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悲四人行(2)

　　叶东城所任职的腾升集团是国内最大的网络游戏公司，在国际上久负盛名，成为它的职员，是国内网游研究学者梦寐以求的事。五年前，叶东城毕业于国内知名的B大，却因出身于普通的职工家庭，不认识说得上话的高层，险些与梦想擦肩而过。后来，经过一番波折，他好不容易成为腾升集团旗下分公司的一名小小的程序员。工作的头半年，他过得并不容易，本就不胖的身体，硬是被折磨得瘦了一大圈。半年后，他的工作态度和能力慢慢地得到上司的认可，却惹来了同事的嫉妒。后来，又熬了三年，他终于坐上了现在的位置，成为腾升集团最年轻的研发部经理。旁人都羡慕他的仕途平坦，但其中的艰辛和血泪，只有他自己清楚。

　　兢兢业业地拼搏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再过一两年，他就能调到总部，做他最喜欢的研究工作，她怎么能让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呢？

　　深吸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轻松自然，“叶大哥，我没事，你回去吧！”

　　叶东城摇头，坚决地说：“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照顾……”

　　“等你出差回来，”轻声打断他的话，苏听蓝停顿了半秒，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就交往吧！”

　　谈恋爱要做些什么？苏听蓝不知道，她没有恋爱经验。以前高扬带着她到处玩，她犹记得他牵起她的手时，那种怦然心动的美好感觉。她以为这就是恋爱，但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只是她的一相情愿而已。

　　第一次恋爱，一直视为大哥的男人突然变成自己的亲密男友，令苏听蓝的心忐忑到极点。刚和叶东城交往的前几天，她紧张得一听见他的名字，就条件反射地胃抽搐、手脚冰凉。她知道，她在害怕，她的心一直在排斥高扬以外的男人进入。

　　可是，她很清楚，她和高扬是没有未来的。与其将来和一个陌生男人谈恋爱，与其将来嫁给一个陌生男人，那么她宁愿那个男人是叶东城。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叶东城更能包容她的男人了。

　　她还记得那天清晨，她冲动地说出那番话后，没过多久就后悔了。她不想欺骗他，心情忐忑地向他坦白，“不过，叶大哥，短时间内，我可能没办法忘记他，如果你介意的话……”

　　流水般清澈的晨曦中，她清楚地看见那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惊喜笑容缓缓地僵在他的唇边。他看着她，眼底有着被戏弄后的失落和受伤，“你后悔了，是吗？”他的嗓音略带沙哑，音量放得很低，像一片被树干遗弃的卑微的叶子，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

　　她听在耳里，鼻子一酸，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她很想告诉他，不是的，她不后悔，他是值得被爱的好男人，再过一段时间，她一定会爱上他的！

　　可是……

　　她真的能忘记高扬，爱上另一个男人吗？她不知道，她的心底没有答案。连她自己也不确定的事情，又怎能随便允诺别人呢？

　　低头咬唇，她痛恨自己的懦弱。

　　在她自责不已的时候，一双长长的手臂环上她的肩膀。下一秒，她落入一个温暖的带着淡淡清香的怀抱里。

　　“没关系，我不介意。只要你能给我机会，我愿意陪你一起把他忘记。”他轻轻地拥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左肩上，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听蓝，我等了你五年，我不在乎再等五年。”

　　曾经，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高扬说，我找了你五年，我不在乎再找五年。可是，已经过去的时光，又怎么可能重现呢？

　　闭上眼睛，她努力把那张略带忧伤的俊脸驱赶出脑海，“嗯，我会努力的。”

　　事实证明，和叶东城交往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困难。最初的那几天，她确实很不习惯。然而，这种略带不安的紧张，只持续了几天便消失了。

　　因为，她很快便发现，她和叶东城的关系虽然变了，但他们的相处方式似乎并没有如预想的有那么大变化。他对她依旧那么温柔体贴，每天按时接她上、下班。两人有空的时候，会一起去书店看书，或者去江边散步。偶尔，他会去她家，给她做他最新学会的菜式。吃过晚饭后，两人会一起挤在客厅那张小小的旧布艺沙发上看电视。晚上十点，他会准时离开，一分钟也不多留。他尊重她的意愿，知道她还没习惯两人的新关系，便对她处处迁就，从不会强逼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高扬。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过得还好吗？《财经日报》说，前段时间还高调宣称收购钻石世家的扬天贸易集团，最近没有任何动静。这是不是表示，他已经放弃收购计划了呢？

