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幸福的样子(2)

　　他说：“很好，同事和院领导都很照顾我，现在可以应付一些小手术了。”

　　“那就好，”她欣慰地说，“过完今年春节，我就要去加拿大了。”

　　他蹙眉，“你要去多久？”感觉她心情不佳的样子。

　　她说：“不知道，如果那边给我快乐，留下来何尝不可。离你远一些，或许我会更快乐一些，雷合县的距离还不够远。”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难道真如同事们说的那样，她为了遮掩失败的恋情而把他打发到雷合县来。他不敢过问她的感情现状，也不敢问当初调动的旧事。不论肖念雅对他做了什么，他都觉得这是他罪有应得，况且他现在收获了爱情和婚姻，这才是他一生奋斗的目标和原因。

　　与肖念雅结束通话，下班已过了一些时间。办公室里同事们都走了，一直没见陈依茉。

　　结婚以来，陈依茉每天傍晚都来办公室等他，两人一起去医院食堂吃饭。为了筹款建房，陈依茉在网上接了很多翻译工作，忙得她连做饭的心思都没有，两人整天在医院食堂里蹭饭，一到下班时间她就会出现在办公室门外呼喊：“至源，快呀，我都饿坏了。”

　　可是现在，饭堂里也不见她的踪影，估计她还在生他的气，毕竟昨天吵架了。

　　这段时间，陈依茉的脾气变得古怪，有时很低沉，有时又很火暴，话不过三句就吼起来，都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每当陈依茉发脾气，张至源一般都会沉默，或者是上去拥抱她，说些笑话逗乐她，等她气消后再慢慢讲道理。可陈依茉却整天臭着一张脸，不知是翻译的稿件的问题，还是她对生活有什么不满，他觉得该找个时间与她谈谈。

　　今天，他不愿将就饭堂的伙食，绕过医院背后的小菜市买了一些菜回家。

　　进到家里，只见陈依茉的工作台上电脑是暗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张至源质疑地呼喊“茉茉”，一边把食材放到厨房的案板上，转进卧室，发现陈依茉正在床上睡得香，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医疗报告单，上面有一个硕大的印章：阳性。

　　张至源惊喜地张大嘴，不敢相信，自己就要当爸爸了！他直想大笑，又怕把陈依茉吵醒，拿起医院报告单溜了出去，把卧室门轻轻带上。

　　他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和朋友，但又不知陈依茉是什么想法，因为他们在结婚之初曾商量过不想要孩子，陈依茉没有养儿防老的观念，觉得孩子是个讨厌鬼。张至源也不希望心爱的妻子经受生育时的健康危机和血腥，只想与她厮守到老，过好这辈子。

　　如今，小生命来了，张至源虽然心有矛盾，但更多的是欢喜。他跑进厨房洗菜做饭，好好地犒劳一下因为妊娠而脾气古怪的爱妻，待饭桌上整齐地摆好三菜一汤后，他才进卧室用亲吻把妻子叫醒。

　　陈依茉懒洋洋地睁开眼，“哦，你回来了呀？”她用手指搓眼睛，努力让意识从梦中回到现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她的呼吸好沉重。

　　“我已把饭菜做好了，”他轻声说，“起床吃一点吧。”

　　“我还想睡呢。”她闭着眼睛说。

　　“先吃点东西再睡，”他说，“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讨厌……”她埋怨地说，“我以为自己生病了，原来是怀孕，害得我连思想都没法集中，整天就想睡觉。”

　　“想睡就睡，不必勉强自己，多休息，”他蹲在床沿边对她说，“签了合同的稿件我来帮你做，其他稿件就推辞吧。”

　　“你真想要这个孩子呀？”

　　“我选择对你的身体伤害最小的方案。”他说，“既然上帝赐予我们新的生命，为何还要拒绝，这意味着我要更努力才行。”

　　“好讨厌，你不早说，”陈依茉用拳头捶他的肩膀，转嗔为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小孩呢！”

　　张至源不由失笑，小心而有力地把爱人搂在怀中，让那温软的身躯填满他整个世界。陈依茉伸手搂住他，相依偎时，张至源忽然被一股感动到想哭的情绪占领，他觉得自己如此幸运，拥有了一切象征着人生幸福的东西，不留任何遗憾。

　　4.奇迹

　　妻子的怀孕让张至源忙得焦头烂额。每天下班回到家，他承包全部家务，就连洗碗晾晒衣服都不让她动手。忙到晚上还要分担妻子的赶稿工作，10点半准时赶妻子上床，哄她入睡后，自己偷偷溜进书房加班到深夜一两点才睡觉。

　　生活很累，但充满希望。每次去做产检，两人都忍不住畅想关于孩子的未来。陈依茉希望生一个男孩，像他的父亲一样聪颖，英俊，善良，是个语言天才，长大了当个外交官，周游列国。

　　张至源说：“咱的孩子肯定是语言天才，至少熟练掌握英语这门语言。但我喜欢女孩，像她妈妈那样，美丽，高贵，活泼，任性，我会给她创造出足够她骄傲的资本。”

　　“不好不好，”陈依茉否定道，“女孩子娇气，特别喜欢向爸爸撒娇。”一山容不下二虎，她还真嫉妒女儿把自己的丈夫夺走了。

　　张至源安慰她道：“你放心，茉茉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是不变，你是我的唯一。”

　　陈依茉傲气地噘起嘴，“我就要生男孩，这样就有两个张至源疼爱我了，多幸福呀！生女孩，哼，要你同时疼爱两个女人，多累呀！”

