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连几天，在大勇的帮助下，我的苹果卖得很顺利。赚的钱也一天天地在增加。这样一来，我心情好了许多。那天我专门挑了两三斤品相好的苹果，送给了姜大妈，让她也和我一同分享这份快乐。

　　夏季的天气就是无常。本想这样的日子继续下去，可天公不作美，一连几天下起了小雨，市场里买东西的人也明显地少了许多。虽然大勇也在极力地叫卖，但到了傍晚收摊时，四箱苹果还剩下三箱。

　　“明天如果还是像这样下雨，我们就不用去进货了。”大勇还是不无轻松的样子。

　　“那这苹果，你能也带回去吗？”我小心地问。

　　“行。只要你相信，我就带回去。我保证明天再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看到我对他的信任，大勇显得十分高兴。

　　目送着大勇骑在三轮车上的背影，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那是我渴求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只有在对人极其信赖之时才会产生。这种信赖我似乎也曾有过，就是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和金耀一同度过的那段时光。不同的是，在对于金耀信赖的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有一种倾诉内心世界的冲动。

　　雨，还在下着。那雨水似乎增加了车的重量。没骑多远，大勇就跳下车来，佝偻着身子，吃力地向前拉。车上的果品用塑料布蒙着，而大勇就那样在雨地里淋着，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遮风挡雨的东西。

　　我急忙跑到车后，使足了劲推着车。

　　“好了。这儿有修车的，我给轮胎打点气就行了。”过了一条街，大勇在路边停下来说。一路上，他并没有回头，但他却知道是我在推车。

　　大勇蹲在那里修车，趁这工夫我去了旁边那家超市，为大勇买了件雨衣。

　　“快点回去吧，别淋着身子。”看到我站在那里，他给轮胎打完了气对我说。

　　“给，把这个穿上。”我把雨衣递给他。

　　他愣愣地看着我足足十秒钟。然后低下头去，接过那雨衣。

　　“走了。”我只是这样说了一句，便离开了。就在我转过身时，我看见了大勇眼中闪现的那道激动的目光。那是得到了关怀的感动，是得到了关爱的激情。就因我这一个举动，他那神情像是要为此粉身碎骨一样。

　　“等一等。”他在身后叫住我。“要不，吃完饭再走吧。”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饭店。“也许一会儿雨就能小些了呢。”他看着我，眼中尽是诚恳与请求。

　　“那——好吧。”为了不扫他的兴，我答应下来。

　　点完了几个菜后，大勇一反常态地坐在那里，低头不语。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们就这样沉默起来。

　　“吃吧。”等到上了两道菜时，他把筷子递给我说，“早就想请你吃饭的。不为别的，就为咱们相遇的这个缘分吧。还有你天天为我买的那些面条。”

　　我接过来：“其实应该我请你的。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别，别客气。还是那句话，要谢也该感谢这个缘分。有这样一种说法，叫做有缘不言谢嘛。”他倒了两杯啤酒，递给我一杯，“为我们的相识干杯。”

　　“我不会喝酒的，还是以茶代酒吧。”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随意。”

　　“大勇，好久没来了。生意忙的吧？” 饭店服务员又上来一道菜。

　　“还那样，就是没心情喝了。”大勇回答道。

　　“怎么，今天心情好了啊？”服务员眼睛盯着我，笑着说。

　　“忙你的去吧。”大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快吃吧。这道鱼头汤是这家店的拿手菜。”他这样掩饰道。

　　“你原先经常到这里来？”我问。

　　“是的。我和原来的女朋友经常来这里吃。”他这样说，脸上流露出一丝的苦涩。

　　“你女朋友现在在哪里？”我好奇地问。

　　“她走了。一年前走的，去深圳了。”他一昂头，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还是因为不合分手了？”

　　“不为什么。这话得从头说起。我是甘城人，家里有三个姐姐，我是家里的独子。从小调皮任性，是出了名的捣蛋鬼。初中上完就不想学了。父亲怕我学坏，就给我报了职专，学的是计算机修理。你看我这么好动，哪能坐下来摆弄那些精细玩意。好不容易中专毕了业，我不顾父亲为我安置好的计算机维修部，只身来到这里。刚到这里也是走投无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后来就像你一样卖水果。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我自己。那时候也是没有多少钱，靠的是一箱一箱的苹果卖。后来认识了我的女朋友，她也是甘城人，在这里卖菜。她特别喜欢吃水果，总是到我这里来买这买那的。时间长了就熟了，她进了新鲜的黄瓜、西红柿之类的东西，就送来给我吃。我来了新上市的水果也不忘记给她。这样一来二去就相识相恋了。后来她的菜摊不干了，我们就一起卖水果。原本打算到今年年底回家定亲，商议结婚的。可年初的时候，她不知犯了什么邪，开始嫌卖水果太没意思，挣钱太少，非要去南方做生意。我阻止不了她，最后吵翻了脸。她临走时我对她说，你要是走了，我们就彻底分手。我以为她爱我到那种程度，很怕我的最后通牒。可我想错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走了。你看，人有什么意思。感情不抵几张钞票。”

　　“她走了之后，你们就没有联系过吗？”我问。

　　“开始总给我打电话，我赌气就是不接。后来又给我发短信，我还是不回。再后来就什么也没有了。”

　　“想想一段感情的结束就是这样。表面上无声无息，实际上内心都是那样的汹涌澎湃，痛彻心骨。”

　　“你也有这样的经历？”大勇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我刚离婚，在这之前我是个全职太太。现在想来，应该说是全职保姆更确切。我辞掉原先的工作，在家一心照顾瘫痪在床的婆婆，和为生意整天奔忙的丈夫。可到最后，婆婆去世了，丈夫有了新欢。我为了争这口气，也等于净身出户的。我相信，凭着自己的双手，一定能够养活自己，一定能够有尊严地活着。”

　　“可现实是很难吧？这一点我能理解。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难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努力一下就克服了。生存的路有那么多条，你自己选择就是了。只要不选择死路那一条就行。”他不无调侃地笑了一笑。

　　“是的。开始我有很多抱怨，现在想想很是幼稚。生活不同情眼泪，抱怨又有什么用。”

　　“我的姐姐，你说得对。”他像是有了点醉意。

　　“以后我还少不了要你帮助呢。”我说。

　　“既然你是我姐，那么小弟帮忙也就不用客气了。”

　　“好的。我就不说谢了。”说着，我把饭推到他面前，“我已经吃饱了。你的酒也喝完了，快吃饭吧。”

　　“我现在肚子里全是酒，吃不下去。打包吧。等我回去饿的时候再吃。”

　　等到我们吃完饭，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这雨看样子明天也停不下来。你先走吧。”大勇说。

　　“你先走。”想到还有那样一车的货要拉，我不放心地说。

　　“我等一等再走。”

　　“不行。你走我才走呢。”我倔强地坚持道，“来，把雨衣穿上。”

　　大勇争不过我，只好顺从地穿上雨衣，骑上三轮车。我撑开雨伞，跟在车后。大勇看出了我的用意。他索性停下来。“不用你推，我能骑得动。别说就这点货，就是一座山我也能把它拉走。”他下了车，硬是把我推出去老远。

　　“你要是不先走，我今天就不走了。就在这雨地里站着，你信不信？”他上来了犟脾气。

　　“那好吧。”

　　看到我败下阵来，他得意的像个孩子。“我肯定比你先到家。这是我的电话，不信你打电话检查。”他把一张纸片递给我。

　　“好的。你路上小心。”我拗不过他，还是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