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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静听黄昏独自愁

第二十四章
静听黄昏独自愁

雨,顺着长安钟楼深绿色的琉璃瓦,飞檐而下,密而不透。钟楼后连绵的皇城,仿佛被这雨势所压,层层叠叠的殿阁楼宇都在这黑暗中沉淀出肃然来。青石铺就的路面上,水珠跳跃着,如同洒落的珍珠一般,忽明忽暗。天空,泛开浅灰色的光亮,如同幕布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般,而更远处的云层,却依旧灰沉沉地看不清轮廓。

黎明前长安城,在这场夜雨中更显得沉寂。宽敞的长安大街,偶尔有泛黄的灯笼飘过,有披着蓑衣倒夜香的老汉,也有穿着油衣提货赶路的商人,偶尔也有妇人打伞经过。城中十字街口的胭脂阁送走了夜宿的客人,轻歌罗幔中,红烛烧残酒已醒。路边上的酒楼也纷纷打烊,隔着雨声,应该可以听见木扎和门锁触碰出的声响。

百味楼的小二有些不耐烦地来回擦了几次桌子,催促着不肯离开的客人。楼中的雅座,冷冷清清地空了场子,这个时候,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倒也清净。顺着窗口远远望去,江阔云低,晨风缱绻,带着一丝妩媚的倦然。

长安幻夜,倚楼听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若是文人墨客,看着这样的景致,定能写出风流文章,名流千古。可惜,我不是,而且,我听不见这雨声。

小二坐在一边,铁青着脸色看着我,他似乎很不满意我每天在这里一坐就到天亮,而且还吝啬得只点红烧肉。他拿了锁,无聊地往桌上敲着。一般长安城中心钟楼的钟声一响起,百味楼就要送客。这个时辰,估计钟楼早已经敲过了。我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扭头就看见小二扭曲的面孔,哎呀,表情真凶残啊!吓得我我立刻又扭过脑袋,继续对着连绵的夜雨,“惆怅”哀叹。

哎,数千古倒霉人物,还我最糟。

下了多少天的雨,我记不清楚了。不过自从那次离开秦王府,被破石榴虐待被曜气了又淋了雨后,我的身体就越来越差,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听不见了。

最可恨的是,那些庸医,居然认为我是“心病还需心药医”,聋了是因为曜移情别恋,全怪自己害了相思。我娘觉得我患病原因太见不得光,有损我声誉,只有我的病情隐瞒住。

这些日子,外疆的形势越来越紧张,漠北传来消息,回鹘骑兵屡屡冒犯边关,这一仗再所难免!烨忙得根本没时间来关心我。我那丞相爹也因为送美人进宫迷惑皇上的事情败露,地位变得岌岌可危,若不是烨求情,怕是丞相地位都保不住。他成天唉声叹气,对我的病也不怎么关心。所以,这长安城,根本不会有人在乎我到底是聋是哑。

都说人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在我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时候,丞相府又发生了一件怪事:府宅闹鬼。事件大致可以回顾如下,首先是丫鬟在我的房间窗口发现神秘人,来如风去如尘。走起路来还一弹一弹地,有一次还从墙头给弹飞过去,把打更的老头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走起路来还一弹一弹地,有一次还从墙头给弹飞过去,把打更的老头吓得当场昏了过去。

闹鬼的传闻越来越厉害,娘说最近家里流年不利,特地请了几个道士来家里驱邪。可是事件并没有结束,丫鬟们还是能在后院啊,屋顶啊,茅房等若干地方看到神秘人的踪迹。

我才不相信这件事情是鬼魂作祟,以我的经验,丞相府必定是遭贼了。

本姑娘好歹也是帝都有名的贼了,这个胆大包天、班门弄斧、太岁头上也敢动土!我一肚子的闷火刚好全撒他身上了。我天天晚上不睡觉,挑了‘百味楼’这个最好监视丞相府动静的位置,等着抓贼。可是对手太狡猾了,我守了几天,贼没守到,倒把小二得罪得不轻。怕是明天晚上我再来光顾,那店小二会直接拿扫把赶我出门。

