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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驾崩

  突然之间,云萝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要被抽空,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满溢而出,就在身体摇摇欲坠之时,已有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将她轻轻托住,缓缓拥入怀中。那男子阳刚之气的温暖,促使着她如同溺水之人抓紧浮木一般,紧依向那温暖的源头,而在心头弥留萦绕了半日之久的孤独、恐惧和失望,仿佛都在这源头终止。

  云萝的马车沿着官道进入祁国京都临安城中。正当花开时节,临安城内家家户户门前均种植着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微风过处,香满京城。

  他们的马车刚刚行至皇宫西门前,早有数十名大内侍卫服色整齐地等候迎接他们归来。云萝在马车里听见一阵铠甲声响,似乎有人匆匆奔跑靠近祁舜的马头回话,她隐约听见那侍卫简短说道“……皇上卧病三日,滴水未进”,料想是祁帝病情恶化,不禁大为担忧。

  多年来,祁帝的身体状况一直不佳,祭拜东陵本是祁国历代君主最为重视的大事,他向来不交给皇子们,这次却派遣祁舜与云萝前往代为祭陵,足见其健康情形恶劣,确实无法勉力支持远行。

  虽然云萝只是祁帝的养女,平日祁帝对子女们的关怀也只是泛泛,但是云萝对他的敬重之情却与日俱增。她突然听见祁帝病重的消息,仍是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涌起难过的情绪,所以一直端坐在马车内默默无语。

  祁舜一听祁帝病情恶化,迅速在宫门前下马,将手中马鞭交与身边侍卫,步履急促地向祁帝所居的中宫而去。

  一名内侍靠近云萝的马车,恭声说道:“请公主下车。”

  云萝从马车内走出,朝着祁舜的背影张望了一眼,纯净的眼眸中微带一丝水痕,微微侧转头向那内侍说:“我想随三哥一起去觐见父皇。”

  那内侍声音低沉,婉转说道:“皇上有旨意让奴才们候着秦王殿下和公主,请殿下过去……公主一路辛苦,还是先回西苑歇着罢。”

  云萝见他吞吞吐吐,立刻明白祁帝遣人在宫门处不过是为了等候祁舜归来,并没有召见公主们的打算,向那内侍投以了然于心的一丝微笑,对小雨道:“正是,我们走了这么久,我也累了,不如先回西苑看母妃去。”

  小雨脸色微变,却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跟随在云萝身后。

  午时,西苑内草木稀疏、人声悄然。

  云萝踏进西苑时,早有一名眼尖的侍女小翠飞奔过来迎接,小翠飞带笑说道:“三公主回来了!静妃娘娘从昨天起就开始挂念。奴婢问了管事公公,说是今天午时才回来呢,娘娘还不放心,让奴婢歇午觉时留神看着苑门,别让公主回西苑来找不着使唤的人才好。”

  静妃的体贴关切,让云萝的心底升腾起一丝温柔的暖意。

  她抬眸看向静妃所居住的东边套间,担心吵醒了静妃歇午觉,便有意放轻了声音说:“母妃睡下了?”

  小翠靠近一步,悄悄说道:“虽然躺下了,哪里睡得着?最近娘娘听说皇上病势沉重,求见了几次,皇上都不肯赐见,娘娘委屈得暗自掉眼泪……公主这些天不在宫中,奴婢们不敢劝,唯恐说错了话,公主回来得正好,请劝娘娘放宽心些吧。”

  云萝听小翠这般说话,心中同样担忧静妃,略加快了速度向东边套间走过去。

  云萝放轻了脚步穿过长廊,以手示意侍女们不必通报。来到静妃寝居前,透过悬挂的一片珠帘,云萝隐约窥见静妃半合双眸斜躺在湘妃榻上,消瘦的脸颊犹带泪痕,昔日年轻时的绝代风姿已全然不见。云萝心中不觉一阵酸楚,缓缓移步靠近榻边。

  静妃并未入睡,听见脚步声响,睁开眼睛,见是云萝归来,不禁支起臂肘轻唤道:“云儿……你回来了吗?”

