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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1)

  1.生病

  陈依茉走后,张至源生病了。表面上看,他是因为医院的升级检查连续工作三天未睡觉而累倒,其实他是借此麻痹大脑,忘掉她的无情。

  抱恙在家,他终日躺在床上,高烧不退,迷迷糊糊地做着奇怪的梦。他看见蓝色的海洋和碧绿的岛屿,有一个白点,在缓缓游向蓝色的深处直到消失不见。突然陈依茉的脸不断地逼近自己的视线,像巨幅海报似的把自己压倒。张至源猛然惊醒,坐了起来。一阵热汗山洪暴发一般使浑身湿透。

  傍晚,肖念雅来家里看望他,带来了一袋药物和营养品。她的到来,获得张家父母的热情接待,就连身患癌症的父亲都亲自给她端茶倒水。张母可是乐坏了,再到菜市场买了平时舍不得吃的土鸡,烧了一桌子好菜款待贵客。

  对于肖念雅的来访,张至源不冷不热,也没刻意地排斥和驱赶。他们俩相对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张至源的坐姿东倒西歪,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半天不说一句话。气氛僵硬得尴尬,肖念雅无所适从,干脆转到厨房去帮忙,虽然张母多番谢绝,她还是坚持帮洗菜,嘴上老说:“没事的,我和至源是好朋友,在家里我也常做家务。”

  张至源在客厅里独自坐着,感到无聊,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于是转回卧室躺下。过了一会儿,听到母亲的呼喊:“至源,你出来!”然后又把肖念雅推出厨房,然后去敲儿子房门说:“出来陪一陪你的朋友呀,都睡一整天了,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呢?”

  房门突然开了,他提着一袋垃圾出来,神色凶恶不说话,拉开客厅大门出去,不知是谁得罪他了。张母也不敢惹他,只好回去跟客人道歉:“张至源从小就这样,一旦生病就好像别人欠了他,平时他不是这样的。”

  肖念雅通情达理地笑了,还安慰张母说:“生病不舒服,心情当然不好了,那些每天来医院看病的人,都这样,见怪不怪了。”

  这话让张母给肖念雅频频加分,夸奖她说:“看来,当医生的都有好脾气呀。”

  四个人的晚餐,张父张母看到未来生活的雏形。张至源一直闷头吃饭,而且速度很快,吃完后他拿碗进厨房放了就折回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张母呼喊他出来,也不见有反应。

  用完晚饭,张父照例去散步,张母在厨房洗碗,肖念雅遭遇冷落,有离开的打算,但又不愿就这样悄悄地消失。她主动敲他的卧室门,隔着门板说:“至源,我走了,你要保重身体,如果还不舒服,明天就请假,别硬撑着。”

  房门一动不动,在厨房里洗碗的张母都替他急,肖念雅特别失落,见张母正在厨房门口观察情况,她无所谓地笑了笑,礼貌地道别:“伯母,我先回去了,你要保重身体。”张母出来送她,难为情地说:“今天至源他不舒服,真不好意思,今后常来玩。”送到门口,肖念雅让她止步,自己快步下楼。

  张母把房门关上后,气得火冒三丈,她用拳头拼命地敲儿子的门,“张至源,给我出来,快开门!”张至源烦躁地爬起来打开房门,转身又躺回床上,张母气得说不出一个字,看到书桌角落里干枯焦黑的花束,顿然火冒三丈,她走过去抓起花束直接甩出窗外。

  他心中的那一点点寄托和幻想,就这样没了。

  2.忧伤平安夜

  疾病逐渐离去后,张至源不断反思,他发现曾经的桂冠戴错了对象,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才是个失败者,一败涂地。

  在这场感情对决里,趾高气扬的陈依茉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下飞机时,她的双眼红肿得吓人,心里塞满悲伤和懊悔,再加上异地时差,她疲惫不堪,头痛欲裂,吃不下任何东西,只好去见医生,在安眠药的作用下沉睡了一天一夜。

  一醒来就在想张至源,不知他是否还好。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悲愤交加,眼睛瞪得红红的,恨不得把她撕碎的样子。他把礼物盒砸往墙壁的那一瞬间,天空塌下来了,满地的碎片,她不能解释,硬着头皮让他误会,咬牙将真情说成谎话。

  这样的结局,不是她想要的。可自己明明已逃回纽约,用那个其实早已否定的人生价值观,自欺欺人地把自己灌醉,“会过去的,一定要跨过去。”她安慰自己,时间才是最好的医生。她鼓励自己,一定要忍住,忍住那种肉体被钉上了十字架的疼痛。

  平安夜,纽约下起了细碎的白雪。晚上6点,公寓楼前亮起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罗蒙的车停泊在楼下,匆匆上楼来接她去参加一个酒会。她并没有做任何打扮,身穿休闲的羽绒服和珊瑚绒睡裤,坐在飘窗前看外面的夜景,脚是光的,一双镶满水钻的细高跟皮鞋放在旁边。

  罗蒙进门时,她没像过去那样热烈地展开双臂迎上去拥抱,他走进卧室见她状况异常,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还没换衣服?”

