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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潜逃

  离开?什么是离开?

  凌悠扬面无表情,真是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漆黑的眸子,冰冷的目光,“再说一遍。”

  “既然你能知道我跟皇甫串通,那说明你在雀南国还有其他探子,你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符家在京都朝廷没有足够的势力去干涉,白潜又因杨丽凝而受到限制,所以,我要亲自去处理。那些人是你的下属,看在你我的情分上,多少也会卖点儿面子吧。”弦歌微笑,“只要他们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

  凌悠扬目如寒冰,嘲讽道:“回去?你真把自己当成雀南国的救世主?”

  弦歌摇头,笑了笑,偏过脑袋,“悠扬,你还想瞒我骗我?如果我不说,你打算永远都装作不知道?”她长长叹一口气,目光复杂,“你让元澜在雀南国收服其他人拉党结派的时候,打的都是符家的名号,你以我跟你的联姻作为依据,以利诱之再以符家相胁,悠扬,你真想让符家背上不忠不义之名?”

  凌悠扬不自然地避开她射来的眼神,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悠扬,这样说来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你我的婚姻只是你的一场算计吗?”弦歌抚额苦笑,“如果你真的顾念我们的夫妻之情,这次放我回去。你之前利用了符家的名声,这一回,也让我利用一下你凌悠扬的名声。”

  “哦?”凌悠扬挑眉,“你这是请求还是威胁?”

  弦歌望着他,淡淡道:“这是要求。”

  “我不同意呢?”

  “那我也无可奈何。”弦歌叹道,“我凭自己的能力去处理。”

  凌悠扬瞪住她,“你以为你可以从极东国离开?你以为你可以从我当皇帝的这个国家离开?”

  弦歌垂眸低笑,“你以为现在的你可以拦住我?手不能动脚不能动的情况下拦住我?”

  凌悠扬被她气得倒吸一口气,眼睛瞪了又瞪,可对方仍是无动于衷。他眯起眼,恶狠狠道,“符弦歌,如果你敢走,那就永远都别回来了,为你那个狗屁符家鞠躬尽瘁到死吧!”

  弦歌盯住他,温柔一笑,“承蒙吉言。”

  好,很好,这个女人真是可恨到了极点儿。凌悠扬不愿屈居弱势,硬生生憋住怒气,嘴一勾,眼神幽暗,“符弦歌,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如果你走了,那就忘了我忘了凌楠,永远都不要回来,我会给你一封清清楚楚的休书,大告于天下。”

  弦歌不语,深深地望着他,苦涩在脸庞上蔓延开来,“你这才叫威胁。”

  凌悠扬冷笑,“原来你还在乎?我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在乎,我该为你的在乎感到高兴吗?”

  弦歌闭上眼,把脑袋抵在他的胸口,沉默得有些死寂,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她缓缓睁开双眸,手指一寸一寸划过他的面颊,流连不已,沉沉开口:“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或者很久以后,或者就在不久以后,我会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可是,如果我不回去,如果我视若无睹地继续留在你身边,无作无为地看着雀南国陷入你手中,我现在就会后悔。”

  听闻此言,凌悠扬的眸底立即一片漆黑。

  “当初我嫁过来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如今若什么也不做,那就完全违背了我的初衷,未免太可笑。我丢不起这个脸,符家也丢不起这个脸。”弦歌在他额头轻轻一吻,“以后即使后悔了,我也会继续走下去,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我创造的错误我一力承担,虽然我不觉得这个决定是错的,只是,悲哀了一点儿。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悠扬,你自己保重。”

  “符——弦——歌!”凌悠扬咬牙切齿道。

  弦歌微笑,站起身,后退一步,“休书就休书,这世上还没有哪个皇后收到过休书,我也算是千古第一人。”

  “我会恨你的。”凌悠扬一直盯着她,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凌楠也会恨你的。”

  弦歌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尖锐的指甲刻进肉里,疼痛四处扩散。她笑若春风,清澈见底,“悠扬,你没有做错,我也没有做错,你不觉得自己做错,我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你本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也一直是这样的。你不用为了我改变,我也不舍得你为我委曲求全,更何况,事实证明,你根本就改不了。真的,你不用改,我爱的,本就是那样的一个凌悠扬。正因如此,所以这样的结局也就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最后,弦歌很认真地看他一眼,“你就照你所希望的路走下去吧,我也一样。”说完,她伸手一弹指,点中他的昏穴,看着他极度不甘愿地闭上眼,那样熟悉那样骄傲的眼神,弦歌忍不住笑了笑,“再见。”虽然,你已经听不见。

