辞职，我相信妈妈会理解我的做法。”

　　“苏听蓝，你一定要这样吗？”

　　“相信我，我说到做到。”她的语气很淡，言语里却带着无法动摇的坚决，“五年前，我能离开；五年后，也没有人能拦得住我的脚步。”

　　“好！很好！”高扬不怒反笑，“苏听蓝，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找了你五年，我不在乎再找五年！”

　　两人无声地僵持着，四目相对，苏听蓝在高扬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固执。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的语气多了一丝无奈，“你这是何苦呢？我们充其量就是一对有着一段共同不愉快回忆的陌生人，你何必苦苦纠缠呢？”

　　“不！你不是陌生人！对我来说，你是我的亲人，你是我的妹妹！”

　　妹妹？苏听蓝一愣，当那段遥远而冰冷的回忆涌进脑海时，她不禁自嘲地笑了。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呢？对他来说，她只配做他的妹妹，而女朋友的位置，永远属于那个叫伊优的女孩。

　　滴滴滴滴……

　　手机响起的时候，十六岁的苏听蓝正伏在女生宿舍的书桌上，复诵今天学过的英语单词。

　　那时，她已经从高家搬到学校宿舍。高盛峰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给她买了一部手机，以便联系。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的心欢喜得似漏跳了一拍，表面却仍是那副天塌下来也和她无关的淡定样子，“高扬？”

　　话筒那端传来高扬兴奋得有些激动的声音，“听蓝，你赶紧来江仁路的雅藤阁，我有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你！”

　　苏听蓝没有拒绝。对于高扬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向来都会应允，况且是收礼物这样的好事。

　　来到江仁路，苏听蓝远远便看见站在餐厅门前的高扬。高扬这时也看见她，笑嘻嘻地朝她招手，“听蓝，快过来，我们等你很久了。”

　　苏听蓝被他的好心情感染，莞尔一笑，没有注意到他口中的“我们”，脚步轻快地走过去，“你怎么突然要约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在学校也可以说呀！”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学校里人多口杂，不方便。”

　　“你又浪费钱给我买礼物了？你以前送我的东西都快把我的宿舍填满了。”

　　高扬一直对苏听蓝被费美清送到学校一事自责不已，认为是他没有把她保护好，才致使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本就对她很好，现在对她更是关怀备至，老是给她送这送那不说，有好吃好玩的地方也不忘带上她。久而久之，高扬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一个美丽纤瘦得仿若西施转世的妹妹，苏听蓝的舍友、同学也知道她的哥哥就是风靡整个校园的全才校草。

　　“No！No！No！No！”高扬晃了晃食指，故作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这份礼物可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哦！”说着，他一转身，像变戏法一样把身后的女孩拉到她的面前，“你看，这是我给你找的小嫂嫂！”

　　小嫂嫂？

　　苏听蓝愕然地盯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女生，上扬的弧线缓缓地僵在唇角。

　　那是一个和高扬年龄相仿的女孩，个子比苏听蓝高出一点点。她长得不算十分漂亮，但五官分明、皮肤白皙，笑起来的时候双颊有一对米粒大小的酒窝，眉目温婉，宛如一缕柔和的春阳，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看着愣在原地的苏听蓝，女孩柔柔地扬唇，友好地对她说：“你好，我叫伊优。我比你大两岁，你可以叫我伊姐姐。”

　　苏听蓝低头，贝齿悄悄地紧咬着柔嫩的唇瓣，沉默不语。

　　高扬以为她还没回过神来，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揶揄道：“怎么不出声？是不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了？以后小优会像姐姐一样疼你，这份礼物很棒吧？”

　　目光无声地移离两人紧扣的十指，苏听蓝抬头朝他们勉强地笑了笑。她很想说，你们一个俊秀，一个清丽，站在一起真的很好看。她还想告诉高扬，伊学姐的笑容和你的一样温暖，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

