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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婚前大战一场接一场,结婚咋像打仗

  她看见不远处的苏勤招着手,小步跑过来,苏勤穿着一件白色T恤,洗得有些发旧犯了黄,牛仔裤也褪色发白松垮垮的,一双运动鞋更是风尘仆仆。

  苏勤瘦了,脸也晒黑了,清秀的脸上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该有的年轮,如饱受沧桑的柿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就是让人看不清原本秀丽的模样。

  苏劲知道,这是妹妹夏天在家帮父母干活,皮肤给晒成了这个样子。

  她的心一下就疼了,她想是自己还不够努力,她作为姐姐,没有让妹妹过上衣食无忧的美好日子,她在北京摇曳生姿维持着最基本的薄面,可家里的父母,兄妹,哪一个又比她轻松呢。

  她自责内疚,拉着苏勤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纸,弯腰给苏勤擦鞋面上的灰尘,苏勤要拉她起来,笑着慌忙说:“姐,你是怎么了,我自己来擦。”

  苏劲倔着不理,蹲在那里把苏勤的一双鞋擦干净,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妹妹和她所接触的同龄北京女孩相差太大,没有穿过多体面的衣服,没有做过发型做过美容,没有化妆品护肤品,没有去过KTV,没有吃过西餐,这就是她苏劲的妹妹。

  她作为姐姐,没有让妹妹过上好的生活,她甚至还要欺骗妹妹,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苏劲站起身,握紧了苏勤的手,说:“妹,辛苦了,咱爸妈对亏你照顾了,我不能在爸妈身边尽孝,让你受累了。”

  “姐,看你说的啥话啊,咱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我照顾咱爸咱妈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你每个月往家里寄那么多钱,你付出的比我还多呢。”苏勤朴实的河南话说着,两边脸颊上浮着薄薄的红晕,用手背擦拭苏劲脸上残留的泪痕。

  张赫名的短信发了来,上面是一行地址,是卓惠娜堂哥的公寓地址,苏劲可以直接把苏勤带到那所公寓里,说是自己住的地方,苏勤也顶多在北京待一个星期,不会察觉到什么异常。

  苏劲还真没想到,第一次见卓惠娜这个让她担忧了好几年的假想情敌,竟是在她有求于人的时候,这样的狼狈和窘迫。

  为了找这个地址,苏劲费了好些神,出租车司机也不是很清楚,苏勤随口玩笑着说:“姐,你咋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找不着了啊。”

  苏劲沉默不语,在车上一直拉着苏勤的手,苏勤的目光探向窗外,第一次来北京,苏勤带着对首都北京无限的好奇和憧憬,看着窗外沿途的城市风景,会因为天空划过的一架飞机而激动拉着苏劲的手指着天空,会仰头仰得极高看高楼大厦的顶层。

  风吹动着苏勤的发丝,有淳朴女孩芬芳的气息,苏劲眼里的苏勤,多像多年前第一次来北京的自己,对这个城市抱有着太多的希冀和拼劲。

  “姐,爸妈让我给你捎带了一些吃的,天气热不敢带太多,还有妈做的豆瓣酱,回头你让姐夫也拿点回去给他家里人吃。哎,姐,姐夫最近工作咋样啊,你俩什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苏勤看苏劲一脸的憔悴,略微添了些担心。

  苏劲勉强笑笑,手心在苏勤的手背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吧,结不结的很快就见分晓了。”苏劲低头,潜意识地盯着自己的腹部,里面的小生命不期而到,将会带来怎样的冲撞。

  要么结婚生子,要么分手堕胎。

  苏勤的眼里还是流露出对苏劲的艳羡目光,她哪里会懂得苏劲光鲜背后的凄凉,为了维持家人心目中家中栋梁的形象,苏劲努力掩藏起自己全部的无奈和艰辛,呈现出一副我过得很好,我会让全家人都幸福的形象。

  “姐,等我开学了,你帮我找份兼职的工作,我边念书边打工挣钱,这样就可以减轻你的压力了,我可以做做兼职做做促销什么的。”苏勤说这些话,无非是想让苏劲压力不要过于大,苏劲的收入是家里经济来源最大的部分,又要维持整个家,又要维持自己在北京的生活,怎么会轻松的起来呢。

  苏劲扭头看着窗外,空气中很沉闷,车里的冷气开着,让她的后背一阵寒意,出了冷汗,她一只手抱在怀里,低头瞥见苏勤牛仔裤磨白处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撑破一个洞。

  “别打什么工,你姐姐我还能撑个几年,等大哥结完婚,你念完大学,那我就轻松了,不就是苦个几年嘛,咱们是一家人。你只管好好念书,缺什么就跟我说,我是过来人,上学的时候打工很影响学习的。”苏劲的手在苏勤膝盖上抚了抚,补上一句:“晚上带你出来买些衣服,算是奖励你考上大学的。”

