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勇没有吱声。李淑桂道：“装修完房子再定。”

　　临出门，她给了我一些钱。说是免不了支付运费和工人的餐费等开支。我便收下来。

　　从新房出来，已近中午。大勇说一起吃午饭，我推脱要去这附近办点私事，甩掉了他们。一直闷闷不乐的大勇带着李淑桂走了。我找到一家快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和一瓶水，又回到603。稍稍休息之后，便就着水把包子吃下去。屋子里的潮气让人感到很是阴冷，我搬起一只涂料桶放到阳台上，坐在那里晒起了太阳。中午的阳光很温暖，只坐了一会儿，我的脸就热得发烫，困倦也悄悄袭来，不知不觉地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光线还是那样刺眼。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百无聊赖地走到各屋看了看，因为想象不出装修过后的样子，便又回到阳台上。

　　楼下不时地有送货的车来去匆匆，只是不知道我们的货什么时候送到。我耐下心来等待着。

　　如果今后我能和金耀结婚，那么我们的新房会是什么样的呢？也会这么宽敞吗？装修的事情肯定是我来办了。我要把我们的卧室贴上印有兰花的壁纸，把我们的结婚照放大、再放大，最好贴满一面墙。房间的一角摆一只大花瓶，把那些玫瑰插在里面。在满是兰花草的氛围中，玫瑰会更加娇艳夺目。紧挨卧室的那一间就给金耀当书房。书柜里摆满他需要的书籍。但有一只柜子要空着，留待摆放我们俩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比如那玫瑰，那画像，那手套，那裙子。当然，我们结婚时，我一定要穿上那裙子。也只有那种场合，才配得上它。还有，我们的房子绝不能在这么高的楼层。这样对金耀来说很不方便。我们只选择一楼。阳台最好比这个大一些。我们可以把它当成健身房，放上一台跑步机。金耀每天都可以在这里锻炼身体。做饭的事情不用他操心，我会把一日三餐做好，端到他面前。洗澡间一定要装上大木桶，好让工作了一天的他舒舒服服地泡上热水澡。客厅的电视一定要超薄的，挂在墙上。这样的视觉效果好。沙发要那种拐角带卧床的。那样我可以躺在他怀里，为他讲解电视剧情。最东面的房间当做孩子的卧室。我们的孩子长得会是什么样子呢？不对。如果这次金耀的眼睛治好了，我们的新房装修就应该由他来设计。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这一番遐想。本以为我等的货终于送到了，可开门才知，来人找错了门。

　　我又重新坐下来。

　　直到傍晚，我们的货才送到。那人看到我为此等了一个下午，不停地向我道歉。可我却想，有这样大块的时间用来思念金耀，倒是一件快乐的事。

　　晚上，李淑桂给我送来了一部她用过的旧手机，说是这样方便与我联系。我收了下来，连忙把那张卡装了进去。我首先拨出了金耀的号码，但回答还是无法接通。手机里有许多的歌曲，但没有我想要听的那首，这让我感到更多的失落。但是，我又可以等待金耀的来电了。这让我的内心有了一丝的安慰。

　　到了中午，我买来盒饭。看着工人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一点食欲也没有。

　　工人甲说：“你不上班吗？一整天都在这里不累吗？”

　　我说：“比起你们来就不算累。”

　　工人乙问：“你每天都要待在这里吗？是怕我们干活太慢吗？要是这样你就不用待在这里。要知道我们是包工。这些活一天干完是这些钱，一个月干完也是这些钱。所以我们比你更着急。”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说：“干得快是好事，但不能因为这样忽略了质量。”

　　工人甲说：“这个我们明白。”他快速吃完了盒里的饭，又对我说：“能麻烦你给买点水来喝吗？”

　　“对不起，这个我忘了。我现在就去买。”我放下没动几下的盒饭，走下楼去。

　　我以为买了足够的水，就不用再爬六层楼了。可谁知道过了没多长时间，那人又想要抽烟。于是我再一次将六楼爬了个来回。

　　这样回到住处，我感到浑身上下又乏又累。为了继续做好明天的事情，晚上我早早就睡下了。

　　到了第三天的中午，大勇来到了603，说是进货刚回来，顺路过来看看。那时厨房里的活快要干完了。工人甲说要是能给他们一把钥匙就好了。一是我不用急着来，再则他们也可以干的时间长一些。大勇身上正好有一把钥匙，便给了他们。“这是装修钥匙吧。我们干完了活就还给你。等到全部装修完，这个钥匙就作废了。”工人甲这样对我说。

　　大勇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临走时把我叫到一旁问：“感觉怎么样。累吗？要是不行就在家里休息一下。不用这样紧盯着。”

　　我说：“不累。只是站在这里看，也不干什么活。”

　　听了这话，他才放心地走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贴瓷砖的活全部干完了。

　　那天大勇带着李淑桂来验收结账。工人甲得意地向她炫耀道：“幸亏你们给了钥匙，我们才能晚上加班，这么快地把这活干完。”

　　听了这话，李淑桂很是吃惊。“谁给你了钥匙？”

　　工人甲指了指大勇，没敢出声。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我们三人时，她终于忍不住地冲大勇发起火来。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为什么把钥匙给他们！”

　　大勇：“他们要加班，早点把这些活干出来，有什么不好。”

　　李淑桂：“你把钥匙交给他们就能放心吗？”

　　大勇：“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

　　李淑桂：“这些瓷砖不是东西吗。不是用钱买来的吗！”

　　大勇：“你以为你这些都是金砖啊。人家还要化那些心思来拿。”

　　李淑桂：“不是金砖，也是我辛辛苦苦挣钱买来的。”

