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10章 重逢时说再见(2)

  林百图问他喜欢唱什么歌,张至源不太适应地看了看周围,反问道:“他们都还没来?”他觉得奇怪,陈依茉怎么还没到。

  “不清楚。”林百图懒洋洋地说,起身离开歌台,转到沙发区,拿起一瓶已开盖的啤酒递给他,“爱来不来,咱俩先开心。”

  接过酒瓶时,张至源又忍不住问:“托福成绩怎么样,也不见你来学校。”

  “很惨。”他沮丧地说,“我已跟老人家解释很多遍了,不是学英语的料,他们就是不信,这下好了,无话可说了吧。英语学不好,还怎么出国呢?随便他们怎么办吧,千刀万剐我都认了。”

  “你还在五中继续读下去吗?”

  林百图给自己灌酒,“我和五中的关系已搞砸了,只能走。”

  “真的要去实验学校?”

  “随便他们安排了,今天我过寿,不想谈这种晦气事。”林百图把酒瓶举到张至源面前,“干了,今夜陪兄弟我一醉方休。”

  张至源与他碰了一下瓶子,林百图便把酒瓶口插入嘴里,昂头往下灌,那动作宛如一个成年人。就在这一刻,包间的门被推开,许贺最先进来,手里提着巨大的礼物盒,他热情地高呼:“祝新同学生日快乐!”与林百图行西式见面礼,拥抱碰脸,张至源则伸手与他握手。接着,李雁秋迈着猫步走进来,她身穿红色的冬裙,伴着电视里的音乐跳舞,最终摆了一个搞怪的造型,兴奋地说:“Happy birthday!”所有人都跟着纷纷鼓掌。

  林百图夸张地喊:“灌酒,灌酒!”他拿起杯子往里面倒酒。

  李雁秋慌忙挥手拒绝,哀求他饶了她吧。但林百图还是把杯子举到她嘴边,不管她怎么摆头躲闪都推辞不掉这杯罚酒。此时此刻,陈依茉出现,他们的打闹突然停止了,李雁秋有点难堪,迅速梳理好自己的衣装,溜到点歌台去。林百图上前迎接,有些拘束。张至源不敢正视她,懂事地与林百图拉开距离,挪到沙发的另一端。不一会儿,气氛突然变严肃的包间里,回荡出李雁秋甜美的歌声: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举杯 饮尽了风雪

  是谁打翻前世柜 惹尘埃是非

  缘字诀 几番轮回

  你锁眉 哭红颜唤不回

  纵然青史已经成灰

  我爱不灭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只恋你化身的蝶

  ……

  张至源突然间读懂了这首歌的意思,满怀伤感,木讷地窝在沙发里,久久不能自拔。歌唱罢,李雁秋用麦克风说:“茉茉,借此机会,你也该唱一首歌作为辞别歌吧。你想唱什么,我给你点。”

  “我唱歌不好。”陈依茉忸怩地说。

  张至源多希望能听到她的歌声啊,但他只能保持沉默。

  “唱不好也要唱!”林百图说,许贺也跟着附和。陈依茉执意不从,包间里回荡《送别》的旋律,林百图拿起麦克风,用他那破嗓子毫无感情地唱着:“长亭外,古道边……”陈依茉前仰后合地笑个不停,唱歌的欲望就此挑起,她抢过林百图手里的话筒,接着唱,歌声甜美,美得惊动四座。张至源悄悄向李雁秋打听陈依茉的事,他问她要去哪里,李雁秋很惊讶,“你不知道吗?下个月茉茉就要飞洛杉矶了。”

  “我们一直没有任何联系。”张至源坦白。

  “茉茉也太过分了,怎么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呢。”李雁秋笑嘻嘻地说,“她要在美国读预科班,然后在当地直接考大学,羡慕死我们了。”

  “确实挺不错的。”张至源心里有些欣慰,因为她一去美国,就要与林百图分开了。问题是林百图会做怎么样的打算,他早晚也会远渡重洋吗?他确实是有能力追随她而去的。至于自己,张至源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值得为此高兴和哀伤的呢,不论她在哪里,她终将是他的天空里一朵彩霞。

  5.洋紫荆之梦

  晚9点半后,来参加party的人基本已到齐,形形色色的人,坐满了包间,林百图和一群社会青年玩起了猜拳游戏,并且还有人吸烟。不一会儿,空气变得污浊不堪,张至源逃到包间外的大堂呼吸新鲜空气,见陈依茉独自一人坐在候客区的沙发上打电话,他的心收紧了,不想失去这个机会,但又嗫嚅不前,只好站在远处默默观望。