  云萝屈身站立榻旁,轻握住静妃的一只手腕,柔声答道:“母妃,是我。”

  静妃看了云萝一阵,似乎有话要说,却忍不住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云萝急忙扶着她的背轻拍安抚,又命侍女们送水来。

  静妃气息稍定,挥手让侍女们退下,才对云萝说道:“让她们都出去,我们母女好说说体己话。这些年来幸亏有你在宫中陪伴我,宫闱才不至于寂寞。你父皇他……”她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咳嗽,半晌才断断续续说:“我半生荣华皆是皇上所赐,假若皇上真有不测,我……”

  云萝虽然心中难过,但仍温和说道:“母妃多虑了,父皇只不过略患小恙。三哥祭陵之时已向祖宗神灵为父皇祈福,父皇一定会好起来。”

  静妃凄然一笑,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也没有什么别的值得挂念不舍的。唯有你的将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你们去东陵的这些日子,我暗中遣人以重金买通燕国王宫内侍,探听那燕国太子的品行,结果实在令人失望。”

  云萝乍然从静妃口中听说燕国太子品行“令人失望”,不觉怔了一怔,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静妃凝望了云萝一瞬,轻叹道:“自古男子多薄幸。我得到的消息是燕国太子燕桐为人风流倜傥,身边红颜知己不计其数。倘若你如风菲一般心思缜密或如月芷一般圆滑世故,我倒不担心。可是你本性纯良,倘若真的嫁往燕国,身边又无人依靠,将来在燕国后宫的地位……实在难以预料!”

  云萝听静妃说话,心头竟然丝毫不觉得失望或难过,低头说道:“嫁往燕国是父皇与三哥的决定。至于我的将来,我并没有想太多。”

  静妃以手轻抚云萝的发丝,叹道:“母妃当年也和你一样,既没有打算过将来,也从没有算计别人的心思,可惜这后宫内的争斗太多,即使你想安静,别人也容不得你片刻安静。母妃不能眼看着你跳进燕国那火坑去。”她见云萝略显茫然,压低了声音说:“云儿,母妃有一计,可让你不必远嫁燕国,你可愿意听母妃的话?”

  云萝脑海中瞬间百转千回,如同那天在春宴时听说自己的婚事一般惊讶。她蓦然抬头,睁大眼眸看向静妃。

  静妃定定看着她,又问:“你可愿意听?”

  云萝思绪纷乱,却不由自主地轻点了一下头。

  静妃神情顿时释然,说道:“你虽然乖巧,但总算不糊涂。你仔细听着,皇上的病不过是拖延时日,皇上若是驾崩,你不妨以为父守孝为由,要求燕国太子暂缓婚事。翌日储君秦王登基,他就是祁国最至高无上之人,只要他愿意将你留下来,你就不必远嫁任何地方了!”

  云萝并不完全懂得静妃的话中含义,说:“母妃想让我求三哥下诏取消婚事吗?他不会答应的。”

  静妃摇了摇头,神情略异,说道:“你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求他,你必须让他心甘情愿地将你留下来!”

  静妃欠身靠近云萝,对她低低说了一番话,云萝仿佛明白了一些,却不敢笃定,要祁舜“心甘情愿”地留下自己,有可能吗?她思及此处,不由想起祭陵之时祁舜环抱着自己从祭台上走下来的瞬间情形,粉脸顿时微微泛红。

  静妃注视着她的粉红面颊,微叹道:“你本是个聪明的孩子,是做祁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逍遥公主好,还是做燕国的冷宫幽妃、孤苦伶仃一辈子好?我们母女一场,母妃为你指一条明路,何去何从还是靠你自己抉择,外人决不会为你决断。你自己不妨想明白,再决定。”

  说完这番话,静妃又是一阵痰咳上涌,侍女们纷纷进入寝殿内侍侯。云萝见她神思倦怠,担心她说话太久,耗费心力,待她安静躺下后便轻轻告退而出。

  祁国明道帝的寝宫大殿外,早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一大群皇宫侍卫、御医和朝廷重臣。寝宫内,祁皇后、永妃等后宫妃嫔无一不是满面愁色,甚至有年轻的妃嫔隐忍不住,当场就低声啜泣哽咽起来。

  明道帝静静躺在龙榻上,面色浮肿、苍白如纸,印堂间透出暗黄的颜色,任凭祁皇后如何呼唤,依旧昏迷不醒。永妃一面关注着祁帝的神情,一双眼睛却不住向殿外打量。

  祁舜带着显庆等侍卫来到大殿前时,众臣早已得到秦王自东陵返驾回宫的消息,纷纷伏地跪迎。祁舜略缓脚步,举目四顾群臣,见队列中少了一个人的身影,剑眉顿时紧蹙,才要说话,只听二重宫门外传来内侍的传报声道:“祁王见驾!”