　　“是，是，是。”张至源真争不过妻子的占有主义，但不知怎么的，他突然也觉得能生男孩最好。如果是儿子，他会用gentleman的文化熏陶他，让儿子拥有勇敢、诚实、自尊自律的优良品质，懂得尊重女人，爱护女人，像他的父亲一样保护他的母亲。

　　如果是儿子，相信他会是个健康、可爱、宽厚、稳健、亲切、优雅、礼貌的男子，有着他们共同期望的形象。如果真有那样的未来的话，他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是再完整不过的人生了。

　　11月的某天傍晚，不断强烈的阵痛把陈依茉推进产房，三个小时后顺利地生下了一个七斤多重的男孩。

　　产房外，焦急等了很久的张至源见妻子出来，快步跟上推车，接住了她的手，心疼地握在手心里，问她此刻的感觉怎么样。陈依茉却笑了，虚弱地说：“你看到他了吗？跟爸爸一样帅，他好乖，没让他妈妈受多少苦。”

　　“那就好，那就好。”张至源欢喜得眼睛湿了。

　　出产房时已夜深人静，窗外漫天星辰，初冬的山风温柔清凉，为此，张至源给孩子取了乳名叫“小星”。

　　宝宝一生下来就直接送进育儿室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能与父母见面。第一次被爸爸抱起时，小家伙还不太适应，哇哇地哭得响亮。张至源就不停地叫他：“小星乖，小星不哭，爸爸在这里。”孩子很快就找到了安全感，哭闹停了下来，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见爸爸逗他笑，也模仿他的笑容会意地笑了一下。

　　陈依茉微笑着，默默注视这对父子的快乐样儿，觉得所有的辛苦和疼痛都是值得的。张至源把儿子放入妻子的怀里，不舍离去，还轻吹口哨逗他开心。陈依茉偏过头欣赏他们的爱情结晶，骄傲地说：“快看，他笑起来好像你呀！”

　　“哪有？”张至源说，“我觉得他像你，毕竟是你生的嘛！”

　　护士走进病房，见一家三口如此恩爱幸福，即使是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还是不禁眼眉染笑，感动得不忍打搅。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打破了病房里的温馨，“热腾腾的早饭来咯！”原来是张母，她笑呵呵地提着保温壶进来，“好了好了，轮到奶奶抱了，让你辛苦了一晚的妈妈好好吃饭。”说着，就把孙子抢走了。

　　望着婆婆的背影，陈依茉如释重负。这时，张至源把盛有热腾腾的瘦肉粥的勺子伸到她的面前，陈依茉愣住了，难为情地憋着小嘴。他则催促道：“快张嘴，等会稀饭凉了。”

　　“我能自理——”她刚张口就被勺子塞满了嘴，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从味蕾向身体的每个角落弥散开来，最终在心窝里汇集。她自觉中计，羞得脸都红了，举起拳头责备张至源粗鲁。他则像玩游戏似的又举起勺子，笑嘻嘻地说：“来，张嘴，第二口，我可是准备好了哦。”陈依茉无奈，只好乖乖地接受好意，心想，幸福若有样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

　　孩子满两岁时，他们告别租房生活住进新居。他们的家建在县郊外的一块宅基地上，三层高的别墅型小楼，白墙红瓦，欧式复古阳台，与周围的民宅都不一样，门前还有一片五十平方米大的小院子，供停车使用。院子周围的墙边种满了石竹花、杜鹃花、玫瑰等花草，还连根移植了一棵主干有碗口大的成年洋紫荆树。

　　这棵洋紫荆树原生长在离家不远处的一条马路边，由于马路要拓宽，树木将被无情砍伐，张至源就与施工方商量，自付人工费把一棵洋紫荆连根带枝地移植到自家院子里。起初，陈依茉觉得这事办得格外愚蠢，成年树木移植的成活率低，而且还不砍掉枝叶，必死无疑。

　　为此事，她与张至源争吵过几次，可他却总是对她说：“不要愁，live it up！”他坚信树木不但能活下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枝繁叶茂开出玫红色的花朵，于是和妻子打赌，如果树木死了，他就承包家里的家务半年，包括送儿子去保育院。

　　见丈夫下这么大的赌注，她也不生气了，耐心等结果揭晓的时刻。也不知是上帝赐予了福音，还是树木爱上了这对夫妇，日子一天天过去，洋紫荆却枝不弯，叶不落，树冠翠绿如新很快适应了他们家的土地，当年12月，生出了三四簇花蕾，把张至源乐坏了，他冲进屋子里叫妻子出来看。“茉茉，快来看呀，”他在卧室找到妻子，把她抱起来高高举起，“我就说嘛，肯定会有奇迹的，奇迹出现了。”

　　“什么奇迹呀？”陈依茉还不知他为何这么高兴。

　　“紫荆花呀，”他喘着粗气说，“紫荆树长花苞了。”

　　他们俩一起跑到院子去看，柔亮的阳光中，一个个小指大的嫩绿色花苞顶着玫瑰色的尖帽子，充满巫性地躲在迎风摇摆的树叶之间，活像一群小精灵。她笑了，快乐发自内心。张至源从身后抱住她，在耳边说：“看啊，我们一定是得到神的祝福，做什么都顺利。”

　　陈依茉挨在他怀里，假装地埋怨道：“就你嘴贫，看福音书太多了。”她脸上全是喜色。

　　张至源讨好她说：“好吧，算我看错眼，树死了，从明天开始，我受罚，包揽全部家务活。”

　　陈依茉忍俊不禁，撒娇地用肩膀蹭了他一下，其实，她真正感受到了神的喜悦和神的福气，正弥漫在树上，注满生活中的每个细节，在每一片叶子沙沙作响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