  弦歌转身打开屋门,跨出两步,看见外头的几个侍卫已经昏迷倒地,她仰望蓝天,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小溪流水,亭台楼阁,皇甫容手上抱着睡着的凌楠,定定地站着,“娘娘。”

  弦歌笑着走近,“我还想着要再去见楠楠一面,你倒替我省了工夫,皇甫,看你的样子,悠扬对你也算手下留情。”

  “其实,陛下是个好人,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皇甫容恭谨垂首,“陛下只是革了我的职,让我闭门思过。”

  弦歌望着他,“对不起,还是连累到你了。”

  皇甫容一动不动,“没事,在我同意帮助娘娘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能够帮到您,我很欣慰。”

  弦歌沉默地望着他,忽然叹道,“皇甫,你想和我一起回雀南国吗?”

  风轻轻地拂过红花绿叶,掠过冰凉的耳梢。皇甫容微微抬眸,张开嘴,顿了顿,“娘娘担心我?”真的是在担心?他都已经做好被利用的准备了。

  弦歌笑着点头,“你的仇也已经报了,如果担心失去悠扬的信任和重用,可以考虑和我离开。”

  皇甫容天下无双的容颜上有点儿呆呆的,他笑了,垂下眼,嘴角勾起细小的弧度,“谢娘娘的关心,陛下有恩于我,我想留在他身边。”

  弦歌了解地点头,视线从他身上转到凌楠身上,目光深刻得像是要把那个幼小的身影镌刻到灵魂里。她咬唇,生生逼迫自己做出决定,“皇甫,请你答应我,好好地保护楠楠,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她没办法带凌楠离开,虽然她很想很想,非常想把这个孩子带在身边,可如今的局势,她连让自己离开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倘若再加上凌楠,那顺利脱逃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皇甫容神情上添上一丝同情,沉重地点头,“只要我还活着,必会保证皇子一生平安。”

  弦歌宽慰地笑了,伸手抚摸凌楠柔软的面颊,这么可爱的孩子,这么漂亮的孩子,她疼爱到骨子里的这个孩子,其实,她很想听他喊她一声“娘”的,可是,她来不及听他说话来不及看他走路来不及等他长大,她就要离开了。

  她想带他走,可是,对楠楠来说,或许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结局吧?他是尊贵如斯的皇长子,太子之位也会稳稳妥妥地落在他身上。若带他离开了,这本将属于他的一切或许也轮不到他了。

  弦歌的眼眶有点儿热,吸了吸鼻子,“楠楠,要记得,娘很爱很爱你。”很爱很爱你,才会鼓足勇气把你生下来,还没有把你生下来就已经爱你了,你是上天赠与的最珍贵的宝物。

  凌楠闭着眼,甜甜地睡着。

  弦歌咬紧下唇,颤抖的双手覆盖在皇甫容肩上,垂落的黑发从肩上划过,“皇甫……拜托你了,请一定要照顾好他。”

  皇甫容望着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复杂地凝视她,“我以我的生命发誓。”

  弦歌沉痛道:“谢谢。”她用尽所有的力气转过身,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几乎都快断掉了。或许,这个时候凌楠若是哭出声,弦歌就没有离开的力气了,可是,从弦歌跨出步伐到她从皇宫消失,凌楠始终睡得很香很甜,除了淡淡的呼吸,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弦歌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提气掠身,几乎使上了所有的功力。她在极东国并没有什么势力,若凌悠扬在恢复意识和行动后全城围捕,她逃走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凌悠扬是五天上一次早朝,所以弦歌对皇甫容下令,在五天后再恢复凌悠扬身体上的禁制。

  思绪游走间,弦歌已经停在了九王府的门前。虽然她已经乔装打扮,但门前那管家看见弦歌的容颜,立刻会意,他打开小门,向弦歌行礼,“皇后娘娘,王爷已经恭候多时。”

  弦歌点头,很快走了进去,顺着小道前行,看见凌陌忧仰躺在卧榻上。对方也看见了她,笑道:“好久不见,凌悠扬那只狐狸还真着了你的道了?”