今夜,又无功而返。我无奈地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感叹人心不古,感叹世态炎凉。

晃!晃!晃!桌子猛地震动了几下,身边的店小二,两手插腰,肩膀当搭着一块擦桌布,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我心里也跟着哆嗦了一下。老兄,本姑娘耳朵不好使,在对着长安雨夜感伤的时候,听不到你拍桌子也正常,干什么一副我是你杀父仇人的表情。

“五更打佯!”小二举这个大木牌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我不情愿地挪了挪屁股,但是并不打算起身。

“不出去丢你出去!”小二又举起了一块大木牌,不用这样吧,这几天我天天在这里坐到天亮,这家店就如此高效率地为我专门做了逐客木牌?

“大哥,我就在坐一会,等……等雨停了就走!我没带伞!”我抿了抿唇说道,虽然我耳朵聋了,嘴巴可没哑。我放底了声音,撒娇般地说道,一时间忘记了自己是身穿男装,要知道男人对男人撒娇是多么地诡异和恐怖啊?

“哎哟……你还真丢啊……”只片刻,我就落入了门口的一滩积水里,再回头时,门动了几下,落了锁。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有没搞错啊,居然真丢我出门!

天将明,雨势渐小,屋檐下积水稀疏地落着。我浑身如同在水中泡过一般,又湿又脏,早知道就不穿这身白色男装了。我点着脚,狼狈地往丞相府走去。一路上,我都翘着嘴巴,委屈得想哭。

丞相府后院有一处矮树,连着围墙,每天我都是在这里爬进爬出的。哎,贼没抓到,还要爬来爬去。

细雨淅淅,树干也因为雨水的洗礼变得滑腻难当。我浑身已经脏了,倒也不顾及许多,四肢并用,一步一滑都就往上蹭。自从本人“从良”,不太偷东西以来,连身手都不太利索了。刚要翻过墙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撕扯着,我回头一看,才发现脚被树上挂着的铜铃的线给缠着了,用了几次力,才把线给扯断把脚给拔出来。我一使劲,人一个不稳,就直接从墙上给翻滚下去了。

“哎哟!哪个该死的混蛋王八蛋害老娘我……”这树上什么时候多了串铜玲啊?真是太不道德了,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连累偷东西的贼摔交么?还嫌本小姐不够倒霉是吧,弄这么一破玩意来摔我一个大马哈。我咬牙正准备爬起来,人腰还没挺直,就觉得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我身子一低,又趴回了地上。

一下,两下!在我还没意识到出什么事的时候,背上越来越疼,似乎有棍子雨点般地落在我身上,而且力道还不轻。

“别打了……饶命,别打了……我再也不敢偷东西了……”我脑子一片空白,条件反射似喊道,就仿佛以前偷东西被发现一般。

听见我提“偷东西”三个字,那些人打得更凶了。我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一个人影冲了出来,原来是我房里的丫鬟。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所有人都把棍子丢在了地上。几个人冲了出来扶了我,没过片刻,就看见我娘哭得梨花带雨地出来。她嘴巴一动一动地,哭什么我也听不见。或许是被打得厉害了,即便有人搀扶,我也觉得步子虚浮得很。多走几步,都感觉昏昏沉沉的。如果不是本姑娘被你们揍得没了力气,此刻我肯定把你们一个个抓出来扒皮抽筋!

我被他们架进了房里,丢在了床上,然后几个大夫进来研究了下我有没有被打断骨头后,让人准备了些很苦的药给我喝。我喝了一口就吐掉了,挣扎着不肯再喝,这哪里是给人喝的东西啊!大夫使了个眼色,派几个丫鬟抓着我,强行把药灌了下去。我眼泪汪汪地看我娘,她站在门口,眼中全是心疼和担忧。他奶奶的,还是亲妈呢,看见女儿被大夫虐待也不上前阻止下。我被折腾得白眼直翻,几乎断气,几次张嘴想骂,却被药灌得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把那味道出奇地怪的药给喝了下去,以为能休息下了吧,立刻又上来几个人,把我按压在床上。

“你爷爷的,欺负姑奶奶我上瘾了是吧,我在长安混的时候,你毛还没长全呢!真是生可忍,熟也不可忍。”我被他们按在枕头里,歪着脑袋骂道。骂得正起劲地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是丞相千金,不能说江湖粗口。我看了看一边的娘,不知道她起疑了没有。我娘此刻面容憔悴,神色更加焦急,她担忧地看着我,仿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最后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对家丁说了几句。家丁们全部冲了上来,将我捆了个严实。我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会遭此巨变,昨天还是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如今怎么成了又挨打又被灌药又被捆起来的犯人了?