  苏勤的心如同被一罐酸梅汤浸泡了一样,酸溜溜的,她目光濡湿了,哽咽着说:“姐,这几年咱家连累你受苦了,我们都拖累了你,这原本都不该是你承担的负担。姐,你等我四年,四年后我毕业了,我挣钱了我加倍对你好,再也不让你受累了。”

  苏劲抬手揉揉苏勤的头发,又捏捏苏勤的鼻尖,笑着说:“傻丫头,知道我的好就行了,不管怎么说,咱家爸妈多辛苦啊,大哥腿脚又不方便,以后我们姐妹俩要姐妹齐心,照顾爸妈,能帮大哥的地方也要多帮帮。”

  “嗯!我也向你学习。姐,你不知道,咱家那边的人多羡慕咱爸妈啊,都说你有出息,是我们那飞出的金凤凰,你要是嫁到北京来哇,乡亲们就包几辆大卡车进京来参加你的婚礼。”苏勤激动地说,一脸美好的憧憬。

  好不容易才在四环外找到了张赫名借来的公寓,张赫名穿着棕色西装站在公寓楼下,谦谦君子的样子,苏劲再累,只要一见到张赫名,就什么抱怨都烟消云散了。张赫名的笑容,可以疗伤,化解苏劲所有的压力。

  她隔着出租车的窗户,望着张赫名修长挺拔的身影,显些落了泪,赫名,我们怎么相爱得这么艰难,不可以光明正大走在一起,连见我的家人,都要躲躲藏藏。我如此爱你,又如此的不忍心。

  张赫名大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很贴心的将手心放在车门上方给苏劲挡着,生怕她的头碰到了,细微的动作足可以看出赫名无微不至的关心。

  苏勤大咧咧地喊了一声姐夫也下了车。

  张赫名乐滋滋地答应了,苏劲总觉得这一幕很温馨,特别是她的家人对他的称谓是带着承认他是她准丈夫的意味,她更觉得这个优秀温润的男人是属于自己的。

  想起上一次张赫名陪她回河南家里,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母亲端上一碗鲫鱼豆腐汤,父亲和张赫名同时都指着那碗汤对苏劲说:“多喝点汤。”

  她幸福的不得了,觉得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两个男人都在自己身边。

  父母俨然都把张赫名当成了自己的准女婿,苏劲说张赫名的父母对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好,让老实厚道一辈子没和大城市人打过交道的父母听得笑逐颜开。

  好像谎言编织得太美好了,终有无法收场的时候。

  比如现在,就需要去借一套公寓来应付妹妹苏勤的到来,但这种应付也只是暂时的,九月份苏勤就要正式来北京上学,时间一长,纸还能保得住火吗?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更大的考验,事到如今,瞒也瞒不住什么了。

  苏劲脸色低沉,把心一横,索性也不想进这栋公寓了,反正迟早都是要面对双方家长的,她看了张赫名一眼,目光里都是无奈和凄凉。

  这让三个人的气氛陡然就尴尬了起来,都停步不前站在了楼道口边。

  “姐,姐夫,你们俩干嘛呀,吵架了啊?”苏勤笑着说,瞪着眼睛看看苏劲再看看张赫名。

  “你姐啊,这是怕我早上起来没把家里整理好呢,怕你看到了笑话她懒,老婆,你放心吧,家里我都收拾好了,别担心。”张赫名说着走到苏劲身边,揽过她的肩膀,右手掌心在她的右肩上拍了拍。

  苏劲明白了张赫名话里有话的含义,他暗示她不要担心,一切他都安排好了,她只需要稍配合就可以把这场戏演下去。苏劲抬头看张赫名,他的目光告诉她,他会一直陪着她走下去,他所作所为,都是无奈,太爱了,以至于他生怕走错一步就会失去她,他步步小心,双方家庭都要维护薄面。

  他何尝不想马上就把苏劲带回家里,马上就娶她,如果他可以顺利升做主编,他就把苏劲正式介绍给家人。因为他曾试探性在母亲面前说过,如果他娶一个外地女孩做老婆怎么样,当时母亲白了他一眼说:你养得起吗你,到时候七姑八大姨有得钱花不光是吧,你升做主编再说吧,先把自己能力提高,男人要事业第一,有了事业,什么都好解决。

  苏劲将要说出口的真相又被生生吞了回去,她想得更多的是如果说出来了,张赫名怎么办,苏勤要是把真相告诉了父母,父母还能答应她这样没名没分继续跟着张赫名呢,她和他的未来该怎么走下去。

  她点点头,装出笑容,尴尬地说:“是啊,就怕家里乱糟糟的,我妹妹苏勤是最爱干净的孩子了,对吧苏勤。”

  “就是。”苏勤撅着嘴,点点头,转身站在楼道口上,打量周围的环境,说:“姐,这楼里还有电梯呢,哇,这一定是很高档的小区吧,租金很贵吧。”