  弦歌不和他废话,直接道:“我逃脱的路线都安排好了吗?”

  凌陌忧眼含笑意,当初皇甫容来找他,说是要他帮忙让眼前这女人回到雀南国,他还不信。啧!啧!啧!想不到,他那个像狐狸一样的皇兄,那个从小到大招蜂引蝶的男人,难得真心喜欢上一个女人,却是如此下场,想到这里,他又笑了,“我那可怜的皇兄啊……”

  弦歌眉头一皱,“时间很宝贵,皇甫跟我说,你答应了我的要求。”

  “我凌陌忧有恩必报,当初欠你一个人情,自然会帮你。”更何况,他也很想看看凌悠扬那心高气傲的人吃瘪的样子,“我都帮你安排好了,只要不出岔子,你肯定能回去。”

  弦歌点点头,“劳烦了。”

  凌陌忧扔给她一块玉佩,微笑道:“你拿着这个东西,到林枫客栈天字七号房去找一个叫舒跃的人,你会带你走的。”

  弦歌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谢谢。”

  “喂,我最后再说一句,你会后悔的。”凌陌忧好心道,“凌悠扬向来有仇必报,看看太后的下场看看凌靳朔的下场你就该知道。小时候的凌悠扬未必有多大野心,只不过,那些人惹了他,他就一定要把他们踩在脚下。他们想要他的命,他就把他们的命都拿去。如今,你是他最在意的人,你的举动绝对会伤到他,他那个人心眼儿小得很,”凌悠扬幸灾乐祸地笑道,“你若伤他一分,他绝对还你十分。”

  弦歌无奈一笑,“我知道。”

  哦?知道?凌陌忧挑眉,“知道你还走?你觉得他伤不到你?”

  弦歌摇头否认,“他是这世上最有能力伤害我的人。”当你爱上一个人,你就赋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

  凌陌忧沉默了,目光中多了一份探究,“你是为了雀南国才想离开的吧?虽然我不知道凌悠扬对那国家做了什么,不过,你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将来这国家若是属于他了也就意味着属于你,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弦歌轻笑一声,眼底尽是嘲讽,“等到有一天,极东国归于雀南国的版图,九王爷您还有兴致问一句‘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她长叹,“我不想让雀南国的百姓生活在极东国的阴影之下,我不想以后雀南国人见了极东国人都是低人一等的存在。”

  凌陌忧不说话。

  “而且,那是我的祖国,从小生长的祖国。”弦歌反问,“九王爷,您知道祖国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吗?”

  凌陌忧沉默,无力回答。

  “那么,我走了。”弦歌转身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空气的味道,还残留一丝符弦歌身上淡淡的女子香味。凌陌忧半合双目,对着无人的房间笑了一声,“凌悠扬啊凌悠扬,这一回,你真的踢到铁板了。”

  凌悠扬此刻被困皇宫,路上百姓也没人见过她,所以弦歌很顺利地到了林枫客栈。京城是当今天下最繁华的城池之一,人来人往,林枫客栈里也是人流络绎不绝。弦歌在和掌柜说了声“找人”后,便毫无阻拦地来到天字七号房。

  弦歌轻轻推开门,屋里比起外头暗了许多,进入视线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个少年盯着她看,秀气的面庞上镶嵌着一双野兽似的瞳孔。弦歌怔了怔,“你是舒跃?”

  少年点点头,脸上傲气明显,“你就是表哥让我帮忙带出极东国的人?”

  弦歌又是一怔,很久没人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呵呵,有点儿怀念啊。

  “你口中的表哥是指九王爷吗?”

  舒跃鄙夷地望着他,“你连这都不知道?舒家是表哥母妃的娘家……算了,不跟你这种无知小民废话,你叫什么名字?”

  弦歌有趣地望着他,“名字不说也没问题吧?我这种无知小民的名字说出来也会玷污舒公子的耳朵。或者带我出去和我的名字有关系吗?”

  舒跃明显被她说话的语气给惹到了,就近拿起身旁的杯子,运功向弦歌胸前掷去,雷霆之速,可见他的确有几分功力。哪料到弦歌稳稳接下,巧笑嫣然,抬手举起杯子,“舒公子想请我喝茶吗?”