  摄政王祁晟穿着一袭暗紫色蟒纹衣袍,表情肃重地缓步而入,身后两名护驾内侍低眉垂首,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祁晟径直走近祁舜,向明道帝寝宫内看了一眼,才说道:“东陵之行可还顺利?”

  祁舜的一双黑眸静如止水,答道:“除了归途中遇到几名刺客,几乎可以算是顺利。”

  祁晟并没有特别惊讶的神色,说:“多事之秋,只要你们无恙就好。据太医回报,皇兄这几日虽然病势沉重,仍在勉力支持,想必是心中挂念着你,盼望你早日回京有事叮嘱。我已遣礼部早作筹备,即使近日山陵有变,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祁舜面无表情,缓缓说:“皇叔思虑果然周到。”

  祁晟走近他,举手轻拍他的肩膀,微叹了一声道:“衣国内乱纷纭,各国知道皇兄病重,此时想必都在虎视眈眈。无论将来国中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慎重应对,切记不可鲁莽行事。”

  祁舜并未作答,祁晟不再多言,叔侄二人转身向祁帝寝宫而去。

  显庆等侍卫在寝宫门前守候良久,忽然听见宫内传来众妃嫔的哭泣之声,且有小内侍掩面啜泣着狂奔而出,传话道:“皇上……皇上……戊时驾崩归天了!”

  宫廷内外诸人闻听消息,顿时哀声一片。

  众臣伏地大哭,呼喊“万岁”之声不绝。消息传至后宫,众多后妃、宫女更是大恸不已,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号啕大哭起来。

  云萝离开静妃的居室,刚回到自己的居室内不久,突然闻听外面传来一声声啼哭,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急唤小雨道:“你快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雨点头快步而出,不过片刻就跑回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主!大事不好了!皇上驾崩……”

  云萝尚未来得及反应,只听静妃的侍女小翠哭喊着奔来,双膝跪地,泪如雨下地说道:“公主,静妃娘娘……娘娘她适才一口气上不来,奴婢呼唤娘娘几十声,娘娘都没有回应,鼻端也没有热气了,奴婢猜想娘娘恐怕已经……”

  云萝猛然想起静妃刚才说“我半生荣华皆是皇上所赐,假若皇上真有不测,我……”,立刻明白静妃自知道祁帝病重难愈后已有追随殉葬之心,今天对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可算是临终遗言,只觉一阵天崩地裂,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了下来。

  小雨与小翠迅速一左一右扶住了云萝,小翠想劝解云萝,自己却忍不住哽咽难言。小雨带着哭声道:“公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皇上和娘娘都不在了,公主在宫里将来可倚靠谁去?”

  云萝在泪眼模糊中强自镇定心绪,抬头对西苑的一名小内侍说道:“立刻去找秦王殿下,告诉他西苑母妃病情突然加重,请他赶快遣御医过来一趟!”

  小内侍飞跑出西苑,小雨如梦方醒,匆匆说道:“对,奴婢忘了秦王殿下,无论如何公主总是他的妹妹,他一定不会不管公主这边的事情。”

  小翠面带忧色,摇头说道:“小雨,你不知道,永妃娘娘与静妃娘娘当年曾是死敌,如今皇上刚刚驾崩,秦王殿下哪有心思顾及西苑?奴婢担心他会借故推脱,让司礼监草草打发处置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大哭起来。

  依据祁国惯例,冷宫妃嫔即使去世,也不会得到追封,更不会得到隆重的丧仪。静妃虽然没有被废黜妃位,但是早已失宠幽居西苑多年,如果祁舜有心报复静妃当年与永妃之间的旧怨,那么他完全可以借故推脱,忽视静妃的死讯。

  云萝带着众侍女来到静妃榻前,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想起多年来静妃对自己的呵护与关切之情,更觉得静妃对祁帝生死追随的一番真心决不能够随便抹杀,于是转头对小翠说:“你不要哭了,我一定会为母妃争取到应属于她的一切,假如三哥不肯来西苑见我们,我立刻去求见母后。”

  此时云萝心中,对祁舜是否肯抽空分身前来西苑探视并没有完全把握,只有静静等待小内侍的回复。

  直至红日西沉,夜色渐渐染上柳梢,西苑内依旧没有出现祁舜和报信小内侍回来的身影。

  云萝伏在静妃榻旁暗自啜泣良久,渐渐抬起头来,暗自猜想可能是祁舜拒绝前来探视静妃,估计小内侍仍在跪地苦求他,于是站起身向西苑外走去,小雨不敢问她的去向,急忙跟随在她身后。

