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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夜袭

  祁舜眸光骤变,随手拔出床架上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剑势凌厉地向冷千叶直刺过去。冷千叶身形随剑踪游移不定,却并不还手招架。二人相斗了数招之后,祁舜猛然收住了剑招,还剑入鞘。

  云萝没有料到这次回京城竟能与冷千叶同行,一路上高兴无比,她端坐在马车内,回忆十一年前遇见冷千叶的情形,想起幼年流离失所之时冷千叶对自己的援助,心中对他更加感激涕零。

  小雨察觉她心神恍惚,将小手放在云萝面前摇了一摇,问道:“公主在想什么?”

  云萝从不将心事避讳小雨,回过神微笑着对她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小时候落难之时遇见过一位白衣侠士?是他将我从恶人手中救出来送到飞燕楼的。”

  小雨“哦”了一声,顽皮地笑道:“奴婢当是谁呢,原来是他。时隔多年,公主依然还对那位侠士念念不忘吗?如果不是因为公主当时年纪幼小,奴婢实在忍不住要怀疑……”她说到这里,却不肯再说下去,只是掩嘴轻笑。

  云萝神情认真地问道:“你怀疑什么?”她见小雨笑而不言,并不追问下去,眸光带着淡淡的欣然和感念之色,说道:“我忘记了小时候所有的事情,偏偏还记得他救我的情形,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小雨茫然不解。云萝伸手掀起马车的帷幕一角,看见祁舜与冷千叶二人正并驾而行。她凝望冷千叶的白衣背影良久,俊俏的容颜不知不觉沾染上一层淡淡的喜色,侧转身对小雨说:“我实在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他……他竟然是三哥的朋友!”

  小雨直到此时才明白云萝所指,探头向外看了一眼,说道:“公主幼时所遇见的侠客,难道就是这位剑湖宫主吗?”

  云萝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小雨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拍手说道:“奴婢明白了!难怪公主今天这么开心,原来是遇见了救命恩人了。虽然公主不记得当年的情形,冷公子想必还记得一些,公主或许可以通过这些蛛丝马迹探询自己的身世来历呢!幸好这次秦王与他一起返回京城,大家能一路同行,机会难得,公主要设法单独问一问他才好。”

  云萝见小雨的声音因兴奋而略大,急忙示意她低声,悄悄道:“你可不要嚷嚷!冷公子似乎并不愿意提起我的身世,即使他知道内情,只怕也未必肯直言告诉我。”

  小雨想了一想,说道:“公主想单独和冷公子说话,倒也不难,只要避开秦王殿下就好。前面不远处就是驿馆,奴婢到时候替公主走一趟,请冷公子过来叙谈叙谈吧!”

  夜色渐渐笼罩着四野,祁舜果然在沿途的驿馆前下马,众人分别进入驿馆内用膳歇息。

  云萝回到房间内,只觉心头一阵忐忑不安,焦急地等待着小雨的消息。

  她正独自在灯影下漫步,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声,她心生疑窦,试着走近窗下,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寒光早已透过半掩的窗台缝隙飘了进来,紧贴着她的鬓发飞掠而过。

  与此同时,驿馆院内响起一阵激烈的兵刃相交之声,而且听见显庆等随行侍卫的厉声怒喝道:“何方大胆狂徒,竟敢行刺秦王!”

  云萝看清了那道寒光是一柄银色的小刀,窗外似乎有人攻袭,接连不断将暗器发向房间内。她心知不妙,忙弯腰闪身躲藏在窗畔的琴架内,宝蓝色的琴架帷幔垂坠下落,恰好遮挡着她的身形。

  她透过帷幔的间隙,隐约看见几名黑衣人从窗外飞掠而入,向房内直扑而来。房内守候的宫中侍女们都听见了异常的声响,此时看见众多黑衣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她们一直生活在寂静安逸的宫廷之内,从来没有经历过眼下的紧张场面,纷纷尖叫不迭、跌倒在地。

  一名黑衣人声音喑哑,逼问道:“祁国公主在哪里?”

  侍女们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的问话。

  云萝不料这些人的目标竟然是自己,心中万分疑惑时,一名黑衣人的芒鞋已经越来越接近琴架,手中长剑也将琴架的帷幔挑起了半幅。突然,长剑被什么给打落在地,黑衣人竟然倒了下去,房间内随即响起一阵兵刃相触的声音,似乎有人前来救援。

  云萝静候了片刻,从琴架下探出半个身子,看见几名黑衣人都横尸就地,地面上血渍斑斑,心头不禁升起一阵莫名恐慌,抬头见一身白衣的冷千叶如临风玉树般伫立眼前,一时不再顾及男女有别,立刻向他倚靠过去。

  房间内烛火依稀明灭,冷千叶见云萝秀发微乱、目带泪痕,神态楚楚可怜,一时并没有放开她,任由她紧紧捉住双手的衣袖以作倚靠,轻轻扶住她说:“公主不必害怕,秦王的护卫会将他们驱逐出驿馆的。”

  云萝心有余悸,眼泪夺眶而出,抬头问道:“三哥他有没有事?是他让你来这里保护我的吗?”

