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听到他的话，我的脸一阵发热。我不敢抬头面对他，只好低着头，慢动作地为他夹起菜来，大脑却在疾速运转，寻找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措词。的确，大勇是个正直、真诚而热情的人，这些特点都是我喜欢的。但我与他的相处并没有情感的产生，我只是把他当做朋友一样来对待。在我经历了感情挫折之后，我非常明白这些区别所在。大勇是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帮助了我，我与他的相处也不乏感恩的因素。再有就是我时常把他当做弟弟一样来对待。我也曾多次回想过我失败的婚姻。也许是因为我从小跟外婆长大，我的成长过程中没有过父爱。所以，高明对我的关心被我当做填补父爱的空缺，他的救助也成为我以感情回报的动力。因此我们的结合在根本上就存在错误，所以就埋下了很大的隐患。现在我不可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我的情感一定要是两个人的相亲相爱。不会因为一些表面的，甚至是说不清的东西，便把自己的爱轻易地付出。同时，我不想让大勇对我产生这样的误解，更不想因此使大勇受到伤害。

　　片刻之后，我鼓足了勇气说：“大勇，通过这段时间与你的接触，我感觉得到，你是个好人，也是个值得我信任的人。你的前女友离开你，是一个多么大的错误。我想总有一天她会后悔，她会回心转意。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到你的身边。而你我之间的缘分可能就只是在一起卖水果吧。”我停了片刻，又接着说：“要知道，在一起生活的两个人，最需要的是感情。不是像这样合伙吃饭、做生意。你对我的帮助，我很感激。我再重复一遍，你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在我几乎就要走到绝路的时候帮助了我。这一点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但我想，这与情感无关。我虽然失去了婚姻，失去了爱情，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一份真情在等待着我。我不想因为生计而放弃。”说到这儿，我大胆地抬起头来，“我们需要面对的是——”

　　这时我才发现，大勇坐在那里竟然昏昏睡去，我的这番话无疑成了自言自语。

　　我起身把大勇扶到床上，也庆幸他没有听到我的拒绝而有伤自尊。

　　安顿好大勇，我便急忙返回市场。因为想到明天大勇卖货需要称，我为他买了一台数字显示的电子秤。这样一来，他再卖货就会省去许多麻烦。

　　我抱着秤，回到大勇的住处。远远地就看到一位女子站在门前发呆。我走了过去。

　　“请问何大勇住在这儿吗？”那女子问。

　　我们相互打量着对方。“是的。”我回答。“请问你是——”

　　“我是他女朋友，我叫李淑桂，刚从广州赶回来。”她像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走进屋里，放下背包，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大勇，“真的还住在这儿。你看他这个醉样儿。”她爱抚怜地摸了摸大勇那一头黑发，然后又环顾了一下房间，“请问你——怎么称呼？这房间是你帮他收拾的吗？”

　　“不是。”我说，“我叫姜丽，跟大勇在一起卖货。今天我把他的秤弄坏了，我给他又买了一台送过来。你回来得正好。大勇像是喝多了，你来了正好可以照顾他。”

　　“是这样。”她眼睛紧盯着我，目光中掩饰不住对我的警觉，让我感觉到她对大勇的那份爱，“谢谢了。”

　　“不谢。常听大勇提起你，看得出他很在意你。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我再也不离开他了。”她使劲地摇摇头。

　　“那就好。他一定会很高兴。”我笑着对她说。“称就放在这儿吧。麻烦你转交给他。祝你们中秋快乐。再见！”

　　“再见！”

　　我没有拿大勇为我买的手机，只是拎起了那袋子苹果。

　　当我走出大勇家门时，天色已近黄昏。

　　走在路上，想到大勇喝酒时的一番话，我的心里难以平静。我不知道今后能否还会遇见这样喜欢我的人，也不知道今后该怎样面对异性的表白。轻易地接受能正确吗，断然拒绝会后悔吗？也许，在他的女友不出现时，我会有一场自我争辩，自我剖析，继而做出一个决定性的选择。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变得毫无意义了。我不知道大勇能否原谅她的离去，也不知道大勇是否愿意与她再续前缘。单从这女子的神情中，我可以断定，她对大勇的感情丝毫没有改变，甚至更加强烈了。在这种情形下，大勇应该能够回心转意。毕竟他们有过一段感情经历，有这样一个感情基础。而我这时远远地离开大勇，无疑对他们的和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在这里，我庆幸没有扰乱这一对情人的世界。我衷心地祝愿他们破镜重圆，相爱一生。