  云萝走到西苑廊下,冷不丁看见廊檐下静妃种植的大片兰花,这些兰花在夕阳残色中依然释放清香,然而静妃却已……想起静妃昔日的音容笑貌,云萝不禁停下了脚步,怔怔凝视着那些兰花,双眸中蕴含的泪水沿着腮边滑落下来。

  祁舜与小内侍走近西苑大门时,恰好看见云萝独自一人盈盈站立在廊下,夕阳将她的身影拉成一片朦胧而修长的幻影,既美丽而虚幻。

  她身穿着一件晕染的浅绿色云朵的白色罗衫,晚风轻轻吹起她的衣袖和裙角,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株弱不禁风的绿萝,在风中瑟瑟颤抖,她清亮的眼眸被悲伤所笼罩,秀美的脸颊旁仍有未干的泪痕,

  小内侍正要出声,祁舜以手制止了他。

  云萝眸光轻转,蓦然发觉祁舜静静站立在苑门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将目光牢牢投向他高大俊逸的身影,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祁舜,他终究还是来了。

  自幼辗转飘零,不知生身父母是谁,一夜之间,连唯一可以依赖的义母静妃、义父祁帝都乘风归去,难道云萝的命运注定是一生坎坷、无依无靠?几近绝望之时,却还有这样一个身影出现,在这特殊的时刻,即使是一丝丝的温暖和帮助,也足够让她铭记终生。

  突然之间,云萝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要被抽空,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满溢而出,就在身体摇摇欲坠之时,已有一双坚强有力的臂膀,将她轻轻托住,缓缓拥入怀中。那男子阳刚之气的温暖,促使着她如同溺水之人抓紧浮木一般,紧依向那温暖的源头,而在心头弥留萦绕了半日之久的孤独、恐惧和失望,仿佛都在这源头终止。

  祁舜展臂拥着云萝,任她娇小的身体在怀中轻轻颤抖,他宽大的黑色锦袍衣袖绕过云萝的背,如同舒展开来的一双羽翼,为她遮蔽出一片晴空,等她气息稍定,他才出声说道:“父皇晏驾,中宫忙乱,我来迟了。”

  云萝缓缓抬起双眸注视着他,只说了一句“母妃……”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伸出温热的掌心,紧紧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借此舒缓她心中的不安与慌乱,轻声道:“别怕。”

  这坚定有力的话语让云萝渐渐积蓄起勇气,她停住哽咽,说道:“母妃在西苑居住多年,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父皇,她今日午时曾经叮嘱过我一些话,可我没想到她的心意如此坚决……母妃生死追随父皇,一片诚挚之心天地可鉴,我……我想请求三哥为母妃主持丧仪。”

  祁舜听她说完,向身后随行的内侍及一名御医示意。那御医步履匆匆进入静妃寝殿查看后,前来回报道:“静妃娘娘业已仙逝,逝前似乎曾经有意服食过一种速死之药,并非无疾而终。”

  云萝闻言,心头更加凄楚,几颗晶莹的泪珠不禁沿着腮边滑落下来。

  祁舜环拥着她,微微侧身向那御医说道:“将静妃逝世情形如实向母后禀报,传司礼监以本王的名义撰写奏疏,奏请册封静妃为贞懿皇贵妃,以贵妃之仪与父皇同陵安葬。”

  云萝看着跟随祁舜而来的内侍与御医们奉命离开,终于放下心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仍在祁舜怀抱之中,而且,他的怀抱竟然如此温暖、如此令人眷恋不舍。一种陌生的情潮从她心底油然而生,她只能借着微弱的挣扎渐渐向外逃离,以掩盖内心的情绪波动。

  祁舜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模样,英俊的面容显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拥紧她的双手却并没有放开,云萝苍白的脸颊涌上红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见他语调低沉而隐讳,轻声说道:“即使父皇、母妃都不在宫中,只要有我,你就不用担心害怕。”

  云萝终于放弃了挣扎,他随手轻揽,将她轻轻贴靠在自己的胸前。

  小雨目睹着这一切,惊愕中睁大了双眸,尾随而来的小翠急忙用一只手掩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拉着小雨一起退了下去。

  玉兔东升,祁舜和云萝的身影沐浴在轻淡的月色中,静谧的西苑内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云萝内心狂跳不止,她虽然单纯柔弱,却知道祁舜此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决不是兄长对妹妹应当有的行为,他并非不知道自己即将嫁往燕国,也并非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名义关系,却依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将她禁锢在怀中。

