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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素手弹古今

第五章 素手弹古今

“娘娘,”金蝉站在我身边,说道,“文贵嫔对于娘娘不允许她在钟粹宫增加宫人一事颇有微词,而且今日在太皇太后那儿似乎也有些抱怨。”

“本宫不是不同意,而是觉得没有必要,皇上现在根基不稳,后宫的开销自是能省则省的好。”我淡淡地笑了笑,“不过本宫原本还以为她是一个聪明人,没想到竟会为此事在皇玛姆面前抱怨,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娘娘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太皇太后也觉得文贵嫔在此事上做得有些不识大体。”金蝉笑了笑,对我说道。

“金蝉,”我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金蝉,思及钮钴禄氏此次的行为,觉得自己身为皇后,还是应该了解一下后宫的人员调配问题,便对金蝉说道,“你帮本宫去一趟内务府,本宫想要了解一下各宫中宫人的具体安排,记得快去快回。”

金蝉离开后,我淡淡地一笑。我还记得,在现代职场,我便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偿还”,如今钮钴禄氏既然有意与我为敌,那么我自然不会让她顺心如意。

“娘娘,”金蝉的确很快便回到了坤宁宫,“娘娘的要求奴婢已经告诉了内务府的人。他们正在整理相关的东西,一会儿内务府的人会送到坤宁宫来。”

“有什么事直说好了。”我看出金蝉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便示意她可以说出来。

“回娘娘,”金蝉看了看我,又继续说道,“刚刚奴婢在去内务府的路上,听乾清宫的太监说鳌拜鳌大人今日抱病未来上朝,因此皇上一下朝便亲自前往鳌大人的府邸看望。”

“鳌拜抱病?想必是平日政务忙碌,导致鳌少保积劳成疾吧。”听到金蝉的话,我淡淡地说道,随后看了看金蝉,“金蝉,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一会儿内务府的人过来时,你直接把我需要的东西送进来便可以了。”

鳌拜可是拥有“巴图鲁”满洲第一勇士称号的人,突然患病已是难得,可是如今这个时间点上……我在心中仔细地想着在历史上这一段时间是否会发生什么,可却没有结果。

不过从现在来看,说来有趣,即使我不离开坤宁宫,手下的太监却能够经由辗转打听,探得外廷的种种消息。不需要我特别吩咐,他们就会主动为我带来宫中最新的消息。鉴于明朝太监干预朝政的历史教训,先帝在十三衙门(宫内管理太监的机构)前铸立了铁牌,严禁内侍干政。这项禁令只禁止太监干预政事,却禁止不了他们私下传递外廷讯息。

太监们对于宫廷内的势力消长相当敏感,因为他们的荣华富贵是靠着主子得来的。主子受宠,自己也能跟着荣耀,得个好差事。若是主子失宠,自己在宫内的地位同样也会一落千丈。

坤宁宫里的太监们都知道,鳌拜对于皇上立了我赫舍里·芳儿而非自己女儿为后十分不平,自然对于与鳌拜相关的讯息更加关注了。

不过此时皇上先是立我为后,随后给予钮钴禄氏圣宠,如今又亲自前往鳌拜府中探病,如此巧妙地维系着四位辅臣之间的关系,对于一个尚且年少的帝王来说,能够把此事做得如此周全,已是实属不易了。

“皇上,”我看到玄烨一脸疲惫地来到坤宁宫,不由有些疑惑,“您怎么了?”

“鳌拜。”玄烨看了看我,无奈地说道。我点了点头,也知道了个大概。玄烨又继续说道:“鳌拜此前因为换地之事与朝中几位大臣意见不合,而朕也不主张换地,鳌拜正是为此事而‘病’的。”

听到这话,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此前我也猜测过关于鳌拜生病一事的原因,却偏偏忘记了之前在朝堂之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换地之事。

“你有什么想法?”玄烨看着我淡淡地说道。

“戍卫鳌拜府的,都是追随鳌拜已久的亲兵,只忠诚于鳌拜。皇上前去探病,并不安全。”我看了看玄烨,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皇后在指责朕的顾命大臣有不臣之心?”玄烨垂眸说道,一样是那清朗的声音,话声中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听到玄烨的话,我不免一惊。

“朕没有怪你。”玄烨打断了我的话,微微一笑,“现如今,这些事情朕也只能和你聊聊,也只有你可以给朕出出主意了。”