  “没事,他全包了。”苏劲回头看着张赫名瞪大了眼吐舌头的样子就笑了。

  苏劲进电梯的时候,被一道小坎差点绊倒,幸好张赫名速度快抱住了她,这把苏劲的脸都吓得惨白惨白,幸好没事,万一摔下去把孩子弄没了就可怕了。

  “老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看你手心都是冷汗,回家我给你泡杯姜茶喝。”张赫名俊朗的面庞上有宠溺的微笑。

  他的宠溺,总让她跌入难以逃脱,她深深被他一贯的温柔吸引,他总是那么窝心,除了他在他父母面前的妥协以外,苏劲挑不出他还有什么缺点。

  张赫名开门,帮苏勤把带来的土特产和行李都提进了客厅,苏劲和苏勤进来的第一反应是那么的相似,都站在客厅里被华丽的装潢吸引住了。

  “哇,姐姐姐夫,这房子也太漂亮了吧,姐,你每天住在这么美的房子里,心情一定很愉悦。这比咱家那小平房不知要好多少倍,嗯!我以后找男朋友也要找想姐夫这样条件好的,姐,我太羡慕你了。”苏勤说着,挽着苏劲的手,头就往苏劲的怀里钻钻。

  “羡慕啥呀,你以为肯定比我好,真的。”苏劲对张赫名白了一眼,她怪他不该找条件这么好的房子,这房子也太高档了,要真论租住的话租金一月都得五六千了。

  张赫名耸耸肩,帅气得一塌糊涂。

  三室一厅的房子被苏勤来来回回参观了十几遍,苏劲趁苏勤看房间的空档,把张赫名拉到了卫生间小声说:“你怎么借这么好的房子哇,我妹可机灵了呢,房主的照片信息什么都收好了没,别露了破绽。”

  张赫名顺手就搂住苏劲的腰,故作深沉地说:“我的老婆大人,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老婆,我都好几天没好好抱你了,瞧你小脸瘦的,老婆,今晚我想……”

  “姐,这是怎么回事啊!”苏勤的叫声在关键时候发出来。

  张赫名的吻戛然而止,苏劲偷笑着推开张赫名,脸红耳赤往客厅走,问:“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姐,这电视机怎么放这种东西啊,怎么关啊……哎,姐夫你别出来。”苏勤捂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不知如何是好。

  苏劲一瞧,电视上正放着限制级的画面,类似于一男一女人肉大战,苏劲想光天化日哪有电视台敢放这种少儿不宜的电影啊。低头一瞧,是碟机在放,她关掉电视,退出碟机里的碟片,一看是大日本民族的AV文化产物。

  “姐,你和姐夫……经常一起看这个吗?”苏勤弱弱地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会看这种龌龊的东西呢,一定是你姐夫偷看的,看我不找他算账。”苏劲把碟片别在身后,趁苏勤还没有反应过来,慌忙闪进卫生间。

  张赫名脸一阵青一阵白,双手抱头小声说:“亲爱的老婆大人,你怎么可以说是我看的呢,你叫我这个姐夫以后在小姨子面前还有什么正人君子的形象。”

  苏劲看他委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把碟塞到他的手里说:“那还不都怪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啊,差点害我都出洋相,我妹年纪那么小,可别被你的狐朋狗友污染了。”

  “是是是,老婆,我遵命,清除社会主义不和谐的毒瘤,保护老婆和小姨子!”张赫名立正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将碟片扔进了垃圾桶。。

  “去你的,没个正经的。”苏劲笑了,这个小插曲让她一下就回忆了当年大学时和张赫名初次见面的尴尬情形。

  那年的春天,学校组织学生出去踏青,住在一个山脚下的青年旅舍里,苏劲所在班的辅导员还带了几个往届的学生,张赫名就是其中一个。

  白天爬山都累了,晚上回到青年旅舍大家都各自回房睡觉。辅导员安排的是两人住一间,男生和女生是分开住的。当时有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就会晚上自己协调换房间,这样一对情侣就睡在一间房间。

  苏劲比较可怜,因为女生总人数是单数,所以她一个人住一间房,而张赫名也是男生中的单数,也是一个人住一间房,当然,那时他们还彼此不认识对方。

  青年旅舍坐落在山脚下,推开窗户就有一个大大的屋顶,山风吹进来,夹杂着刚被春雨冲刷过的青草气息。

  苏劲百无聊赖,看见房间的床头柜有两盒杜蕾斯,每盒都有十个装,她好奇加闲得慌,就拆开了,坐在屋顶上,一个个拆开吹着玩,结果全部都吹破了才睡觉。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又大条又狠拼,非要鼓着腮帮子把两盒全吹破了。

  春游结束后,退房,退房,苏劲把房卡交给了前台,所有的同学都集合要准备走了,就在这个关头,大厅前台该死的对讲机传来了清洁卫生大妈的咆哮声!几乎全部的人都耳朵被震撼了!“308房消费避孕套两盒,重复一遍,308房消费避孕套两盒!另外收费!”