昨天还是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如今怎么成了又挨打又被灌药又被捆起来的犯人了?

他们把我捆好,塞在被子里,然后用被子把我给捂了个严实。我四肢不能动弹,只能转悠着眼睛,东瞧瞧,西看看。心里暗叫不妙,莫非他们知道我不是玉扇儿,而是掐死玉扇儿的小偷?现在打算把我浸猪笼还是什么的?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琢磨着对策。

好不容易大家忙活完,都退了下去,只留了丫鬟小翠陪着我。小翠睁着哭红了的眼睛看着我,一边喂我吃葡萄。我心里纳闷,还有水果喂,看来对待犯人不算太差。

“士可杀不可辱,说,你们想把我怎么样?”吃饱了水果,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小翠听见我这么说,眼中更加担忧,拿了一块板子刷刷刷地写起了起来。

“小姐,你可别吓小翠。你一定要尽快好起来。”她边哭边把写好的字给我看。

“我没病,就是耳朵听不见了。”

“小姐,最近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今天你又是翻墙又是胡言乱语地说脏话,道长说了,恐怕是中了邪。刚才调了些符水香灰给你喝,你才缓过气来。”

“我差点咽气才对!我没中邪!”现在很明显,我是被那夜闯丞相府的贼给害了,人家还以为我中邪了呢!

“小姐,小翠知道,你不过是太思念三殿下了,才会打扮成殿下的样子。”

“我也没得失心疯!”居然说我穿男装是打扮成曜的样子以慰藉相思!

“道士说小姐需要冲喜,夫人打算将小姐的婚事提前。小翠也觉得,等小姐有了姑爷,就不会太想三殿下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嫁人?我心里突然一阵悲怆,喉咙一腥,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小翠吓得连忙喊大夫,我撑着床栏,心里苦笑。老天果然是公平的,玉扇儿你真以为自己是富贵命,是丞相千金?不属于你的幸福,全部都是要还回去的,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乞丐罢了。

……

之后的一些日子,我被看得很紧。平日里除了和小翠用笔聊天,顺便当识字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活动。我无聊地坐在窗前,托着下巴,瞧着窗外的雨。雨下得很欢,远远地腾得一大团白色的水气,屋檐上泻下来弧行水串,密密地落几尺远,看上倒似那水帘洞。远处天空中乌云翻卷,闪电如龙,狂风似乎拉扯着千万条银线,在空中落如针阵。小翠见雨大,也不愿意出门走动,我们就这样窝在屋子里,相对无言。

我无聊地伸手到窗外,玩着雨水,一直唉声叹气。一边的小翠害怕我着凉,连忙阻止了我,然后猛地关上了窗户。

“小姐,今天上午,王公子来了。”小翠递给我张纸条,我真快忘记世界上有这么号人物了,努力想想,怎么也记不清这未来夫君是什么模样。

“他来了怎么不来见我。”恐怕连他都不愿意娶我这失势丞相之女吧。

“小姐,您这是思念姑爷了?”小翠捂着嘴笑了笑,在纸上写下这句话。

我冷笑一声,思念?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也只那一人而已……想到这里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玉扇儿,难道今时今日,你还指望那只狐狸会来看你?

“小姐你放心,等到下个月初八,姑爷就会来娶小姐过门了。今天那是来下聘礼呢,小姐,等你嫁过去了,我去做陪嫁丫鬟好不好啊?”小翠一边写着对我说的话,一边调笑似地瞧着我。

“初八?现在月底了!”我被她的话一惊,刚才还有的瞌睡,一下子全散了。

“小姐你不是等不急了吧?姑爷可是真心要娶你,今天刚送了五千金的聘礼来呢。”小翠又递给我一张纸条。

“五千金?”五千金!我猛地站了起来,这么多钱就给我那丞相爹当聘礼了?