“皇上……”我兀自想着。瓜尔佳·鳌拜的性格与行事作风,与之亦敌亦友、纠缠三十余年的赫舍里家最为清楚。他是武将出身,做事胆大、躁进,又认为自己因为拥立先帝即位,备受多尔衮打压,而将辅臣的权力视为自己应得的,越来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怎么了。”看到我没有说话,玄烨疑惑地问道。

我只是摇了摇头:“臣妾只是觉得此事上是臣妾多虑了,这帝王的权威是无人敢于逾越的。”

“帝王的权威?”玄烨看着我,薄唇一勾,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说这话时,我却偏偏忘记了玄烨此时所处的局势,这“帝王的权威”在鳌拜眼中也许不是那么不可逾越吧。

“这些宫人、太监和侍卫们,他们不敢逾越分际,是怕死,是贪生罢了。而那些恭敬地跪在太和殿前的百官,他们不敢逾越分际……大部分是为了自己的权势,更有甚者是为了破坏分际。他们每一个人,战战兢兢地不是为了别的,只为自己的权势。自古以来,幼年即位的皇帝,最后不是被权臣取而代之,就是成了昏君。记得汉献帝吗?这个‘献’字,对于帝王来说是多大的耻辱。还有将大好的江山拱手让给了大清,明朝那四个不可思议的昏君。他们天真地认为,帝王的权威不可逾越,以为这条御路,没有人胆敢试着踏上来。朕如果也同他们一样,什么也不做,迟早有一天,鳌拜就要走上这御路了。”玄烨的语气中有着些许的无奈和不甘。

“皇上,若是连您都这么想,那么鳌拜便会更加肆无忌惮。”我看了看玄烨,淡淡地说道,“假以时日,皇上定然可以除去鳌拜,成为一位为人称颂的帝王。”

玄烨看了看我,没有再说什么。

我究竟在期待着什么,我抬头看着坤宁宫上方四四方方的天空,不由有了一些无奈。皇宫这个金碧辉煌的笼子,一旦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天下间的女子宁可失去自由,也要进入宫里来,一偿荣华富贵的宿愿。

“若皇上不去安抚鳌拜,恐怕皇后娘娘就要成为鳌拜党人的箭靶了。”金蝉看了看我,淡淡地说道。

我这才回过神来,鳌拜对于赫舍里一族、对于我的怨恨恐怕已经积聚极深了吧。他们定会想方设法地将我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而我又能做些什么?

“娘娘?”金蝉看了看我,疑惑地问道,“您还好吗?”

“没什么。”我微微垂眸,掩去了自己眼中的神色,我一直认为大婚只是结盟的手段,皇后只是证明他已成年的摆设以及转移政治斗争焦点的箭靶罢了。大婚前,权臣向他夺权;大婚后,权臣转向与皇后父族争权,他便从争斗的主角成了权力的分配者,这就是他和孝庄太皇太后原来的计划吧。只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我们的行为偏离了原本的计划吧。

“瓜尔佳·蓉慧。”我低声喃喃着,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个名字,那个热情似火又敢于争取的红衣女子,也许,鳌拜此次称病还有其他的用意吧?鳌拜冀望当下一个多尔衮却未必愿意当下一个王莽。权臣好当,谋反却必须承担失败的风险与万世的骂名。为了让自己的权势能不受其他政治势力的影响绵延不绝,把女儿送进宫、生下皇子是最好的方法。

只是……只怕这一次鳌拜的算盘算是打错了,别说皇上不会同意此事,就算皇上同意,蓉慧恐怕也不会答应。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虽只有过几面之缘,但我却知道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她的身上,有着我所艳羡的一切。与我相比,她倒更像是一个现代女子。

“瓜尔佳·蓉慧?”听到我的话,金蝉疑惑地看着我,“鳌拜鳌大人的女儿?娘娘为何会忽然想到她?”

“没什么。”我看了看金蝉,向内阁走去。“本宫与蓉慧有些交际,她为人爽朗,敢作敢为,本宫倒是十分羡慕她的性子。”只可惜,她是鳌拜的女儿,她的命运早已注定。

“奴婢想……皇上应该也不会亏待了鳌少保的女儿吧?”金蝉看了看我,“不知娘娘是否在担心鳌拜此次以生病为名,实则是为了让皇上见到他的女儿?”