  苏劲当时的头皮都麻了,所有人的眼神都四处张望寻找一夜消费了两盒杜蕾斯的勇士,最后目光全部统一聚集在苏劲的身上,各种眼神都有,有惊讶的,有猥琐的,甚至还有羡慕的。

  原来那些是要另外付钱的!没开过房的苏劲表示很无辜。

  苏劲当时死了的心都有了,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填了。幸好辅导员去卫生间了不在,要是当场听到,辅导员非发飙不可,丢人可丢大了。

  此时服务员也望着苏劲,苏劲伫立在原地低着头像犯了流氓罪一样一动也不敢动,服务员一副不付钱就不给走的样子。

  人群中站出来了一个高大的男孩子,穿着白衬衣立领的蓝色牛仔外套,极酷的模样,倒是很平静,主动付了钱,走到苏劲身边,说:“没事了,别怕。”还对苏劲眨了眨左眼,那是传说中的放电吗?

  顿时人群炸开了锅,各种女生的尖叫和男生的哇哇声。

  这个男孩子,他就是张赫名。

  结果绯闻一下就出来了,所有人都认定那两盒东西是张赫名和苏劲两人用的,张赫名是站出来勇敢承担责任,他们俩都是住单间,没有人证。

  苏劲的同学都问她:荒山野岭,干柴烈火,一夜两盒,厉害厉害。

  张赫名说他也收到了很多女生发来的短信,简短的六个字——“你一晚上两盒?”

  后来,假戏真做,他们真恋爱了,只因苏劲问张赫名,她问他那天为什么要站出来帮她。张赫名说的那段话,让苏劲至今想起来都会感动不已。

  他说:人群中,我看见你瘦瘦高高的,低着头,快要哭了出来,我没由来的心疼全部冒了出来,就那样想帮你挡一挡,挡去所有人的异样目光。你是那么让我心疼,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了出来。只是没想到,我给你添了那么大的误会。我喜欢你,否则我的心不会那么一下子冲撞地跑了出来。

  多么奇怪而又美好的回忆啊,苏劲端详着张赫名的脸,好几年过去了,这个男孩子变成了男人,褪去了牛仔外套,穿着西装革履,那么温润俊朗,面庞干净,眉目生动,他还是她的张赫名,她是他的苏劲。

  一点也没变,两个人的情意从未远离过,生生不息,愈加浓烈。

  “赫名,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苏劲帮他整理一下领带,重新系好,端正,他说她给他系的领带最好看。

  “记得,那么深刻那么轰动,我怎么会忘呢……”张赫名双臂环抱了过来,声音哽咽:“老婆,这些年,你跟着我,受委屈了,连个正式的名分也没给你,也没有给你房子,我想想,我很是对不起你,老婆……”

  “嗯?”苏劲轻轻答应,脸颊在他的胸膛摩挲。

  “你受苦了,你等我,我一定娶你,让我的父母接纳你,我要让你过好日子,我要让你做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张赫名说得那么真切,他的承诺那样凝重。

  苏劲点头,泪眼湿润,她在心里悄悄说:宝贝,你听到了吗,你的爸爸,很爱妈妈,将来,也会很爱很爱你,我们都是你爸爸的小宝贝。

  她差一点就要告诉张赫名她怀了他的孩子。

  可她忍住了,她这时候不能说,他正逢升职关头,如果告诉他有了孩子,她担心他压力过大又要拼命加班工作了。

  她伸手抚摸他的面庞,他还是那么好看,如此的干净温暖,她呢喃着说:“赫名,你始终是我遇见过最好的男人。”

  受了那么多的苦,能坚持到现在,最最重要的就是两个人的感情还在,他们长入了彼此的生命中,成为彼此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傻老婆,你总是叫我这么心疼,我离不了你,我拼死拼活也要把你娶回家,你给我熬汤,我们有自己的宽大松软的床,你给我生孩子,晚上我枕着你的胳膊睡觉。”张赫名深呼吸,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

  他说她身上的体香总能让他安然入睡,再累,都可以在她身边安宁静心轻松下来,心都会柔软起来。

  她想要的婚姻生活,不过是和他一起提篮去超市排队买降价鸡蛋这样的生活,很凡俗烟花的市井小夫妻,她并不想做都市白领丽人风光无限,也没想过要逼着张赫名升职加薪过上等人的光鲜日子。

  事业女强人和贤妻良母相比较,她更愿意选择做后者,做张赫名的小妻子,只是事与愿违,她骨子里的坚强独立让她必须承担起肩上的责任,活着并不能只为自己手心里的那点小幸福活着,不是吗?

  白天上班,面对一堆又一堆毫无生趣的财务报表,看着就犯恶心,俞思的脸色也越来越灰暗,像是天塌了下来一样。苏劲苦笑人生无常,老天怎么这么爱拿世间俗人开玩笑,边鼓励俞思边给自己打劲。

  晚上还要回到那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家”,要装出对这个“家”很熟悉的样子。做好了晚饭,张赫名没有来吃,苏劲清楚,张赫名一定是听妈妈的话按时早早回家吃饭了。

  苏勤握着筷子问苏劲:“姐,咱们不等姐夫回来一起吃饭吗?”