　　“你就是喜欢这样胡搅蛮缠。”

　　“我就这样，不用你管。你少来！”看到大勇的不忍让，李淑桂吼叫起来。

　　“好，这房子你爱怎么装就怎么装，我不来住行了吧。”大勇朝着她叫了一声，一甩手离开了603。

　　“你不来住更好。我们散伙！”李淑桂说着想要追上去，继续他们的争吵，被我拉了回来。

　　“你别生气。要怪也应该怪我。我没有跟着他们加班。”我内疚地对她说。

　　李淑桂喘了几口粗气，才稍稍平息下来。“姜丽姐。你看见了吧，我和他越来越难相处了。他平常对我冷淡不说，一遇事就和我对着干。你看他是成心要这么做的吧。”

　　“不是。”我说：“你别多想。你们现在各自都有事做，而且都这样忙。所以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不够冷静。如果都能用商量的口气来说，就不会这样吵起来了。”

　　“我跟他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李淑桂还是怒气冲冲。

　　那天我劝了她很久，也没把她说通。

　　回到住处，我望着那部手机发呆。我多么希望金耀能给我来一个电话啊。看到大勇他们成天这样的争吵不休，我又想到了我和金耀在一起的日子。那时我们多开心、多幸福。可如今我们连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而这两位曾经那么相爱，又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人，却是这样的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可叹人的不知珍惜与满足。

　　因为大勇两个人的赌气，装修的事情便放了下来。在家闲来无事的我担心他们像这样僵持下去，会影响两人的感情。于是我来到大勇的批发部。

　　大勇正在兴致勃勃地跟客户谈生意，我便知趣地坐在一边等候，直到他送走了客人。

　　“怎么，想好了。要到我这里来上班了？”大勇调侃地冲我说。

　　“我的上班地点在603呢。”我也笑着回答他。

　　“你就为这事来的吧？”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来意。

　　“是的。大勇，想想我在诊所里刚见到你和李淑桂的时候，我心里多为你们高兴啊。当时你的腿受了伤，李淑桂搀扶着你，来到我面前。那一刻我在想，你们多么的相亲相爱啊。在经历了分别之后，感情也更加深厚了。这就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呢，虽然她有时候性子比较急，爱发个小脾气。但作为男子汉的你，要学会忍让。要多哄哄她。女人不就是这样吗。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就不要这么计较。家和才能万事兴。”

　　提到李淑桂，大勇的脸又板了起来，没有了刚才的笑容。

　　“你们不能为这点小事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房子还能就这样扔在那里，不装修了吗？婚也不结了吗？”

　　“嗨！”大勇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我真的不想结婚了。”

　　“大勇，不许这样说。”我也一本正经起来。

　　大勇满面愁容地：“你看见的。像她这样胡搅蛮缠的人，结过婚以后怎么过？”

　　“大勇，你们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最终又和好如初。这说明你们是有感情基础的。所以遇事要多想想当初两个人的好，多从自己身上找不足。”

　　大勇还是十分地不满。“当初她不是这个样子。现在不是能挣几个钱了吗，她的个性也开始膨胀了，暴露了。她让我无法忍受。她为什么不能温柔体贴一些，通情达理一些，就像你一样。”

　　“大勇，不要这样说。人没有十全十美的。你的要求也不要过于苛刻。”在他们的问题上，我不愿被扯进来。“大勇，听我一句话。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们的。你们可以朝夕相处，有说有笑，有吵有闹。而我和金耀呢，天各一方。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提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了。”说着，我不禁伤感起来。

　　看到我这样子，大勇的心软了下来。

　　“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以后不跟她吵架，装修的事我也尽量少问。”他拿来毛巾，让我擦去含在眼中的泪水。

　　“大勇。我对你说这些话的主要意思，就是要让你珍惜身边的人，特别是爱你的人。”

　　我的话音刚落，李淑桂走了进来。

　　“姜丽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正好你也来了。快坐这儿。”我指指身边的椅子。“我正和大勇说你呢。”

　　“说我什么？”她瞥了一眼大勇。

　　“说完了大勇，我也要说说你。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总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伤和气。明天开始继续装修房子。大勇刚才也表示全力配合。你看明天需要他做什么，你就尽管吩咐吧。”我朝大勇使了个眼色。

　　大勇扭过脸去，还是一副不屈服的样子。

　　李淑桂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明天需要付一部分工钱。我这里暂时不够。到他这里来凑点。”

　　“要多少？大勇快拿给她。”

　　大勇从包里拿出一沓钱递了过来。“我手上就这些。不够再去银行取。”

　　我把他的手推过去。“不要给我，给她。”

　　他这才改变了方向。

　　李淑桂一把抓过来，道：“够了。”然后转脸对我说：“姜丽姐，我们明天去选吊顶用板，后天就开始吊顶。顺便把门和整体橱柜给订下来。”

　　“好的。大勇，你明天能送我们去吗？”我故意问。

　　“行啊。”大勇闷闷地点点头。

　　我们第二次来到装饰材料市场，很快选好了要买的东西。在要付订金时，我总要问上一句：“大勇，你看行吗？”

　　一旁站着的大勇一脸的沮丧和忧郁，“你们看行就行。”这便是他对被剥夺了选择权的抗议。

　　接下来的装修显得很顺利，大勇和李淑桂再也没有为一件事情而争吵。但我发觉这并非是个好现象。大勇在他的店里，跟客户谈生意时，滔滔不绝，手舞足蹈。跟我在一起也是谈笑风生，妙语连珠。可一旦有李淑桂的出现，他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声无息。难怪李淑桂总在我面前抱怨，说他整天一言不发，像根木头。自己好像跟一个植物人在一起过日子。我想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我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劝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