　　再见，大勇。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以后我们有缘再相逢，我们还会是非常好的朋友，非常好的生意伙伴。我心里这样想着，就这样决定了。

　　我拎着苹果，走在大街上。中秋的夜晚还是这样繁华，只不过渐少的行人步履快捷而轻松，他们急于回去与家人团聚。我走过几条大路，走了近三十分钟，来到按摩诊所。我说过要给金耀送味道最好的苹果来。只有今天才有这个机会。我想把这样好的苹果送给金耀，与他一起分享这份清纯与甘甜。

　　但诊所的大门紧闭着，像是在告诉我，这里的人们早已回家过节。想必金耀此刻也正与家人围坐在桌前，共享这团圆的喜悦。

　　我站在路边，失落地抬起头来，望着空中的明月，两行泪水挂在脸颊。那一刻我觉得是那样的孤独、寂寞。就像这轮明月，永远独自占据广袤的夜空。

　　但明月里不是还有嫦娥与之相伴吗？嫦娥不是还有玉兔陪在身旁吗？

　　我呢——

　　圆圆的苹果伴着圆圆的月亮，诠释团圆节的欢乐。而对于我来说，这些圆只是一个个孤寂的零。没有亲人和朋友，我又怎么能有快乐。

　　我来到姜大妈的小店，遇见正要离去的姜大妈。

　　“大妈，这些苹果你拿回去吃。”我把那袋子苹果递给姜大妈。

　　姜大妈：“姜丽，你来得正好。走，跟我回家过节。”

　　“不。大妈，我已经答应到朋友那里去过节了。”我这样推辞。

　　“那你现在回来——是特意来给我送苹果的吗？”姜大妈感动地望着我。

　　“是的。因为很少能买到味道这样好的苹果，所以我就给您送过来。”我装作心情平静的样子。

　　“好孩子，难得你一片孝心。”说着，她将手里的礼盒递给我，“这盒月饼你拿回去吃吧。”

　　“不。我不要。大妈——”我把那盒子推了回去。

　　“你要是不要，就别叫我大妈。”姜大妈装作生气的样子，“别跟我客气，快拿着吧。你跟朋友在哪里聚会？快去吧。我就不留你了。否则你一定要跟我回家过节。”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这样就对了。”

　　“谢谢大妈。您快回去吧。祝您老中秋快乐！”

　　“好，我快乐，我快乐。也祝你快乐。”看到我收下了月饼，她又是一阵高兴。

　　“姜大妈，再见。”

　　离开姜大妈，我回到住处。原本以为阿云、阿香回家过节了。可一进门便看到她们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到我回来，便像躲避瘟疫似的连忙回到各自的房间，关起门来。这个举动让我感到很别扭。

　　“阿云，你洗澡吧？”阿香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声问。

　　阿云没有出来便大声回答：“我身子不舒服，今天就不洗了。你洗吧。”

　　阿香：“我等看完这部电视剧再洗。”

　　我在外面一整天，按照以往的习惯，回来首先是要好好洗个澡的。我拿好换洗的衣服，来到卫生间。我们用的是太阳能，在每人节约用水的情况下，每天的热水量也只能够三个人洗。既然她们都不洗，那我就先洗了。我打开水笼头，调好水温，先把身上尘土黏着的汗水冲了一遍，接着开始洗头。等到护发素和皂液足够丰富，才重新打开水笼头。可正要冲洗时，水变凉了。我把开关拧到最热点，水管发出一阵空响，之后便向我说明太阳能里面的水用光了。那一刻我顿时明白了刚才阿云、阿香大声对话的用意。原来这是一场阴谋。她们只剩下够我冲一下的水量，以此把我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好在天气不算太冷，我穿上衣服，到厨房烧了壶热水之后，才继续我的洗浴。由于洗发露滞留的时间过长，头发到很是顺滑，但身子却感觉腻腻的，好像抹了一层黄油，总也洗不干净。一壶水用完，我无奈地结束了今天的沐浴。

　　没关系。以后我不用太阳能了，就这样烧水洗澡，而且一定要浇上两大壶，洗个痛快。我现在已经有了三千元，等到我攒够了房租钱，很快就能从这里搬出去。我在心里恨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