  苏劲摇摇头,动了动筷子,说:“他可能去他爸妈那吃饭了,估计是想给我们姐妹俩多腾出一点说悄悄话的时间。”

  吃过晚饭,苏勤挤在苏劲身边,深呼吸着说:“姐,我们好久没有这么近靠在一起了,你工作忙偶尔回家一次我却还在学校,不过以后就好啦,我在北京念书,我可以每个周末都来看你了,吃你做的饭,我最爱吃你做的可乐鸡翅。”

  苏劲捏了捏苏勤的鼻尖说:“你这个贪吃的小家伙,每次我做的可乐鸡翅都被你独享纳入胃中。”

  苏勤念念着这一天去了北京天安门,去了王府井,去了颐和园,每去一个地方,就在地图上画一个圈,她说看多久能把大大小小的景点都跑遍。

  “没能陪你好好玩玩,你不怪姐吧。”苏劲望着苏勤兴奋地谈论着所见所闻,到过的每一处风景,都那么念念不忘,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很普通的事物,苏勤都百感新鲜,苏劲知道,那是因为妹妹出来玩的机会太少了,她以后要好好弥补给苏勤。

  苏勤憨憨地笑了,被风吹干裂的嘴唇和向来不涂抹防晒霜留下的晒痕都显得那么朴实,苏勤说:“姐,你和姐夫都忙着要挣钱呢,我怎么会怪你,你们住这么大的房子,每个月开销可大了呢,我理解你的难处。”

  苏劲的眼眶濡湿,她想她伪装出来的幸福,究竟是善意的欺骗,还是自私的虚荣。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了负罪感,她觉得自己里外都不是人,该是理解自己,还是责备自己。

  电视里放着冗长的韩剧,苏劲陪在苏勤身边看着无聊的肥皂剧,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九点,张赫名今晚不会来了,她的期待再一次落了空。

  她打了个哈欠,困了,九点钟,他没来,就意味着这一晚他不会来了,这是他们之间无数个漫长夜后形成的潜规则。而他不来,她的睡意就来了。

  苏劲拍拍苏勤的肩膀,让苏勤看电视不要看太晚了,她先去睡了明天还要上班,每个月底和月初都是最忙碌的日子。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了。

  是张赫名来了——这是苏劲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她顾不上穿拖鞋,赤着脚跑在地板上,打开门,办出一个鬼脸的样子想要吓唬吓唬张赫名。

  门拉开的一瞬间,苏劲的鬼脸吓得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

  不是张赫名,而是,一个陌生的漂亮精致女孩。

  “你好,我叫卓惠娜,我和张赫名从小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立在门前小巧玲珑的女孩大方地伸出了手和苏劲握了握。

  苏劲倒有些木然了,或者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脑子如同飞轮一般倒转着,她记得张赫名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说起卓惠娜的长相,说卓惠娜又矮又胖又黑又丑,男人见了都会倒胃,他是绝对不会对卓惠娜有丝毫非分之想的。

  可面前的女孩,娇美如花,有着高贵的白瓷公主肌肤,红唇一点,双眸明媚,这是标准的鹅蛋脸美女,穿着一袭粉色真丝裙,宛如童话里的白雪公主。尤其是那柔顺及腰的乌黑长发,衬着鹅蛋脸,又古典又时尚。

  来者不善,这四个字迅速让苏劲打了一个冷颤。

  卓惠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有青梅竹马这一词,这是在潜意识告诉苏劲,她认识张赫名的时候,她苏劲还不知道在河南那块田里玩泥巴呢。

  苏劲倒也知趣,同样大度握手,笑道:“总是听赫名说起你呢,耳闻不如一见,卓小姐的气质和谈吐果然如赫名所言。这么晚了,不如进来坐坐吧。”

  苏劲的话里亦是有话。

  “我不坐了,就是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见见你,我走了,你们好好住着吧。”卓惠娜又从头到脚把苏劲打量了一遍,眼里透着极复杂的笑,那笑里,还包含着一种高姿态往下的轻蔑,似乎她俨然把苏劲当成了一个很好对付的情敌。

  苏勤也伸着拦腰走到了门口,朝卓惠娜笑笑,说:“你好。”

  “你好,你是苏劲的妹妹吧,听说你考上北京的大学了,恭喜你。好了,不打扰你们姐妹俩休息了,拜拜。”卓惠娜摇曳长裙微笑离去,连门都没有进。

  这让苏劲总觉得不安,她跑进卫生间,对着镜子仔细看,她一脸菜色,卸了妆后的脸缺点暴露无遗,她穿着褪色的睡衣,没有穿胸衣,平坦的胸部……她居然和这个假想情敌第一次见面是这么的狼狈!她对着镜子揉搓自己的一头乱发,脑子里都是卓惠娜转身时那乌黑长发飘飘的美样。

  张赫名!你居然敢骗我——苏劲咬牙切齿,想着一定要好好收拾张赫名,他有这么一个美艳如花的青梅总是绕在他身边,他一定有所心动吧,不心动的话,他还是正常男人吗!有几个男人面对这样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可以抵御得了。

  苏劲想到卓惠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整夜都没有睡,她告诉自己,明天她就要拿着信用卡去商场刷爆,她要买花裙子,买高跟鞋,买高档化妆品!