  她扭头对他笑,很沧桑的感觉。罗蒙走到面前,握住她的手坐在床沿边,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的眼睛。这个男人,表面是一个中国人,骨子里已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国人。他为何选择她做妻子,这个原因她弄不懂,他也从不说明。

  “如果感到累就多休息,”他说,“舞会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

  她点点头,十分感激他的宽容理解。

  “今晚自己一个人吃饭,不介意?”他问。

  “我能照顾好自己。”

  “我希望你只是单纯地生病而已。”他似乎看出了端倪。

  “我没事,会好起来的。”她坚强地笑,然后伸手与他拥抱,以此抚平他的怀疑。她说:“我爱你,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去参加舞会了。我不是故意的,请相信我。”

  “本来答应父母明天一起回洛杉矶,看情况,我只能把约会推掉了。”

  她不想再见到罗蒙的父母,否则会更内疚。罗蒙留下亲吻和祝福匆匆离去,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打电话给李雁秋,一开口哭着说:“我完蛋了,雁秋,我做错事了,怎么办才好呢?”

  电话的另一头,李雁秋正和几个同事在KTV里瞎闹,听到陈依茉世界末日一般忧伤绝望的哭诉,吓得手足无措,她跑出包间,安慰陈依茉:“你怎么了,到纽约了吗?到底发生什么事?”

  陈依茉说:“雁秋,我怎么都忘不掉他,都过去七十六个小时了,天杀的,我活在地狱里。”

  “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李雁秋心急如焚,“你忘不掉谁了?”

  “张至源……”她泣不成声,“我见到他了。雁秋,他整整给我写了八年的情书,结果,他把那些情书都砸在墙壁上。我们不可能了,可是我,却怎么也放不下。”

  “他爱你?”李雁秋幡然醒悟,“原来他谁也看不上的原因,是你。”

  “起初我还不相信,读完那些情书后,我觉得自己才是个大笨蛋。”陈依茉悲痛地说,“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现在纽约,我必须要领到绿卡,可我却爱上了他,甚至已经无法在罗蒙面前虚情假意地掩饰下去了。雁秋,我怎能这么矛盾呢,我怎么能有这种水性杨花的想法,我只是想成为一个美好善良的人,成全所有人的美意,可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陈依茉乱七八糟的痛苦,让李雁秋难以招架,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更别说帮她出主意,像过去那样给她指点一艘诺亚方舟脱离苦海。

  就这样,李雁秋的平安夜被陈依茉的忧伤涂得乌烟瘴气,失去了温馨浪漫的色彩。而在月亮当头的易城,一对相识近两年的男女,正在西式餐厅芬芳扑鼻的烛光里衣着庄重地相对而坐。肖念雅笑意盈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张至源,觉得他穿西服打领带的样子好看,高贵的气质仿佛韩剧里的男主角,虽然他一直神情呆板,不言不语。

  整晚上,她欣赏他直到入神,丝毫不觉七成熟的黑椒牛排的味道有何特殊之处。他是她眼中的世界,她的心,始终为他的这一次主动邀约而暗暗欣喜。

  “是不是我出丑了?”张至源小心地用刀子切牛排,抬眼看了她一下,“你老是这样看着我。”

  她淘气地笑,探头过来对他小声说:“说实话,白大褂太欺负你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没听明白。

  她笑笑不语,低头吃东西,今天晚上,她的装扮和往常差不多,一样的田园风,一样的温婉可人,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新奇之处。但他又告诫自己,不能拿一个寻常女子和一个天下无双的公主来比,再那样做的话,难过的只有自己的心。

  他试图忘掉一个人,约会何尝不是好办法。但他实在没多大的兴致与她调情说笑,常常不知不觉地走神,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和一个人相处多久,才能爱上她,两个人要相爱多久才不算是过客,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呆呆的,在想什么呢?”肖念雅疑惑地问,把他的思绪搅浑了。

  “没想什么,只是让大脑休息,”他狡辩道,“发呆是让大脑休息的好办法。”

  “你的重感冒痊愈了吗?”她怜爱地问,“我感觉你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了别的事?”她很敏感地自检起来,“或者说,那天我冒昧去你家,给你增添了压力?”

  “没有。”他的语调淡淡的,“那天我的状态不好,我妈误会了。”

  “那就好。”她松懈地笑,又问,“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看电影或者泡咖啡馆什么都好。你看怎么样?”