　　高扬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神情亲昵地转头对伊优说：“小优，听蓝性子安静，不太爱说话，你别怪她。”

　　“没关系，我喜欢文静的女孩子。”伊优微微一笑，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苏听蓝的双唇没有一点儿血色，脸色苍白得吓人，不由得担心起来，“听蓝，你的脸色好苍白，你是不是不舒服？”

　　伊优这么一说，高扬也发现了。他连忙放开伊优的手，紧张地伸手碰了碰苏听蓝的额头，俊脸上写满关心，“听蓝，你哪里不舒服？”他的眼里只有苏听蓝，没有发现放手的那一刻，伊优脸上的微妙表情。

　　苏听蓝摇了摇头，低声说：“也许是低血糖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吧！”

　　“你这个笨丫头老是不会照顾自己，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高扬口中责备，却不忘把她往餐厅里拉，“赶紧进去，我给你点份甜点，让你补充一下糖分。”

　　被高扬遗忘在一旁的伊优愣了愣，连忙跟上两人的脚步。

　　在餐厅里，落座的时候，高扬习惯性地选择了苏听蓝旁边的位置。

　　伊优怔了半秒，在两人的对面坐下。

　　苏听蓝再不愿意，也明白人家到底是情侣，这样是不合适的。咽下涌上喉间的苦涩，她抬头对旁边的高扬说：“高扬，这里太挤了，你去伊学姐那边坐吧！”

　　“挤？”高扬低头看了看身下宽大的沙发，表情困惑，“不会呀！我看这沙发还能坐下两个人，怎么会挤呢？”

　　高扬不解风情，不代表伊优也这般迟钝。心思细腻如她，自然看出了苏听蓝的意思。压下心底的异样感觉，她体贴地说：“你的身体不舒服，高扬坐在那儿刚好可以照顾你。”

　　高扬点头应和：“小优说得对，你的身体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别再没事找事了！”

　　苏听蓝还想再坚持，穿着白衬衣打着领结的男侍者却在这时拿着菜单走了过来，“先生、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

　　高扬也不看菜单，直接对侍者说：“给这位小姐一份香草羊小排、一份樱桃慕斯和一杯牛奶。”给苏听蓝点完菜，他又看向伊优，“小优，你要不要尝尝这里的鹅肝酱煎鲜贝？味道很不错的。”

　　“不好意思，我对海鲜过敏，给我一份香煎牛排就可以了。”伊优表面微笑，心里却有些小郁闷。高扬不知道自己女友的喜好，却清楚地记得别的女孩子喜欢吃什么，这确实让伊优挺难过的。不过，转念一想，苏听蓝毕竟是高扬的妹妹，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熟知对方的喜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么想着，她便释怀了。

　　高扬没有察觉到伊优的小心思，抬头对侍者说：“再要两份牛排套餐，牛排要全熟的。”

　　侍者走后，三人同时沉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伊优有心要和苏听蓝搞好关系，在气氛彻底冷却下来前，她找了个尚算安全的话题，略带讨好地说：“高扬追我的时候就常跟我说，他有一个比刘亦菲还漂亮的妹妹，那时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总算是相信了。听蓝，你长得真漂亮。”

　　苏听蓝摇头，“我不是他的亲妹妹。”

　　“我知道，高扬跟我说过你的故事，你是一个坚强的女生，我很佩服你的毅力。”

　　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能分享彼此的秘密了吗？苏听蓝的心底泛起了一股浓烈的酸意，她深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不许再想高扬和伊优的事。他们是情侣，亲密无间是应该的。他找到了爱情的归宿，她是他的妹妹，该替他高兴的，不是吗？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压制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叫嚣着要把事情弄明白的心。也好，把事情弄个透彻，她就能彻底死心了。

　　“伊学姐，你和高扬是怎么认识的呢？”

　　伊优听出苏听蓝声音里的些微颤意，却只当是她的身体不舒服，没有多想，便如实回答：“我们是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