“小姐,您别生气。您知道,姑爷他家是普通的官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百金。这五千金,还是他家变卖了宅子换来了。可见姑爷是铁了心要娶小姐过门,心里还是在乎小姐的。”小翠见我伤心,在纸上奋笔急书,替那王公子开脱起来。

“这么说,这五千金,几乎是他全部家产了!”

“是的,姑爷是真心把小姐放在心里疼啊。他不惜露宿街头,也要送上这分聘礼,向小姐您提亲呢。”

我能不能反悔不嫁啊?我不想露宿街头啊。他把钱都给爹当聘礼了,那以后我不是要跟着他喝西北风。嫁给谁不是关键,关键是嫁了以后能不能过大鱼大肉的富贵生活。

“姑爷说了,日后,就是要饭也会带着小姐,绝不变心。”小翠还补充了一句。

“要饭!”本姑娘以前就是要饭的,要是要过要饭的生活,我还嫁人干什么?我吸了吸鼻子,这还不被花花草草给笑死,好不容易不当乞丐了,结果要嫁回去当乞丐。一想到婚后我的凄惨生活,我嘴巴一翘,眼睛一闭,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小姐,你也被姑爷感动了吗?”

“感动个屁,我不嫁。你去告诉娘,要我嫁过去,我宁……宁……宁死不屈。”我哭了半天,咬牙切齿,悲愤地说道。

“小姐,你还在想三殿下?”小翠神色凝重,眉头紧锁。我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姐,论身份,地位,才华,相貌,王公子的确比不上三殿下,但是王公子对小姐您是一条心。而且……小姐您知道为什么这么快您就要嫁给王公子了么?那是因为前日三殿下特地去殿上,请求皇上准他迎娶皇甫郡主。皇上说那就把小姐你的喜事一起办了,好祈个福,希望这双喜临门的喜气,可以让老天垂怜,缓解边疆的危机。”

砰!我心里好象被什么钝器给锉了一下,有种麻木的疼。终于……还是有这么一天。我和他,都要成亲了,再也没有关联了。

……

“我可以放任这世界上所有的轻佻,却永远无法伤害你。我可以……我可以漠视这个世界所有的情感,却永远……不能不爱你。听着,我爱你!”

……

“骗子。”我低了头,只觉得脸上冰凉,眼泪落在手背上,却是滚烫的。臭狐狸,你去跟别人成亲吧,我也要成亲了,是我……先不要你的。

“小姐……”小翠嘴唇一动,虽然听不见,但我知道她在喊我。

“我嫁。”

“小姐……”

“我困了,先睡了。”我爬上床,把头埋在枕头里。鼻子好酸,眼睛好胀,我心里更看不起自己,努力地去擦眼泪,可却越擦越多。我心里气愤,手上用了力,眼睛火辣辣的疼,眼泪越只多不少。

枕头下的空气稀薄,窒息的感觉让我暂时麻木。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我梦见雪辰,那个我第一次见到就觉得美好的男子,他冷冷地看着我,那样骄傲,他身上的气质让我自卑。之后他和那个和他一样高高在上的女子走远。我又梦见曜,他带我去看星星,在我最开心的时候,他冷冷地丢下我,牵起那个石榴,一起走。星星没了,天上下了很大的雨,又热……又冷……我觉得混身都疼,好冷……

明明不是冬天,怎么这样冷,冷得好像冬天……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我头上敷着帕子,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娘在一边皱着眉看我。

大夫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然后低头写方子。

“咳,咳……”我刚想说话,只觉得喉咙发痒,咳嗽了几声,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我撑着身子起来,嗑得更加厉害,我捂着嘴,咳了半天觉得手心发烫,一移开,才发现,掌心里全是血。

我娘看了,再也忍不住,猛地哭了出来。

“娘,你别哭了。初八我就嫁给王公子当老婆了,冲冲喜,就没事了。”我又躺了回去,刚才说话,几乎用尽了我全部力气。我懒洋洋地躺着,根本连动都不想动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累得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我娘听我这么一说,脸色一惊,然后是一痛,随即,哭得更厉害了。那表情,就跟我快要死了一样。