  无论如何,不能被这么一个丫头打败了!卓惠娜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在和张赫名结婚之前,必须安全拆弹,解除婚后隐患。苏劲一夜未眠,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排掉这个情敌,张赫名的妈李雪芝是那么的喜欢卓惠娜,甚至所有的举动都是在想撮合卓惠娜和张赫名。

  苏劲想她不能再继续等下去坐以待毙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挥一挥衣袖就可以重头开始的苏劲,她的肚子里有了张赫名的孩子,她要为这个孩子而勇敢作战,守卫自己的未婚夫。

  苏劲拉着苏勤去商场,苏勤每看见一件漂亮的衣服就兴奋地跑过去用手小心摸一摸,回头对苏劲说:“姐,你瞧这件衣服多漂亮啊,你穿着一定好看,姐你试试。”

  “你挑你自己喜欢的,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姐给你买。”苏劲理了理苏勤的衣领,看着妹妹清秀的脸,如果稍作打扮也算是惊艳。

  苏勤选了一件白色小洋裙,放在身上比试着,果然衬得光鲜照人。苏勤翻了翻衣服的吊牌价,吐了吐舌头,悄悄放下裙子,把苏劲牵到一旁说:“姐,太贵了,这一件衣服得爸妈种多少棵大白菜啊,我不要。”

  “那你告诉姐,你喜欢么?”苏劲微笑,她从苏勤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了她是多喜欢这件裙子。

  苏勤点点头,说:“姐,等我以后毕业了,自己挣钱买。”

  “傻丫头,我是你姐呢,放心吧,姐有钱。”苏劲乐呵呵笑,拿过裙子就让营业员包起来。

  苏勤连忙抓住裙子就往下夺,脸急得通红,朝苏劲直瞪眼,说:“姐,我不要我不要!你别给我买,你给自己买,我还是学生呢,我穿那么好干嘛……”苏勤说着河南话,耳红面赤的。

  苏劲则拉着裙子不放,对营业员说:“开票,我付款。”

  “姐,我不要!”

  “你必须得要,我不是说了,我有钱,买得起,你放心吧。”苏劲声音抬高,一副下定决心要买的气势。

  营业员站在一旁不知听谁的好。

  那条可怜的裙子就在姐妹俩一来一回的拉扯中,轰烈夭折了,只听到嘶啦一声,裙子从腰间裂开了花,这回不买也得买了,买回去也是一条破裙子。

  苏劲火了,也不知打哪来的火气和冲劲,一把推开苏勤,推得远远的,苏勤显些跌坐在地上,苏劲嚷着说:“我不是和你说了,喜欢就买,你拉什么拉,现在好了,裙子破了,还不照样得买!”

  苏劲付了钱,径直往商场出口走,她从电梯的镜面上看到苏勤垂头丧气地跟在她后面,她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不该对苏勤这种态度,她难过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一个钱字,如果她有钱,苏勤怎么会处处想着替她省钱。

  走出商场,风很大,眼睛吹得疼,苏勤小声地说:“姐,对不起……”

  苏劲转身,抱着苏勤,眼泪直掉,心针扎般的疼,她哽咽着说:“是姐错了,从小到大姐没碰你一个手指头,今天就为这条裙子我推倒了你,要怪就怪姐姐没用。”

  苏劲当时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对苏勤差生那么大的影响,以至于后来苏勤错误的爱上郑海威,苏劲想也和这次买裙子的事件有关系。

  回到那个公寓,她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在演一场戏,她开始疯狂想念她的那间十平米小出租屋,狭小的空间里,张赫名的拥抱,隔壁瓜果大战的喘息,老旧的吊扇转动起来吱吱声。

  她躲在卫生间和张赫名吵架,第一次,和他吵得这么凶,她差点就摔了她那用了好几年的诺基亚砖头机。莫名其妙的争吵,她压低的哭声,她不停地按动马桶,想用冲水声湮灭哭泣的声音。

  吵架的起因离不开卓惠娜这个人,在张赫名的看来,完全是苏劲假想情敌,是苏劲多想了多心了,苏劲对着电话咆哮着说:“够了张赫名,我很烦很烦,我烦你的什么竹马青梅,我烦你所谓的又黑又丑干妹妹!”