  张至源没说想去哪里,沉默地对服务员招手,掏出钱包亲自去柜台结账。肖念雅细细地观察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如履薄冰的感觉。尽管他们相识了六百多天,有过无数次的见面交谈,她把他的名字含在嘴里,为他默默地做了许多事,甚至研究过他的饮食生活喜好,可到了这一刻,她彷徨不已,惊觉自己根本把握不住他,过去所了解的他,似乎并不真实,只是一些表象。难道是他变了,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决定带她去哪里呢,她反复猜度,一直不见谜底。他走回位置,最逼近揭露真相的时刻,肖念雅紧张了,警惕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他果断地说,提前结束约会。

  3.痛下决心

  他们这样还不是结果,而是另一座迷宫的入口。节日的特殊气氛,让一些事变得离奇,同时也激发了人的某种古怪想法。

  历经一场搜肠刮肚的倾诉之后,陈依茉的心情总算舒畅了些。哭泣消耗了她太多体力,悲伤让大脑疲劳,她浑身不适,无力地躺在床上睡着了。次日清早醒来,没见罗蒙的踪迹,他一定又在外面过夜,各种原因和理由,足够她原谅他,根本不必为此计较。

  但今天不同,她做不到宽容豁达,除非生活里有更浓烈的爱填补心灵的缺失,让她不至于那么遗憾。

  她光脚下床,站在落地窗边观望被白雪包裹得纯洁宁静的世界,总在想,自己来这里做什么呢?是来寻找梦想吗?具体的梦想又是什么,难道是像金丝雀一样活在牢笼里,不论男主人是否忘了投食,都要像绿植一样保持沉默,避免被抛弃?审视现在的自己,其实是一事无成的,既没有扎根于纽约,也没有进入任何一个圈子。光彩照人地陪罗蒙出席各种聚会,但自己根本不算客人,而是客人带来的舞伴。

  曾经,她踌躇满志,傲视群雄,任何一次考试和比赛都要求夺魁,她认为自己长大后会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物,不是个大企业家就是政治伟人,创下的成就够几辈人传颂。现在,她真的不敢用“野心”“倔强”这样的词形容自己,甚至越来越瞧不起自己,但是,这时候的她尚未彻悟傲慢秉性会带来怎样的困扰。

  半个月过去,罗蒙已确定自己的未婚妻有问题。那天晚上,他回家用餐,这是她回纽约以来,第一次两人共进晚餐。陈依茉亲自做了苹果派和奥尔良烤肉,以表欢迎。在做菜的过程中,她发觉自己唯一的成绩就是学会了当一名厨娘,学会如何排解寂寞,为一个不常回家的男人的归来而快乐,笑得违愿而矫情。

  两个人的晚餐,只有刀叉与碟子的碰撞声。陈依茉一直忍住情绪不言表,罗蒙却左右踯躅,不想逼她招供,心存希望她能坦诚地对待自己。用餐过半后,他突然丧失了耐心,“茉茉,你是不是有心事?”

  “啊?”她如梦初醒,“没有,我很好。”

  “或者你出去找一份工作,”他建议,“这样就不会觉得时间无处打发。”

  她选择不表态,低头吃饭,不停地提醒自己:忍住,要忍住。

  彼此沉默对峙了一会儿,罗蒙突然放下手中的餐具,起身转到书房里去。他似乎生气了,她假装不知道,麻木不仁地继续吃东西。罗蒙突然转回餐桌前,被逼疯的样子。“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请你说话,”他愤恼地说,“我无法接受和一个难以沟通的女人结婚!”

  陈依茉被他尖厉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她还是不愿吐露真实的心迹。她的沉默深深地刺伤了罗蒙,他发狂似的抱怨道:“我已经理解不了你的魂不守舍,我受够了!”说着,他冲进卧室,拉开衣柜的门,听到她伤心欲绝的声音:“我已经无法和你生活下去了。”她双手掩面,“对不起,我要离开你。”

  “你说什么?”罗蒙惊呆了,“你确定?”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哭着说,“你给我家庭的安全感,同时也给我无尽的寂寞,我感觉不到爱情的存在。荷尔蒙消失了,你给我的生活竟是这样的,就像锁在集装箱里的肉肠子,我不了解外界,更不了解你,甚至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等着我!”

  “你想了解我什么,上帝啊!”罗蒙不服气地拍自己的胸部,“你住在我的卧室里,我就在你面前,和你做爱,和你结婚,这还不够吗?”

  陈依茉直摇头,怎好去逼迫一个不愿坦白的人说真话,只要他发威,她绝对不是对手。想到这,她再度失控,绝望地放声吼叫:“我要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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