  舒跃怔了怔,意外地眨眼,脱口而出:“你功夫不错嘛。”顿了顿,“尤其对一个女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弦歌忍俊不禁,“多谢夸奖。”

  舒跃站起身走到弦歌身旁,他比弦歌矮了半个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算了,看在你功夫不错的份儿上,看在表哥的面子上,本少爷原谅你刚才的失礼。”最近父亲让他去边关训练,在启程之前,却被表哥要求帮忙带个人出关,要带个累赘他已经很不满意了,居然还是个出言不逊的女人!不过,他喜欢功夫好的人,姑且放她一马。

  弦歌道:“舒公子,我们可以尽快起程吗?”

  舒跃挑眉,“你很急?”

  弦歌微微一笑,“如果舒公子可以加快行进的速度,在下感激不尽。”

  舒跃很合作地点点头,“好!”他眸中精光一转,笑道,“表哥让我帮的忙从来没有好事,你的身份不清不白的……若是拖延了行程,恐怕我也会有麻烦吧?”

  呵呵,真是聪明的孩子。弦歌垂眼,“多谢。”

  两人没有太多的交谈,立刻退房离开京城,一路畅通无阻。五天之内,在凌悠扬恢复行动能力之前,弦歌自然是想离得越远越好。弦歌换上一套小厮的装扮,跟在舒跃身后,一路快马加鞭,将一个又一个的城池抛在后面。

  经过连续几天的赶路,两人已经离京城很远,不过,到达边关的话需要十来天时间。舒家在极东国也算是有权有势,舒跃是舒家大少爷,每次经过关卡的时候都很顺利,听了他的名字,也没人赶来盘问什么,全部爽快地放行了。

  又过了几天,弦歌和舒跃二人正在一家客栈里歇脚,大白天的,外头竟然有士兵在街上巡逻。一开始,舒跃并没当回事,可遇见巡逻的越来越多,甚至有士兵在挨家挨户地盘查,舒跃将一切看在眼里,沉默地前行,经过关卡的时候,虽然还是没人敢拦他们,但明显严格多了。等到出了关,舒跃瞥了眼始终沉默地弦歌,淡淡道:“是因为你吗?”

  “……我也不知道。”

  唉,他可能拣了个大麻烦啊,表哥,你究竟把什么人扔到我这里来了。走到了这里又哪会有回头路?舒跃的大少爷脾气也不小,向来目空一切,抱怨归抱怨,毕竟还没把这事放在眼里。直到又过了几天,舒跃和弦歌在另一座城池的一家客栈休息吃饭,竟然在外面看见了眼熟的人。嚣张如舒跃也愣了一下,他呆呆地转过脑袋,“那人你见过吗?”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悄悄指了指路上的某人。

  弦歌抬眸一瞥,是唐礼啊,悠扬竟然把他派出来了,“见过。”

  舒跃盯住她,悄声道:“那人我见过几面,是在皇上身边的,是皇上的亲信。”顿了顿,“喂,女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弦歌无奈一笑,“我只是一个逃亡的人。”

  舒跃不再多问,安静地吃完饭,两人继续赶路。路上的盘查严厉很多,舒跃也安分一些。关卡的士兵毕竟还是卖这位大少爷的面子,放他们通过。唐礼和弦歌他们擦身而过,只要不遇到认识她的人,弦歌还是很有自信离开的。她毕竟还是皇后,悠扬不可能对外宣布皇后逃宫,甚至连弦歌的画像也不敢外传,否则更难善后。

  当然,凌悠扬若真有破釜沉舟的气魄来追回弦歌又另当别论,若他把所有真相都说出来,挨家挨户地搜查,让士兵们都看过弦歌的画像,甚至封住所有关口,那弦歌即使插翅也难飞。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真的闹大了,弦歌这个皇后当不了,而且还得送去冷宫。极东国和雀南国的情形就会更僵持,而且,极东国的百姓又会怎么去想符弦歌?