  咆哮过后,苏劲身体贴紧着冰凉的墙壁慢慢下滑,她蹲在地上,她问自己是怎么了,对苏勤发火,对张赫名发火,她该是隐藏了多大的火气突然碰撞出来了。明明要体谅他,怎么脱口而出就变得像个母夜叉,她有点力不从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张赫名的电话又不停地打了过来,苏劲按掉,他又打,她继续按掉,几遍之后,电话安静了,她更添了愁恼,手绞着衣摆,眉头皱拧,面颊上的眼泪还没干,新的眼泪又掉落了下来,矫情,她觉得此刻的自己矫情死了。

  躲在卫生间里压低声音哭,这算什么,太不痛快了。

  她向来是敢爱敢恨的,她和张赫名并不是第一次吵架,以前每隔两个月他们都要吵一次架,每吵一次架,感情似乎都更加升温一些。而且她和他吵架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他们不能看彼此的脸,当彼此四目相对,他们会吵着吵着就凝视对方笑了出来,然后张赫名伸出手,抱抱,他的拥抱有些粗鲁和匪气,他会借此好好惩罚她一番。

  至于惩罚的方式,那是男人的专利,他会比任何时候更卖力更温柔。

  有段时间他们两个月都没有吵架了,张赫名坏笑着说:“亲爱的,我们找点架吵吵吧,我们的吵架周期到了。”苏劲关灯,他们吵架不能看对方的脸,关灯后,再找茬吵架。吵架之后,他们总能迅速安慰彼此,迅速疗伤。

  而这一次,和之前的吵架大不相同,他们之间第一次吵着吵着都有了沉默,因为这一次和另外一个女人有关系,而张赫名的言语间似乎更偏向着卓惠娜。

  尤其是张赫名说的那句话——“苏劲,你别好赖不分啊,你想想你住的是哪啊,人家卓惠娜帮我们这么大的忙,你还斤斤计较人家说的一句话啊,你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吗!”

  这倒成了苏劲不贤惠不体贴不懂事了,她愈想愈气,可不能动胎气啊,她捏着手机,无力地走出卫生间,看到苏勤正在打扫客厅的卫生,幸好电视的声音挺大,苏勤应该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妹,别忙了,早点睡吧。”苏劲手捶锤腰,向卧室走去。

  因为不是自己的房子,她都没敢仔细看看这卧室的布局,她和衣卧在床上,盯着手机发呆。

  十分钟后,张赫名的电话再次打来,苏劲接通,她轻微的呼吸声,没有说话,她在等待张赫名的开口,她想,如果他的态度好,她就还能和他过下去,他如果执意站在卓惠娜一旁,她就离开他。

  离开他,带走他的孩子。

  张赫名说的一句话,彻底让苏劲的愿望破灭,她听了之后,立即放下了刚刚的个人情仇,转向另一个战场阵地,她明白,该来的,终归是要来了,这一场爱情保卫战,总是要打响了。

  “老婆,我没能升职,我把主编的位子弄丢了,都怪我,不该把这些火气转嫁到你身上,是我没用,我连自己的女人都照顾不好,你跟着我吃苦受罪。”张赫名嗓音沙哑,像是在抽了很久的烟之后才打这个电话。 苏劲忽然失去了知觉一般,手脚冰凉,她之前并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打算,如果张赫名晋升无望,他们又该选择哪一条路,终归是要选择一条让爱生存下去的路。

  她生怕张赫名的父母会认为是她牵累了他,说到底,她真的是拖累了他,她两行泪水大颗滑落,她心生生地疼,还能抱怨什么呢,她语气顿时柔软了起来,她说:“赫名,没事,做不了主编算了,你喜欢在那里工作就继续工作,不喜欢咱就跳槽,重新开始。”

  张赫名是个心骨气极高的男人,尤其是在工作上,他似乎把自己的原则和上司的原则会冲突起来,他亦是不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人,所以到最后他的业绩是最好的,却总升不了职。

  “那小子哪点比我好了,不就是总跟在领导后面拎包打烟吗,全公司我加班加的是最多的,去的最早回来的最晚,我为了什么……我真为了那点加班费吗,我不在乎主编的位子,可是老婆,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见我父母。”张赫名曾幻想着做上主编的位子后,让父母欣慰,再把苏劲带回家,他想名正言顺告诉父母,没有苏劲哪来他的上进心。

  “赫名,跟着你,我从未觉得受了什么委屈,你为我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你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别为我冲撞你的父母,我还可以等,等一个适当的时机。而你,调节好自己,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记得,我苏劲总会等着你。”爱情总是在你不经意间变得伟大,苏劲在那一刻,包容了过往对张赫名的失望。

  女人总是感性的,男人的一句动情话,女人听后,便愿赴汤蹈火。

  苏劲说了些宽慰的话,到后来,赫名说家里打电话进来了,可能是父母见他这么晚还没回家打电话来问问。

  “那我挂了,你好好的回家,到家给我发条信息。”

  “老婆,我爱你——”

  还是忍不住惆怅了一夜的苏劲,她并没有预料到,后面的事会朝着怎样的境况发展,当到后面一切变得模糊成一锅粥,她手忙脚乱处理着家庭婚姻关系,竟会怀念当初悄悄和张赫名恋爱的那几年。