  冷千叶见云萝对祁舜的关怀之意溢于言表,便对她说:“秦王安好,公主不用担心他。”

  云萝并未注意他的表情变化,如释重负一般说道:“那就好,我受伤了倒不要紧,如果三哥遇到危险,父皇和母后一定会担忧着急。”她想起小雨的计划,吞吞吐吐地追问道,“你今晚……有没有看见我身边的侍女?她对你说过什么吗?”

  她虽然鼓起勇气向冷千叶询问,心头却忐忑不安,唯恐他会觉得此举唐突。不料冷千叶竟坦然答道:“见过。她对我说,公主有一件事萦绕心头,想向我寻求答案。”

  云萝抬头环视房中惊魂未定的一群侍女,示意她们都退出。那些侍女见冷千叶于危急之际及时赶到,料想云萝不会再有危险,纷纷依言向附近房间内躲避,让他们二人单独叙话。

  云萝见房内无人,迅速止泪抬头,略带腼腆之色说:“我……我确实有疑问想问你,是关于我的身世……我想知道,十一年前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我的家人?”

  冷千叶注视着云萝,并不直接回答她的话,只说:“公主有此一问,想必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父母亲人?”

  云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冷千叶道:“公主可曾想过自己如今的身份?公主地位尊贵,即使寻找到了他们,只怕也无法与他们相认。”

  云萝神色坚定,微微垂首说:“我明白,父皇、母后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会尽我所能报答他们。可我还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如果今生有幸能够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即使不能与他们相认,只要能够和他们见上一面,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假如你知道我的来历,烦请你告诉我,好不好?”

  冷千叶见她软语央求,温和地说道:“十几年前的事情,详细情形如今都忘了。我在郧州遇见你的时候,你正被一群盗匪围困,身边并没有别的人,我救你纯属偶然,并不知道你的身世来历。”

  云萝闻言虽然觉得失望,依旧不肯死心,追问道:“是衣国的郧州吗?”

  郧州本是前天璧国属地,六国“帝京之盟”后被划分为衣国属地,假如冷千叶当年是在郧州遇见年幼的小云萝,那么她极有可能是衣国人氏。

  冷千叶道:“正是。只因祁国飞燕楼颜夕姑娘是我的好朋友,我才将你们托付给她照顾。”

  云萝回想在飞燕楼中颜夕对自己的照顾,不禁眸带感激之色,仰头柔声说:“她对我们真的很好,当年假如没有你们帮我,我早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间门已被人轻轻推开。

  冷千叶看清来人正是祁舜,一时来不及放开云萝的手,依旧轻轻扶着她。云萝微微仰头,正语气温柔地和他说话,二人身体接近,看样子十分亲密,宛若互诉衷情的密友一般。

  祁舜目睹冷千叶与云萝的亲昵情形,顿时停下了脚步,一双幽邃的黑眸带着深不可测的暗光注视着他们。

  冷千叶有所察觉,迅速放开手后退一步,向云萝道:“秦王殿下来看公主了。”

  云萝转身回眸看见祁舜,心头暗自惊了一下,担心他听见了自己和冷千叶的对话,又担心他会因此不悦或告诉祁帝、祁后,心头好一阵忐忑,粉面立刻微泛潮红,只得怔怔看着祁舜,连一句“三哥”都忘了叫出口。

  祁舜将云萝的慌乱举动尽收眼底,却依旧不动声色,向冷千叶说道:“显庆刚才四处找你,原来你是救了她们。刺客所用的暗器均有淬毒,我正想询问你,是否能够辨认出是哪一国所锻造的暗器?”