　　她很想知道答案，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相信，只要不相见，总有一天，他们会彻底把对方忘记。对他们来说，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无视隐隐作痛的胸口，苏听蓝努力朝店内的顾客扬唇，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轻松自然些。她再一次在心里告诫自己，从她点头答应做叶东城的女朋友的那一刻起，她的未来便与高扬无关。她现在该挂念的不是高扬，而是她的工作，她的梦想，以及她的男朋友！

　　旁边的凌巧巧把她的笑容看在眼里，趁店长不注意，转头贼兮兮地看着她，低声说：“听蓝，你这几天的状态看起来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哦！”

　　苏听蓝回头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扬，笑而不语。

　　凌巧巧不死心，继续八卦地问：“你最近和叶大哥的感情怎么样？”

　　“还好。”

　　“好就行！”凌巧巧抚着胸口，夸张地呼出一口气，“上次我擅自做主给叶大哥打电话，我真怕你会生我的气呢！”

　　“怎么会，你也是为了我们好。”说真的，她真该感谢凌巧巧，如果没有那通电话，说不定她现在就不会和叶东城在一起了。

　　凌巧巧没心没肺地笑着，正要说什么，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玻璃门，“咦，那不是叶大哥吗？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苏听蓝循着她的目光转头一看，透过洁净的玻璃门，果真看到站在对面街上的叶东城正朝钻石世家走来。叶东城似乎感受到她们的注视，抬头朝她们所在的方向微笑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叶大哥，不好意思，接班的同事迟到了，让你多等了二十分钟。”

　　苏听蓝和叶东城并肩走在大街上，离下班高峰期还有一段时间，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身上，暖暖的，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叶东城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唇角轻柔上扬，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满足，“说什么傻话呢？我是你的男朋友，等你是应该的。”

　　“谢谢。”苏听蓝抬头，感激地冲他微笑。

　　淡金色的阳光下，她的肌肤晶莹白皙，纤长的睫毛浓密得像是天鹅的羽毛，眼睛乌溜溜的，粉唇微扬，笑靥如花，美得比太阳更炫目！

　　叶东城看得微微失神，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苏听蓝受惊，下意识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她潜意识里的排斥是那么的明显，叶东城不由得愣了愣。苏听蓝也被自己的反应吓着，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沉默了半秒，叶东城放下僵在半空的手，故作轻松地说：“如果你真的想谢我，就请我吃饭吧！”

　　知道他有意转移话题，苏听蓝收起脸上的尴尬神色，牵动唇角，配合地说：“好，你想吃什么？”

　　“我今天特别想吃面条，我们去试试易初商业大厦旁边那家新开的面馆，好不好？听说那里的酱汁是家传秘制的，特别好吃。”

　　“好。”苏听蓝点点头，率先朝商业大厦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叶东城犹豫了一下，上前轻轻地拉住她的手。

　　感受到他的举动，苏听蓝的脚步一顿，身体瞬间僵住了。

　　这是两人交往以来，他第一次牵她的手。虽然没有抬头，可是从他手中微湿的汗意，以及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她仍可以感受到他的紧张。其实，以前他也牵过她的手，只是，那时他在她的心里，就像大哥一样地存在。哥哥牵妹妹的手，这是很正常的。现在，他对她来说，是一个男人，一个喜欢她的男人，牵手的意义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其实，情侣之间牵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她没有办法无视自己的真实心意。她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排斥着他的碰触。她不敢抬头看他，她怕他看见她眼中的反感。刚才偏头躲开他的碰触，他口中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她分明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神色。苏听蓝痛恨这样的自己。这段日子，叶东城对她有多好，她是知道的，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这么爱自己的男人呢？

　　深吸了一口气，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想要和叶东城长久地发展下去，这一关是必须要闯过的！

　　努力压下想要挣开他的手的冲动，她抬头若无其事地对他微笑，“我饿了，我们走吧！”

　　叶东城微微一怔，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欣喜地握紧她的手，“好！”

　　两人浅笑着相视了一眼，默契地转身。可是，才走了两步，苏听蓝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如花的笑靥瞬间僵在唇角。

　　叶东城看了她一眼，困惑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当那道颀长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底时，他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高经理，收购案多日没有进展，董事会有大半股东纷纷表示不满。再这么下去，我担心收购计划可能无法继续进行下去。”

　　穿着桃红色白领套装的容佩仪提着鼓鼓的文件袋，一边敏捷地闪躲着大街上的行人，一边紧紧地跟在高扬的身旁。

　　对于她的好言相劝，高扬充耳不闻。他自顾自地举起手中喝了一半的威士忌，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只装满各种各样酒的大纸袋。

　　他的态度让容佩仪忍不住皱起眉，“高经理，您有没有在听？”

　　高扬不理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不忘又往嘴里灌了几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