我点了点头:“鳌拜必定会想方设法地让皇上收蓉慧进宫,但是皇上绝不会答应鳌拜的要求,一旦让皇室血统掺杂进瓜尔佳的血脉,就无法完全清除鳌拜的势力,到目前为止的苦心安排都将化为乌有。”

“皇上回宫这一段时间,奴婢并没有听说过宫中的奴才们提及过此事。”金蝉顿了顿,“正如娘娘所言,皇上必然不会纳瓜尔佳氏入宫的。”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我又何须担心。只是这条路,终究还是要走下去的。

“娘娘,”丝雨看了看我,有些担忧地问道,“您好像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知道是否有什么事是奴婢可以帮忙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虽然嘴上这般说道,可是自己的心中却犹如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让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我紧紧握着腰间荷包里的那只长命锁,静静地想着,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仔细想来,上一次有这般烦闷的感觉应该还是在现代的时候,只是这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娘娘,”丝雨看了看我,“娘娘,您?”

我摇了摇头:“你放心吧,我只是有些乏了,休息一下便好了。”

丝雨听到此言,急忙将我扶到了内阁中休息。我屏退了连同丝雨在内的所有侍从,只是独自一人在内阁中休息。

我看着自己身处的坤宁宫,不由无奈地勾了勾嘴角。曾经的我是率直豁达、无所执著的殷紫雯,而如今,我竟变成了惆怅而无奈的赫舍里·芳儿。我垂着头,轻轻抚着枕旁的一块床沿,感受着属于这个时代女子的无奈与悲哀。

“娘娘,娘娘。”金蝉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内阁。

“有什么事喘口气再说。”看到她慌忙的神色,我心中不由一沉。

“刚刚索额图大人派人来报,说……”金蝉看了看我,这次说出接下来的话,“娘娘您的额娘日前病重,恐怕……”

“太医是怎么说的?”听到金蝉的话,我急忙起身问道。

“皇上派去了太医院中最好的太医,可都回报来说‘油尽灯枯’。”金蝉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一滴珠泪顺着我的长睫滚落,啪的一声,在那块床沿上摔了个粉碎。

“娘娘。”金蝉走近我,担忧地问道,“您还好吗?”

“我没事。”我将脸转向床的内侧,低声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额娘……”我在心中呼唤着,那个温婉贤淑的额娘难道就要这样离我而去吗?我不敢再想下去。入宫以来,我一直在为了自己、为了玄烨的事情而日日担忧,却也因此忽视了自己的家人。可当我发现自己的疏忽时,却为时已晚。这样的错误,我已经犯过多少次?在现代时,我总是觉得时间还很多,总是因为工作而忽略自己的家人。可如今,即使我想要弥补,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而来到清朝,我又觉得现如今,自己的家人都会过得很好,也正是因此,我又一次忽略了他们。

我愣愣地坐着,任由着泪水滑过脸颊,同时也深深滴落在我的心中。我拂过自己腰间的荷包,那是入宫前额娘亲手绣好的,我从荷包里小心地掏出那只长命锁,轻轻抚摸那光洁锁面上仅有的四个字——遇难呈祥,这是额娘对于她的女儿唯一的期望。可此时,若是可以选择,我倒是宁愿用它来换取自己额娘的平安。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额娘温柔的声音、细心的叮咛……

自从得知额娘病重的几日以来,我便一直寝食难安,可奈何这后宫的规矩,纵使我赫舍里·芳儿拥有着每一个女子梦寐以求的地位,却也无能为力,甚至于还不如寻常女子。作为后宫之主,我却连陪伴自己的额娘走过生命最后一程的能力都没有,想来,也着实悲哀至极。此时我也只能独自在坤宁宫中遥祝额娘和赫舍里一族都可以遇难呈祥。

“娘娘,”丝雨看了看我的神态,有些无奈地说道,“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但您要注意身体才是。若您也病了,夫人会更加担心的。”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有些无奈地叹息着。在现代时,那些史书之上对于额娘的记载也只是只言片语,对于她的生卒之年并无记载,因此对于此次额娘生病我心中还有着一丝的期望,可是太医的那句“油尽灯枯”却已打碎了我原有的那些希冀。