  冷千叶走近廊柱,小心将暗器拔下端详片刻,才道:“这种铁材名叫‘玄铁’,普天之下只有姬国出产,暗器所淬之毒是西南滕国常用的‘鸩毒’。不过姬、滕二国疆域比邻,国民之间常常互通有无,我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一国所为。”

  祁舜将暗器接过观看,剑眉微微一蹙,说道:“只怕两者都不是。”

  冷千叶明白他意中所指,荀帝刚刚在东陵出现过,此事十有八九是荀国幕后主使。姬、滕二国向来与荀国交往密切,这种暗器同样有可能来自荀国,如果这件事确实是荀帝所为,那么他的目标显然是云萝。荀帝表面与祁国结盟合议,暗中却想故意将云萝抢掠到手,到时即使祁国有异议,一旦木已成舟,也只得将云萝嫁与他为皇妃。此举同时可以暗挫燕国的锐气,燕国太子倘若失去未婚妻,虽然不敢过分张扬,心中之气恼可想而知,燕国若是因此迁怒祁国,对荀国更是大大有利。

  冷千叶见祁舜面容沉肃,说道:“荀帝未免过于低估殿下的护卫实力。”

  祁舜眸光微冷,看向云萝房间内零散狼藉的物品,说道:“他并没有低估我的实力,所派刺客都是绝顶高手,显庆他们不过是勉力支持而已。如果今天不是你凑巧在此,只怕他们就要得手了。”

  云萝并不在意他们对暗器的研究对话,却发觉他们对话中的漏洞。

  她本性聪明,见祁舜说冷千叶“凑巧在此”,心头立刻明白过来,暗想道:“原来如此,原来冷千叶是因为小雨告诉他有事向他询问,他才向我的房间这边来,凑巧碰见刺客袭击才救了我。原来今天并不是三哥让他前来保护我的。”

  她想到这里,心中只觉一阵微微的酸楚,又暗自想道:“三哥向来不喜欢我们,难道我是今天才知道?他前些天对我很好,难道我就该一直期盼着他将我当亲生妹妹一般疼爱?怪只怪我自己命运坎坷,不知道天下间哪里才有我真正的亲人。”

  冷千叶见云萝眼神迅速转为暗淡,料想她已知情,有意借故走开让他们兄妹说话,于是向祁舜说道:“显庆将军找过我吗?我去看看驿馆中的情形如何。”

  云萝怔怔看着冷千叶转身离去的背影,回想起当年他相救自己之后离开飞燕楼的情形,竟然久久没有收回眸光。烛火半明半灭之间,让她的眼神幻化出一片朦胧光彩,仿佛带着无限眷恋一般。

  祁舜神色微冷,缓缓移步走近她身前,说道:“你可知道今晚之事全是因你而起?荀帝居心叵测,他既然已有破坏两国姻缘之念,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日后要多加小心,提防荀国之人,不要再与他们私下交往。”

  云萝心头正乱,茫然点了点头。

  祁舜略微侧目看向窗外,接着说:“与他因纸鸢结交这件事错不在你。不过,另一件事我倒想听一听你的解释。”

  云萝一时不明白他的话意,迟疑着问:“我并没有打算与他私下交往,不知三哥所指,是哪一件事?”

  祁舜脸色冷峻,幽邃的眸光扫过她的面颊,说道:“你当真不知道?”

  云萝茫然地看向他,轻声道:“三哥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那些刺客是我招惹来的吗?”

  祁舜面色隐隐带着几分薄怒,沉默不语。

  云萝今夜本已遭受一番惊吓,此时见祁舜逼问,不由心生畏怯而后退,渐渐靠近桌案边。案上斜斜钉着一把淬毒匕首,仓促之间,她右手的掌心眼看就要触及匕首刀刃,祁舜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唯恐她无意近毒,迅速飞身而来,挥起宽大的衣袖,暗中使力将匕首震飞,那匕首立刻坠落在地。

  云萝一手扶住案头,睁大眼眸看向祁舜,秀目中泪光盈盈。

  祁舜见她楚楚可怜的神态,忍不住和缓语气,说道:“我适才所指并不是那些荀国刺客。今晚冷千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房中?果然是‘巧合’吗?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暗夜私相授受,可不是祁国公主该有的行为。”

  云萝终于明白过来,祁舜并不是对荀帝派遣刺客有所不满,他所介意的是她与冷千叶“私相授受”,唯恐他们之间有男女私情。小雨密约冷千叶前来叙话的确是不争的事实,虽然她的本意只是为了探究自己的身世之谜,可是,这一切又如何向祁舜解释?

  她左思右想都没有万全之策,只怔怔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祁舜见云萝形似默认,眼中渐渐升腾起迫人的寒意,声音冰冷地说道:“是你秘密派遣婢女约他前来的?你和他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你不觉得此举欠妥吗?假如今晚没有刺客搅局,你想约他来做什么?”