  陈依茉发现了他,目光一直没从他身上滑过,好像已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他也不好意思掩饰,轻轻地走过去,挥手打招呼,有种被曝光的慌张感。

  陈依茉也挥手回应,指了一下身边的位置请他坐下。张至源照做,十分尴尬,又不肯退却。待陈依茉的通话结束,立刻找话题搭讪。“嗨,好久了,”他吞吞吐吐地说,“好久不见。”紧张得后背一身热汗。

  “是的,好久不见。”她甜甜地笑,优雅地换了另一种坐姿,腿斜跷在身体的左边。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她看上去与平时大有不同,至于具体的差别之处,他又说不上来,一味地觉得她好像来自雪山深处的兰花,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

  “你的脚踝好了吗,没留下任何后遗症吧?”张至源紧张得胸膛都要炸开了。

  “谢谢你的关心,早就好了。”她客气地说,“什么后遗症都没有。”

  “那就好。”他的大脑思维时断时续的,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盼望已久的见面,怎么会变得这般尴尬。

  陈依茉把手机放进粉红色的皮包里,并拉上拉链,“你还进去吗?”

  “啊?”张至源在紧张中惊醒,不知她问这话有什么用意,不知该作何回答。

  陈依茉忍不住笑,解释道:“如果你还回去,麻烦替我转告寿星,我回去了。”

  张至源连忙摇头,“我也不回去了,他们在吸烟。”

  “就是了,我不喜欢。”陈依茉叹息,“搞不懂你们男人为何喜欢吸烟,气味难闻死了。”

  “我也不懂。”张至源附和道。

  “你不吸烟?”

  张至源摇头作答,笑得很羞涩。

  陈依茉用微笑回应他,起身离开,他也跟在她身后,两人心照不宣地从旋转楼梯下去。一起出大门,只见夜深人静,灯火璀璨。2月末的易城刚被一场为期四天的春雨洗涤过,春风格外清新,微微有些刺骨。分手在即,张至源问陈依茉怎么回去,她说打车。然后他又问她家远不远,家在哪里,陈依茉笑着说:“就在翠湖边的佳慧小区,打的一会儿就到了。”

  “确实很近,”他说,“你等等,我去拿自行车,然后我陪你等的士。”

  陈依茉接受他的建议,驻足等候,她今夜乖巧得仿佛一缕清波。

  张至源大步走向泊车区,以最快的速度把自行车推出来,在夜色里对陈依茉招手,“走这边。”说着朝陈依茉走去,快速缩短彼此的距离。“上来吧,我载你一程。”他把车摆在她面前,拍了一下车后座。比起林百图没有后座的山地车,他觉得这辆老款自行车有优势许多。

  陈依茉没接受,而是说:“今晚空气好,你陪我散步一会儿好吗?之前在包间里吃多了。”

  “你都吃了什么呀,只是喝水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只喝水?”陈依茉反问。

  张至源笑笑不语,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一直在偷偷注视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张至源主动挑起话题,“留学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就差机票没订,其他的都已确定。”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国了,”张至源说,“一个人在国外,你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她俏皮地笑,“我叔叔在洛杉矶,没上大学之前,他是我在国外的监护人。其实,是中国的小孩依赖性强,在美国,孩子满十八岁就独立了。”

  “能这样想,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张至源钦佩地说。

  “没办法,”陈依茉叹息,“我必须要出国,我妈说出去就不回来了。别像她当初那样,傻乎乎地回国,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所以她一心把我送出去。”

  “你真的不回来了吗?”他希望这不是真的。

  “不知道,”她说,“就怕过了几年后,会想念国内的朋友。虽然我的朋友不多,但毕竟在一起曾快乐过。有时候我也很担心,自己在国外交不到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张至源在心里自问:我算不算她的朋友?

  “每逢春节,至少回来看看你的父母吧?”