“皇上驾到!”暮色四合之时,玄烨来到了坤宁宫。

“你的额娘……”玄烨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我,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地对我说道,“朕听闻这几日你一直没有好好用膳,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臣妾只是担心……”我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皇上似乎面带怒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瓜尔佳·鳌拜,”玄烨愤怒地说出这个名字,“他倒是开始来上朝了,可谁知鳌拜竟擅自矫旨,将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处以绞刑,家产抄没。”

我看了看玄烨满面的怒色,只是摇了摇头:“皇上您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若是换做从前,我可能还会安抚一下这位君王的情绪,可此时的我早已没有了那样的心境,像其他后宫女子般,只是一味地设法赢得圣宠,甚至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心情,这样的事恐怕我永远也做不到。

玄烨看了看我,“先不说这些了,鳌拜的事朕自会妥善处理,总有一日朕会除去鳌拜及其党羽。”玄烨坚定地说着,随后看着我又笑了笑,“朕知道你不想听这些,刚刚来的路上朕已经命御膳房准备了一些你喜欢的食物,与朕一起用膳吧。”

我看了看宫人端上来的食物,倒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我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芳儿,”玄烨看了看我,有些无奈地说道,“再这么下去恐怕你自己也会吃不消的。索相为了你的额娘已经是担忧不已,你难道还想让他再为了你这个孙女儿忧心吗?”

“皇上,臣妾只是……”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的心事朕自然知道,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玄烨握了握我的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应该知道,朕若让你回到家中看望你的额娘,鳌拜等人必然会借此大作文章,那么对于你来说会更加危险的……”

“臣妾自是知道。”我打断了玄烨的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既已入了宫,我又怎敢妄想可以离开。恐怕直至自己芳魂陨落的那一天,我都无法再离开这深深宫闱了。

“不过朕一定会命御医全力医治的。”

我看了看玄烨的神态,复又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顺从地接过了玄烨递过来的一碗莲子粥。

纵使有一众太医全力医治,可额娘还是离开了。

“额娘……”得知额娘离世后,我无助地站在坤宁宫中,透过坤宁宫的窗棱远望蓝天……皇后也只不过是皇宫这座华丽牢笼里的一只鸟儿罢了,别说飞出去,连在宫内的活动范围都受到限制。即使我这刻如此心焦,除了无助地待在坤宁宫中,我却什么也无法做。

赫舍里·芳儿,你究竟拥有些什么?我不由在心中问着自己,为人子女,却连自己额娘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只怕,此生我都无法再回到家中,与自己的家人共享天伦了吧。

“娘娘……”丝雨和金蝉看了看我的神态,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离开了。

一直以来,我一旦尝试过失去的痛苦,便不愿意再拥有些什么,因为未曾拥有便不会有痛苦。可这一段时间里,我却一直在失去,自己的自由、家人……

可在这件事情中,最痛苦的其实是阿玛。在我的记忆中,阿玛和额娘的感情十分好,他们早已成为了彼此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额娘走得匆忙,留下了原本以为两人能相伴一生的阿玛。她的死带不走任何一丝的回忆与感情,却留下了无尽的憾恨和思念……这种再也无法抚平的痛,足以占据阿玛剩余的人生。

那些史书上,人人都说噶布喇无政才、没野心。大家都忘了,我的阿玛自幼文武双全,是几个兄弟里最像玛法的一个。但是,阿玛这“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一当就是十来年,再也没有迁升过……也许阿玛的才干与野心,在额娘去世的那一刻之后,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全都收起了,不是不想去争,而是已经没有了继续争下去的意义。

这般把一个人放在心头上,等于交出自己所有喜怒哀乐的主宰权,我不想变成这样。自古以来,无情最是帝王家。

“娘娘,”我失神地看着天际,耳边响起了丝雨的声音,“文贵嫔在外求见。”

我回过头看了看丝雨,不知这钮钴禄氏为何会忽然前来。只是如今的我实在是不想见到任何人。“就和她说,本宫近日身体不适,请她回去吧。”

丝雨听到我的话便退了下去,我看了看丝雨离开的身影,只是摇了摇头,这一段时间,我实在是不想再考虑这些朝政、后宫之中的纷争。

“娘娘,”金蝉对我严肃地说道,“奴婢知道娘娘您的心情一直不是太好,可是您要知道,即使这样,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这几日,后宫之中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看了看金蝉。作为皇后,我这几日一直不理后宫之事,恐怕有些人是颇有微词了。