我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么伤心地哭,只好说自己要睡了,这才把她赶走。见她离开我长长舒了口气,把小翠抓面前来问话。我问她我得了什么病的时候,她犹豫着不肯说。我顿时觉得没意思,只好装成发火的样子,逼她说出来。

“小姐……大夫说,你这是相思病。”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相思病么?反正那些大夫早就咬定我是害相思。算了,我这些日子都病习惯了,不介意多点什么病。

“相思病又叫桃花病,会咳血。就是……痨病。”

我手一颤抖,几乎抓不住小翠写给我的话。痨病……是不是上次西街周大爷得的病,听说他要饭回来淋了一夜的雨就一直咳,然后咳了很长时间,总是咳血,到最后……就这样死了。

“我会……死,对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个字的。

在我说这个字的时候,窗外似乎有影子晃动一下。我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这时候看见窗外有影子,心念一动,猛地掀开被子,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窗前,疯狂地将所有的窗户都推开。一阵狂风吹了过来,吹得我发丝缭乱,身上单薄的衣裳,也被风吹得贴着身体。之前还乖巧地垂着的菱花紫纱窗帘被风卷得飘了出去,在雨中鼓得和帆一样。

窗外的雨势半点不见收,仿佛盆倾瓢泼一般,似是一勺勺地砸了下来,我来不及躲避,那雨就顺着风卷了进来,一下弄得我满脸满身都湿了。

朦胧的雨阵中,那黑影听到我的咳嗽声,似乎顿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没错,是有人,那墨黑色的油衣隐藏在夜色里,我和他隔着这层层的雨阵,静静地,谁也没有动。雨点溅起的腾腾雾气,缭绕在我们周围。我像只生气了的小兽,翘着嘴巴准备随时扑上去,而他却如同雕塑一般,似乎在隔着雨夜,凝望我。

“你站住。”我狠狠地骂了一句,就想从窗户爬出去。

听到我声音,他仿佛呆住了一般。随即又突然清醒,他似乎下了决心一般,身形一窜,人就跃上了屋顶,动作很是轻盈好看。他脚在屋檐上一点,那瓦片中的雨水就顺着他的脚下流走,如此看去,他仿佛踏在水雾之间,如同凌波仙人般出尘。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丞相府装神弄鬼?该死的贼,你给我等着!”我抡起袖子,也不顾形象,回身抓起桌子上的剪刀就从窗户口直接给爬了出去。

雨水猛地落在我的碎荷边弹墨长裙上,裙摆铺了一地,在水里泡着,如同一团散了的棉花,肿胀着,我艰难地边抱怨边把脚从积水里拔出来。那屋檐上的人见我如此难堪,似乎想下来扶我,却终于摇了摇头,飞身翻过墙,他动作凛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那屋檐上的人见我如此难堪,似乎想下来扶我,却终于摇了摇头,飞身翻过墙,他动作凛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你别走,是不是破石榴让你来害我的?”我举起剪刀,就要朝屋顶丢去,岂料手怎么也动不了。正奇怪呢,回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家丁死死地抱住我,小翠跪在一边哭得离开,她嘴巴一张一张的,似乎在诉说着。

看了半天嘴形,我才看出来,她是在说:“小姐,你可别想不开。”

“我……”我刚想分辨,我娘就冲了过来,捶胸顿足的抱着我哭。

家丁们使足了力气掰开我的手,我手指吃痛,不由自主地一松。他们就夺去了剪刀,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让家丁们把我架回了房里。他们按手的按手,按脚的按脚,任凭我叫骂挣扎,都不曾放松半分。我看见娘绝望的表情,她挥一挥手,几个家丁冲了过去。他们关了门,拿着工具敲敲打打地,把门和窗户,全部用木板给钉了起来。

我半张着嘴巴,心里总算明白了几分。这一回我真百口莫辩了,大半夜地站雨里,拿着剪刀,不知道是要杀人还是要自杀,不是鬼附身得了失心疯,还能是什么?

“老天,你欺人太甚!”我仰天长啸,哗,天空很配合地给了响一记雷,瓢泼的雨哗地落了我一身,我立刻住嘴,不敢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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