  静妃临终所说的话仍在她耳边萦绕,假如燕国太子为人果然如静妃所描述的那样不堪,无论祁舜对她的心意究竟是喜欢、是怜惜,还是源于一时心血来潮的保护,这些都足够成为让他将她留下的筹码和借口。

  只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反而让她措手不及。

  “西苑中发生如此大事,你早该命人通报我,”他低沉的声音唤回了云萝几近迷茫的思绪,似乎是有意逗她,他反而加重了语气,更加笃定地说,“我从不会让一个我在乎的女子无依无靠、孤独面对任何困境。”

  这种表白就是明确告诉她,她是他所“在乎”的女子。

  云萝的头脑一时有些发懵,不敢相信耳边所闻的是一个自己口口声声称呼为“三哥”、平时不苟言笑之人所说出的话,她下意识地微微摇头,说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祁舜并不回答她的质疑,俊逸的面容显出淡然的神色,携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说道:“西苑日后就作为静妃停灵之所,这里不适合你居住,你从今晚开始搬到母妃的南苑暂住一阵吧。”

  云萝不敢拒绝他的安排,顺从地点了点头。

  永妃与二公主月芷所居住的南苑宫殿华丽、庭院宽敞,较之年久失修的西苑而言,环境自然是好许多。

  永妃因明道帝病逝,哀泣不止,定要与祁皇后等妃嫔一起留在祁帝寝宫外亲自守灵。见云萝来到南苑内,月芷急忙遣婢仆安置云萝的住所,又听说了静妃的凶讯,免不了握住云萝的手,与云萝相对恸哭了一场。

  当晚,云萝心事重重,祁帝与静妃的死讯已让她精神备受打击,加之祁舜随后的暧昧举止,更让她心绪不宁。她一夜翻来覆去,几乎不曾合过眼。次日清晨起床时,云萝的双眼被泪水浸湿而红肿,秀美的容颜显得无比憔悴。

  小雨站立在梳妆镜前为云萝理妆,侍奉着她换好一袭素白衣裙后,又将一支乳白色的东海珍珠钗斜插在她的云鬓旁边。云萝举手拔下珠钗,摇头说道:“不必了。”

  小雨并不勉强,正要将珠钗放入妆台的珠宝匣内,外面一名小内侍匆匆奔跑而来,唤道:“皇后娘娘传旨,请三公主速速整妆前去华容殿。”

  云萝心生疑惑,祁帝的法事应该在三日之后,华容殿是中宫正殿,祁皇后突然传旨诏见,想必有特别的事发生,于是问道:“母后宣我有什么事,你可知道?”

  小内侍摇头道:“奴才只听内侍王公公派遣来传话,不知道详情。”

  云萝默然片刻,想起祁皇后叮嘱“整妆”,于是又将那支珍珠钗从匣中取了出来,依旧插在乌黑如云的发间,跟随小内侍一起前往华容殿面见祁皇后。

  她们一行经过御花园中时,见许多小内侍行色匆忙穿梭其间,小雨觉得好奇,不禁上前加以询问。

  一名内侍答道:“奴才听王公公说,燕国太子得知皇上驾崩的消息,连夜率亲随数十人快马加鞭赶来临安,要以子婿之礼亲自祭奠皇上英灵。皇后娘娘收到前方快报消息,命奴才等人立刻预备接驾,万万不可以怠慢燕国太子殿下!”

  小雨闻言,立刻回头看向云萝。

  云萝万万猜想不到,祁皇后宣召她的原因竟是为了迎接燕国太子燕桐的到来。

  祁帝归天,燕桐以未来女婿的身份前来祁国吊唁,这种礼仪实在过于隆重。虽然他与祁舜之间曾有和亲的约定,但是二国毕竟还没有正式缔结婚约,以他燕国太子的尊贵身份,即使仅仅派遣几名使者前来祭奠祁帝也无可厚非,完全没有必要亲自赶来临安致哀。

  对云萝而言,“燕桐”这个名字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遥远的符号,她甚至从没有猜测过他的模样和仪态,这位她名义上的“未婚夫”,从来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过半丝痕迹,然而与他相见的机会,竟然就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云萝步履沉重,缓缓走近华容殿,心怀忐忑,不停猜度。

  燕桐会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呢?像祁舜、显庆、荀栖凤,还是像冷千叶?他的人品,是否果真像静妃所探听的那样“令人失望”?他是不是真的对感情视同儿戏,是一名纨绔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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