  云萝迅速摇头解释说:“我约冷公子前来,决不是为了儿女私情!是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向他问个清楚,我和他之间并不是三哥所想的那样。”

  自祁舜被立为储君之后,祁国众人无不对他敬畏至极,从来没有人敢对他有所触犯,唯恐惹怒了他。云萝一向柔弱温顺,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坚定而果决地反驳了他的判断。

  祁舜并不动怒,凝视着云萝淡然道:“既然如此,不妨说说看,究竟是为什么?”

  云萝犹豫了一霎,心头剧烈斗争了一番:一旦说出真相,让祁舜知道自己仍旧心系亲生父母,至多引起祁帝、祁后不悦;可是假如不将真相说出,小雨邀约冷千叶之事实在难以解释,恐怕还会因此牵连冷千叶。

  她思虑片刻之后,抬头说道:“我和冷公子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十一年前,就是他将我送入飞燕楼交给颜夕姑姑照顾,然后皇叔才将我们带来宫中见父皇和母后的。”

  祁舜听见“飞燕楼”三字,剑眉倏地一动,问道:“临安永巷飞燕楼?难道皇叔与飞燕楼之间有所关联?颜夕是谁?”

  云萝不知其中利害关系,并不谎言矫饰,坦然答道:“颜夕姑姑就是飞燕楼的掌柜,皇叔和冷公子是她的朋友。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所以才斗胆让小雨邀请冷公子过来一叙,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别的隐情!”

  祁舜待她全部说完,才轻应了一声道:“思亲乃人之常情。你想探究身世,才找冷千叶谈话。其实这件事大可不必如此隐晦,太隐蔽反而惹人猜疑。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难道父皇、母后对你还不够好,还不足以让你忘却亲生父母吗?”

  云萝早料到他会如此相问,黯然低头道:“父皇、母后和母妃对我都很好,你不要误会……”

  祁舜逼近一步,星辰般的眸子紧盯着她的面容,追问道:“那是为什么?”

  一阵熟悉的男子熏香迎面袭来,云萝脑海中恍如电光火石般掠过当日祭陵时被他拥入怀中的一幕,呼出的气息顿时变得紊乱无章。她匆促之间下意识想后退,却已临近桌案,退无可退,只得勉强低垂着头躲避着他的审视。

  祁舜立步站定,似乎在等待着云萝的回答。

  云萝手足无措,身姿微微倾侧。

  祁舜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遥遥长夜,月华如水。妙手丹青,知音难觅。既然父皇、母后对你很好,为什么你生活在宫廷之内会觉得不开心?”

  云萝心中无限惊讶,愕然抬眸看向祁舜,说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曲词?”

  遥遥长夜,月华如水。妙手丹青、知音难觅。——这短短四句词恰好正是云萝昔日所作琴曲《潇湘水》所欲表达的意境。

  祁舜凝视着她道:“祭陵前的一天夜晚我曾经路过西苑,恰好听见了这一曲。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会有这么多的心事郁结,只能在暗夜中借琴音抒发。”

  云萝见他说到“小小年纪”,俨然是兄长的口气,不禁面色微红,细声说:“我没有不开心,是我弹奏得不好。”

  祁舜微微转身,看向窗外说道:“你的琴艺虽然不属顶尖,早已远远胜过普通的宫廷乐师。这首琴曲音色幽雅,宛如行云流水,已属难得。你只要勤加练习揣摩,日后必定会更有精进。”

  云萝一直以为祁舜只喜好宝马名剑,这次东陵之行得知他不但文采斐然、博学多才,而且精通琴艺,心中不禁暗自敬服。

  突然,显庆等一干侍卫的身影在窗外显现。

  祁舜看见他们,随即移步向房外行走,说道:“你记住,以后不可以再犯今晚这样的错误。至于你心中挂念之事,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

  云萝见他不但没有不悦,反而主动提出帮忙,心头不禁暗自欢喜,急忙点了点头低声说:“谢谢三哥。”

  祁舜举步离开云萝的房间,显庆立刻跟了上来,低声禀报道:“回殿下,那批刺客实在狡猾无比,虽然落网却宁死不肯泄露半分机密,均已服毒身亡。”

  祁舜脚步并不停留,轻描淡写地说:“立刻修书一封致荀帝,将所有刺客都交还给他!”

  一名中年侍卫亦步亦趋紧随祁舜身后,眉间略带担忧之色,说道:“我国与荀国向来交好,殿下难道不担心荀帝会因此不悦吗?皇上与荀帝尚有表亲之谊,殿下是否需要给他留几分情面……”

  显庆本是少年,闻言大为不然,直言不讳地说:“子晏老将军,常言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荀帝昨日还与殿下把酒言欢,不过转眼之间就背信弃义,行此不齿之事,谋刺殿下与三公主。倘若今夜他们得手,后果必定不堪设想。我们与他还有什么情面可言?”