“文贵嫔来找过娘娘几次,娘娘一直都没有见她。现在文贵嫔对娘娘恐怕……”金蝉看了看我,有些担忧地说道。

“又是她。”我呢喃着。钮钴禄氏,从入宫开始,她便一直一副与我势不两立的样子。即使我想要与她交好,她却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金蝉,”我看了看站在我身边的金蝉,“既然妹妹对我这个皇后有些误会,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这位妹妹了。”

“娘娘,”金蝉看了看我,“奴婢倒是觉得娘娘不必为了文贵嫔亲自走一趟,以她的个性,一定会再来坤宁宫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我看了看金蝉,转身回到了内阁。

不知是金蝉在宫中服侍的时间长了,为人太过圆滑,还是那钮钴禄氏为人实在是沉不住气,刚刚听说我心情转好,便立即再次来到了坤宁宫。

“我这做妹妹的之前几次前来看望,姐姐一直说身体不舒服没有见妹妹。”钮钴禄氏看了看我,“这回听说姐姐身体好多了,这才敢再来看看姐姐。”

我看了看钮钴禄氏 :“听贵嫔妹妹这话,不会是对本宫有意见了吧?”我笑了笑,“本宫自幼畏寒。这入冬夜凉,本宫身体有些不适,这才没有见妹妹,只是担心将风寒传染给妹妹你,这也是为了妹妹你着想,还希望妹妹不要见怪才是。”

“姐姐说笑了。”钮钴禄氏淡淡地回答着,“妹妹岂敢,只是姐姐手握凤印,掌管后宫,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为了其他的事情而一再分神才是,否则……”钮钴禄氏顿了顿,“这后宫之中总会有些人有这样那样的意见,说什么姐姐为了那些无谓的事情一再分神,不理后宫。姐姐也不希望自己被人如此议论吧?”钮钴禄氏看着我说道。

“文贵嫔最好不要与皇后娘娘这么说话。”也许是看到了钮钴禄氏略带跋扈的神态,丝雨出言说道。

“不碍事的。”我转过头对丝雨笑了笑,“本宫倒还未听到过什么流言蜚语,何况,嘴是长在别人的脸上,他们若是想说,本宫也管不了。只是……有些事情可能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妹妹应该有些耳闻才是。本宫的娘家之事,又有谁能说是‘无谓之事’。若真的有这等流言,恐怕也只是出自一些铁石心肠之人吧?”我看了看钮钴禄氏,“本宫知道,妹妹是一个心善之人。妹妹觉得本宫说得是否正确?”

“姐姐言之有理。”钮钴禄氏说道,“何况,谁又敢说自己娘家的事情是无关紧要?这后宫也不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本宫也累了,妹妹还是先回去吧。”我对钮钴禄氏说道。

“娘娘,”待钮钴禄氏离开之后,金蝉对我说道,“奴婢倒是觉得娘娘应该在后宫之中立威才是。”

“钮钴禄氏?”我淡淡地一笑,“对于她,问题不在于本宫是否在后宫之中立威,她是不服我赫舍里氏做了皇后。”我看了看金蝉的神态,又淡淡地说道,“你相不相信,今天的事情,钮钴禄氏一定会告诉太皇太后和皇上的。”

“娘娘,那……”金蝉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娘娘就不担心文贵嫔会诬陷娘娘吗?”

我淡淡地一笑:“她还没有这个勇气,你要知道,这一段时间后宫中发生了什么大家都知道,那钮钴禄氏也不会太过张扬。本宫倒是不担心此事,不过后宫是不会有安静的日子了。”

“不过,娘娘。”金蝉看了看我,复又说道,“奴婢之前可是听说皇上接连几日翻了文贵嫔的绿头牌。她一直甚是得宠,已经有些目中无人的感觉了,而且……她还一再在钟粹宫中扬言说自己若是可以诞下龙子,届时母凭子贵……”

我无所谓般地一笑:“这也没什么。为皇上开枝散叶本来便是后宫之人该做的事情。”

“不过,娘娘,员外郎盖山之女马佳氏此前得到皇上临幸,皇上已经下旨将其册封为贵人,倒也有些恃宠而骄的感觉。而且据奴婢所知,此人也绝不是一个省油之人。”

“马佳氏?据本宫的了解,她不过是个刁钻的人,倒是颇为单纯,不打紧的。”我暗自想着此人,生有五子一女,其中只有允祉成人,一女下嫁乌尔衮。可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走上了夺嫡之路,也是一个可悲之人。“金蝉,你先下去吧?”