  她笑道:“我爸妈会去美国和我团聚的,他们俩当初在美国留学并工作,就因没人照顾我的外婆和奶奶,所以才回来的。我妈的意思是,等老人都不在了,他们就重回美国。”

  “这么说,你回来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张至源很失落。

  “是的。”她很绝对地说,“所以我才尽量少交朋友,反正都要分别,何必去投资那些感情和精力呢?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片土地,虽然我生着黑眼睛,黄皮肤,但从小我就跟着爸妈说英语,听他们讲公主和王子的故事,已跟着他们游遍欧洲,我也非常喜欢外国的文化。”

  “是嘛,”他说,“我喜欢英国诗。”

  “我听林百图说,你是个语言天才。”

  “过奖了,我只是记忆力好。”他指了一下自己的大脑说,“等上了大学,我想学一学其他国家的语言,试一试我是否是真的有语言天赋。”

  “相信你不论学什么都会学有所成的。”

  “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感觉是这样。”她快乐地在他前面旋转了一圈,“也算是我给你的祝福。”说完她迈起圆舞曲的舞步。

  张至源会心地笑,快步跟上她的脚步,内心有种满足感,并默默许诺,日后定要让她刮目相看。

  不知不觉,他们俩在欢声笑语中走了很远的路。深夜10点后的街道,人车稀少,路灯寂寞,两个少年快乐的声音溢满整个冷清的春夜。马路两旁的洋紫荆花重枝头,一阵寒风吹来,在路灯的光辉中落英缤纷,陈依茉迎风欢笑,跟着飞扬的花瓣翩翩起舞,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尚未破损的玫红色花朵,怜香惜玉地捧在手里嗅了又嗅。“洋紫荆真好看!”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马路花了。”

  “马路花?这名字取得好。”张至源把自行车停靠在树下,帮她捡花朵,“这种花在洛杉矶也有吧?”

  “没发现。”陈依茉坚强地说,“到了国外,就不能留恋家乡的东西了,要学会遗忘,重新开始。不管有多喜欢,都要忘掉。”

  张至源的心情转瞬低落,这么说,她必然会把他给忘了。

  他们走了一小段路,陈依茉突然停下来,有等车的想法,因为她今天穿了高跟鞋,脚趾已疼得有些难以忍受。张至源建议她把鞋子脱掉,否则脚跟会起血泡的。陈依茉觉得这个想法很酷,嘎嘎地笑得很夸张,把张至源都笑得心虚了。“别坚持了,”他心痛地说,“脚受伤了可不好。”

  “的士司机可不愿拉卖火柴的小女孩,况且我还要走路呢。”陈依茉亲切地说,跺了一下脚,挤在高跟鞋里的脚趾确实疼。

  “这里不是交通要道,夜深人静的,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车。”张至源自告奋勇地说,“要不,我载你回去,我的车技很好,保证你的安全。”

  “你也早点回去吧。”陈依茉说,“我不想耽搁你的时间。”

  “放心,我的速度很快。”他跨上自行车,“坐上来吧,我送你回去,一个漂亮女孩深夜自己搭的士不安全。”

  陈依茉欣然接受,跳上他的车后座,按他说的,把鞋子脱下来,放进自行车的篮子里,一路笑语飞扬地回家。似乎才过了几个路口,陈依茉就喊停了。张至源急刹车,这才注意到马路对面灯火辉煌的小区大门。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陈依茉说,“把鞋子给我吧。”

  张至源伸手去抓车篮里的高跟鞋放在她的双脚面前,关切地说:“你下车小心点,别慌。”他慢慢地把车子倾斜一些,便于她的双脚能直接伸进鞋子里。可陈依茉却光脚着地,慌忙穿鞋,小跑过马路,时间不早了,她有些担心父母会责备。张至源骑车跟在她身后,大胆地说:“茉茉,能告诉我你在国外的联系方式吗?今后我也想出去走走,到时候我去洛杉矶看你。”

  “可以啊!”陈依茉头也不回地说。

  “你有电邮吗?”他骑到她前面停了下来,“我想写信给你,可以吗?”

  陈依茉含羞带笑,从皮包里掏出一支笔,走近他,在他紧握车头的右手上写了一串电子邮箱地址。

  张至源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背,特别欣慰,“我们保持联系。”他说。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夜晚骑车小心点,我进去了。”陈依茉挥挥手,转身快步跑进小区里。

  张至源目送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小区门口的灯辉里,恋恋不舍,不愿离去。尽管错综复杂的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八年过去,他已长成一个高大强壮,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的男子,凭借名校毕业,掌握多门外语的资格,被易城最好的医院当储备人才直接录取。但是,在他的感情世界里,仍旧是那个十七岁的青涩少年,对爱情滋味的认识,永远徘徊在那个洋紫荆缤纷的春夜之梦。

  现在,张至源在赴约的路上痛悟,他所有的努力和尝试,曾与一些女孩约会,不过是在寻找她的影子,在神似她的错觉中,找回那个迷人春夜的美好感觉。

Www.xiaoshUotxt.netTxt小_说天/堂

同类推荐 夜凝夕 彩虹的重力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剩者为王 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 遗爱记 十年一品温如言 他与月光为邻 同居万岁 大约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