  祁舜漠然抬眸,目视前方夜幕,冷冷地说:“显庆说得不错。”

  子晏似有话想劝说,见祁舜剑眉含怒,当即不敢再多说话。

  祁舜径自向前行走,对显庆说:“请冷千叶过来。”显庆不敢怠慢,迅速飞奔而去。

  过了一会儿,冷千叶依旧戴着银色面具缓步走进祁舜的房间,轻唤道:“殿下。”

  祁舜已更换了一袭淡青色长袍,正面无表情地负手独立于床榻前,烛火将他的修长身影映衬得更加挺拔。他明知冷千叶进房,却并未回头,只应了一声道:“你过来了?”

  冷千叶笑道:“殿下急着让显庆找我过来,想必有话对我说吧?”

  祁舜霍地转过身,幽邃的双眸紧盯着冷千叶的银色面具,凝视他良久,才开口道:“你的口风当真严紧。我以前倒是不曾料到,皇叔身边竟有你这样的忠心之人,看来你与二皇叔和飞燕楼之间的交情匪浅了?”

  冷千叶似乎并没有半点惶恐之色,淡然道:“我与飞燕楼虽有一些交情,与祁王却没有。”

  祁舜的黑眸中掠过一丝难测之意,问道:“你这句话似乎大有深意,难道你并不是皇叔的属下?我听云萝说当年是你救了她,她才得以经过飞燕楼进入后宫,这些可是事实?”

  冷千叶不置可否,声音依旧舒缓平和,说道:“三公主都已经告诉殿下了。”

  祁舜眸光凌厉如刀,逼视着他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明明知道她未来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答应侍女前来赴她的约会?”

  冷千叶目光坦然,说道:“看来殿下怀疑我是有意透露消息给三公主了?这件事我并不想多加解释。”

  祁舜眸光骤变,随手拔出床架上一柄寒光四射的宝剑,剑势凌厉地向冷千叶直刺过去。冷千叶身形随剑踪游移不定,却并不还手招架。二人相斗了数招之后,祁舜猛然收住了剑招,还剑入鞘。

  冷千叶静静站立在房间中央,说道:“飞燕楼与我的交情,本是我心中之大憾,因此从不来不曾在人前提起。昔日我曾承蒙殿下不弃结为手足,也曾承诺过助你寻找轩辕剑踪迹,却从来不想干涉宫廷政事。”

  祁舜将宝剑放回原处,凝望他片刻之后,缓缓说道:“看来这件事是我错怪了你,我向你道歉。”

  冷千叶微微摇头,似乎并不介意祁舜刚才对他的敌意态度,喟叹了一声道:“殿下今夜本来就与往日有所不同,我又怎会介意?”

  祁舜闻言,眸光立刻变得幽晦不明,“哪里不同?”

  冷千叶道:“殿下心中应该有所警觉,今夜之事本因三公主而起。”

  祁舜“哦”了一声,问道:“那又如何?”

  冷千叶道:“刚才殿下想必已与公主叙谈了许久,公主认识我的来龙去脉殿下既然知情,又何必找我前来多此一问?或许殿下是因为过于担心公主的安危,才会如此。”

  祁舜的唇角不觉扬起一缕弧度,说道:“她是我的妹妹,我奉父皇、母后之命带她前来东陵祭祖,难道不该担心她的安危吗?倘若她有什么闪失,只怕将来对燕国太子无法交代。”

  冷千叶缓缓摇头,银色面具下的双眸炯炯有神,轻声答道:“殿下对令妹的保护的确很周全。我的目的地已不远,明日一早就告辞了,若有轩辕剑的消息,一定告知殿下。”

  他说完这句话,竟不等祁舜回答,径自飘然离去。

  祁舜目视着他的背影,剑眉紧蹙了一阵,神情却又不由自主地渐渐放松下来。

  显庆一直守候在门外,见他们二人从言语对峙到动手,最后握手言欢,心头只觉万分诧异,却不敢向祁舜询问,只暗自想道:“三公主不但让燕国太子倾心、荀帝出手夺婚,还能让秦王殿下与冷公子这样的好朋友反目,难不成她就是常言所说的‘红颜祸水’?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刚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忙“呸呸”了两声。

  他身边的小侍卫见状,不禁暗自好笑,问道:“将军呸什么?”

  显庆假装抬头观看夜幕,肃了肃脸色说:“多事。本将军觉得今夜的云色和月亮很配,赞美一句也不行吗?”

  小侍卫被他劈头一顿骂,吓得唯唯诺诺,不敢再开口,立刻恭顺地守候在祁舜的房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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