看到金蝉离开,我才暗自叹了口气,这深宫之中,我还有些什么?后宫佳丽三千,我究竟能不能做到不去在意?

“想什么呢?”正在我出神之时,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臣妾参见皇上。”我看了看玄烨,又低低地问道,“皇上为何不让坤宁宫的这些婢仆通报?”

“只是见你有些出神,便没有打扰你。”玄烨轻笑着,对我说道,“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我摇了摇头,只是问道:“皇上今日怎么到坤宁宫来了?”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玄烨笑了笑,“朕刚刚从老祖宗那儿过来,文贵嫔对你这个皇后可是颇有微词……”

“说臣妾不理后宫。”我打断玄烨的话,淡淡地一笑,随后问道,“臣妾只是想知道,对于此事皇上是怎么看的?”

玄烨笑了笑,“你是什么样的人朕自是知道,而且这一段时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你有些分神也是理所当然的。”玄烨看了看我,又问道,“年关快到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臣妾没有什么需要的。”我抬起头,看了看玄烨似笑非笑的脸,不免有了些疑惑。

“哦?朕本还想借着过年的机会,让索相进宫。不过皇后既然没有什么需要,朕也省的费神了。”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玄烨,只见玄烨又笑了笑:“朕想要在新年之际宴请朝臣,你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见见索相。你娘家处理事情,朕知道你一定有些事情要和你的家人聊聊。”

“那……”我对着玄烨笑了笑,“臣妾就先谢过皇上了。”

在二十九那日,玄烨在宫中宴请朝臣。

蟠龙巨柱、金砖铺地,广阔的太和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尽显皇家气象威严。在楠木金漆雕龙宝座下,文东武西,朝臣们依照官阶品级跪了一地,齐声恭贺玄烨新春快乐。在众臣中,我看见了玛法、阿玛、二叔索额图、四叔柯尔坤、五叔心裕、六叔法保,还有几位表兄。他们全都恭敬地低着头,谁也看不见此刻正躲在一旁的帷帐之后的我。

“玛法,这便是你想要的吗?”我看着玛法的身影,不由在心中问道。

我们赫舍里家是世居都英额塔散堡(今辽宁清原英额门)的古老家族,从来就没有特别兴盛过。直到曾祖硕色兄弟追随太祖努尔哈赤,因通晓国书(满文)与汉、蒙文字而受重用后,才开始兴盛。凭着玛法四处征战的显赫战功,经过累次党争的磨砺,赫舍里家成了八旗中最显赫的家族。

而现在,赫舍里家更不再只是一般的朝臣,是皇亲,是国戚,成为了皇室的眷族,世世代代,享有皇族的荣宠。

视线转向玛法的身后,我的阿玛,不过是一年未见,却像是足足十年未见般,苍老憔悴许多。而额娘的离世,对于阿玛来说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如今,我成了皇家的媳妇儿,嫁进一个礼法最严谨的家庭,我的丈夫是全天下最尊贵、最了不起的那个人。出嫁前阿玛老是担心我触怒天颜,担心我卷入宫廷斗争的是非中,担心我……

我心底一酸,仍旧不愿把目光从玛法和阿玛身上移开。谁知道下次再见,会是在什么时候?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年年末,或许,我和玛法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吧。

我低低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这富丽堂皇的金銮大殿。

宴会结束之后,玄烨终究还是让我见到了玛法和阿玛二人。

“阿玛,”我看了看有些憔悴的阿玛,不由问道,“您……还好吗?”

阿玛只是点了点头。我转身看了看玛法,“玛法,以芳儿看,您是时候奏请皇上亲政了,否则……”

“这件事情玛法自有打算。”玛法看了看我,严肃地说道,“你现在的身份与从前不同,因此言行更要谨慎,你应该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

“芳儿知道。”我看了看一脸严肃的玛法,只得淡淡地说道。

“皇后娘娘如果没有什么事,臣等告退了。”

我看了看玛法,不由无奈地一笑,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我看着玛法和阿玛离开的身影,不由心中一酸。本是自己的家人,如今却似乎隔了厚厚的屏障。我知道,如今,我不仅仅是赫舍里·芳儿,更是大清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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