  至少那时的张赫名,是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她一声令下,他是愿意为她来抵抗他父母的,只是她,总是想着别人,忘了自己比谁都艰辛。

  苏勤在北京待了几天后,坚持要回家了,她或许隐约也察觉到姐姐的异常,苏劲送苏勤去火车站,她伪装出来的笑容,假得让苏勤扭过头一直掉眼泪。

  出租车里放着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你决定不恨了,也决定不爱了,把你的灵魂关在永远锁上的躯壳。这世界笑了,于是你合群的一起笑了,当生存是规则不是你的选择,于是你含着眼泪,飘飘荡荡跌跌撞撞的走着。”

  生存是规则,不是她的选择。

  她仰靠在出租车座位上,未来将怎么办,她过去那些年编织的美好谎言终于到了要曝光的时候,幸福不幸福,都该在太阳低下晒晒了。

  不放心苏勤一个人上火车,苏劲硬是给乘务员说好话挤上了火车,火车上人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位子,她把包放在行李架上,吃的就放在台子上,又嘱咐了苏勤几句。直到车厢里响起“送亲友的朋友请抓紧时间下车,列车即将开动。”苏劲这才往车门那走。

  车厢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苏劲被一个快速行走的中年男人重重撞了一下,男人挥动的胳膊打在了苏劲的肚子上,她痛得冷汗直冒,弯腰捂住了肚子,一回头,中年男人已走远,迎上苏勤担心的目光,苏劲勉强微笑摇摇头意思是没事,让妹妹好好坐着别担心。

  下了火车,直到火车开动,苏劲才走,她心里内疚,没有好好陪着苏勤在北京玩几天,以后一定要弥补。

  天异常的炎热,腹部隐隐作痛,苏劲额头上的汗冒得不停,她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孩子有事,千万不要。看了太多电视里女人意外碰撞跌倒流产的画面,汩汩的鲜血从腿间流下。苏劲打了一个寒战,烈日当空,她竟然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她平躺在一辆车的后座上,她潜意识还念着孩子,手胡乱在裤子上摸着,生怕见血,好在洁净的裤子让她松了口气。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她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直觉告诉她,这是女人的香水味,但是味道似乎有些奇怪,不是很好闻。

  她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了,这又是谁的车,她的头还是晕晕沉沉的,她想去医院检查一下才放心。

  孩子,你不可以有事,妈妈有了你,开始坚强无敌。

  车外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苏劲循声望去,一个撑着伞穿着浅粉裙子的女孩,身姿窈窕,走路的时候,颈肩的卷发有弹性地跳动着,多信心十足的走姿,女孩不是别人,是张赫名的“青梅”卓惠娜。

  “你醒了啊,刚开车经过这里,你晕倒了,我看是中暑了,去给你买了点药。”卓惠娜钻进车里,回头望着苏劲,递过来药,又问:“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了,谢谢你,天热,也不知道怎么就晕了,瞧我,老给你添麻烦。你还有事你忙你的吧,我回公司去。”苏劲接过药,死撑出一副感恩带德的笑脸,虽然从情理上说应该感谢卓惠娜几次出手相助,但苏劲被车里的香水味弄得心里十分不舒服,恨不得马上逃离这辆车。

  这香水味,似乎张赫名的身上曾沾濡过。

  往简单想,可能是张赫名坐过这辆车,往复杂想,她头痛愈裂。

  “我不忙,苏姐,我送你去上班吧,我正好顺道。”卓惠娜热情极了,没等苏劲拒绝,车已行驶。

  苏姐,这称呼让苏劲浑身都别扭,她看起来真就比卓惠娜大很多吗?她沉默不语,总觉得空气中有些硝烟味。

  “你和赫名哥谈了多久啊,怎么我阿姨还不知道你的存在呢,这事就怪赫名哥不对了,你说苏姐你长得也不难看,不就是外地人吗,赫名哥怎么就好像你拿不出手不把你带回家呢。”卓惠娜牙尖嘴利,边说边从后视镜中看苏劲的表情变化。

  一声声“我阿姨”,这是在告诉苏劲,她卓惠娜和赫名的母亲关系是多亲密,相比之下,连赫名家都没去过的苏劲显得捉襟见肘。

  苏劲压着火气,不露锋芒地说:“是我让赫名先不要说的,我们都谈了这么多年,是彼此的初恋,我想也没必要操之过急,慢慢来,赫名倒是一直想找机会介绍我和他的家人认识呢。”

  “噢?是吗,我还本想着我来帮帮你呢,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我放歌听噢,你闭上眼睛休息吧,到公司了我就告诉你。”卓惠娜说着,瞟了一眼苏劲。

  那首歌,苏劲熟悉,《香水有毒》,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呢,张赫名的身上有过卓惠娜的香水气息。

  这不是明摆的挑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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