  弦歌低低一叹,悠扬毕竟还是手下留情了。

  等弦歌最后顺利到达边关后,她长长地松了口气。边关沙石,京城对这里已是鞭长莫及,舒跃是这里的主帅,很快就能回去了。弦歌安静地待在房里,正在准备一些干粮和衣物,突然有人破门而入,她抬头一看,是舒跃。

  舒跃气喘吁吁的,眼睛用力盯在她脸上,“你究竟是谁?”

  弦歌一怔,笑眯眯道:“舒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皇上废后。”舒跃一字一顿。

  废后?废后。

  他终是决定废后了。

  “这个皇帝果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无缘无故就废后,听说朝中的臣子连番进谏,希望他收回旨意。”舒跃冷哼,“当今皇后如此声誉,才几年的时间就如此得人心,喂,女人,你听了高不高兴?”

  “你们的皇帝以前是浪荡子,所有人都觉得是皇后娘娘把他劝入正途的。”弦歌似笑非笑,“其实,那些臣子在担心若皇后不在,皇上会不会打回原形,放荡不羁地做一个风流天子。这样子的话,就太丢脸了。”

  “你别打岔!”舒跃皱眉,盯住她的眼,“我问的,是你高不高兴?”

  弦歌还是笑,“我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与我无关吧?”

  “放屁!”舒跃忍不住迸了句脏话,双目炯炯有神,“你的名字是什么?”

  弦歌笑而不答,想了想,轻声道:“算了吧,别问了。”

  “你的名字是什么?”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我就是要知道,我不想最后被骗了还做傻子。”舒跃逼问,“说实话,你是不是符弦歌?”

  弦歌笑着垂下眼,渐渐地,唇边的笑意敛去,她轻轻低下头,不说话。

  舒跃抚额长叹,“天哪,表哥竟然把这种麻烦扔给我!”顿了顿,他一把拉起弦歌,一手把包袱塞到她怀里,“走吧走吧,你快点儿走,别给本少爷惹麻烦了。”

  “……谢谢。”弦歌闭上眼,随后就跟着舒跃离开。一路上,从通过关卡到进入雀南国,她仿佛都有点儿心不在焉。边城远境,黄土平原,风吹起大片大片的沙尘,弦歌脑子想的,只是废后那件事。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要跟她切断一切?是不是意味着,他跟她,从此情断义绝?他这样做算是满足她的愿望放她离开?

  能够平安回到雀南国,能够不伤和气地回来,本应该是件极其令人高兴的事才对,可是,真正看到他决定废后……弦歌心中的那根弦突然绷断,在沙尘中闭上眼,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心中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有的,只是排江倒海的难受。

  凌悠扬远在京城的皇宫,脾气是从来没有的暴躁。一群臣子上奏反对,可他一意孤行,甚至不愿见任何人,直接从寝宫里把废后的圣旨给扔出去。

  习习晚风透过半启的轩窗吹来,凌悠扬怀里抱着凌楠,眼神阴鸷,目光焦距在不明的地方,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偌大的寝宫里只有这两个人,空荡荡的,让人觉得无限寂寞。凌楠睁着天真无知的大眼睛,吮吸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指,目光在凌悠扬脸上打转。

  “看?看什么看?”明知他听不懂,凌悠扬仍像发泄似的教训道,“笨小孩,真没用,连一个女人都留不住,她居然舍得离开你?”

  凌楠眨巴着眼睛。

  “没心没肺的女人,我一定要让她后悔!她还真以为我凌悠扬没了她就活不下去了?”凌悠扬愤恨地眯眼,“我要让她的儿子不认她,一辈子讨厌她憎恨她,让她遗憾到死为止。”

  凌楠又眨了下眼睛,突然咯咯地笑出声来。

  凌悠扬不悦地盯住他,紧抿双唇,半晌,他闷闷地出声,“对牛弹琴。”然后,沉默地撇开脑袋。

  凌楠连连笑了好多声,婴孩幼稚的笑声在寝宫里空旷地蔓延着,听起来只有无奈的萧索。笑着,笑着,凌楠止住了笑声,一切又回归安静,他在凌悠扬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小眉头不高兴地皱起来。

  寂静的夜,有人已经远远地走了,只剩下他,和他。

  “真是好黑的天。”凌悠扬闭上眼,把脑袋埋在凌楠充满奶香的身体上,“笨小孩,只有我和你了。”

  她只把你留给我,我只有你了。

  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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