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知什么时候，王警官坐在我的身边，看到我猛然醒来觉得有些尴尬。

　　“啊，你——醒了。我看你像是在做梦，嘴里不停地叫喊。”他说着，起身离开我，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我揉揉眼睛，定了定神。

　　“睡得还好吗？”他问。

　　“是的，很好。”在梦中能遇见金耀，对于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我慢慢站起来，似乎没有了睡前那种眩晕的感觉，这让我感到了一丝的欣慰。看来还是有些累的缘故。我心里这样想。

　　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我便开始把王警官早上换下来的床单衣服洗干净。等到晾完了衣服回到屋子里，王警官还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你不再睡会儿了吗？是不是我的梦话吵醒了你？”我说。

　　“不是。那时我的午睡时间正好结束。”王警官对我说：“姜丽。我想提个建议，你看行不行。”他咳了一下，说：“你住的地方离我这儿比较远，来来去去的太麻烦。而我这儿又一时也离不开人。不如你就住在这里吧。那一间卧室反正也空着。如果你能够信任我的话。”

　　“这——”对于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没有丝毫准备的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天气慢慢会越来越热，你的身体也不好。就住这儿吧。”他再一次强调说。

　　想到早上我还要尽量避开大勇的事情，看到王警官这里确实离不开人，我便答应下来。

　　“那你现在就去把必要的日用品拿过来。”看到我的态度，王警官显得十分高兴。大概是觉得我对他的这种信任很重要吧。

　　把王警官安排好，我便匆匆回到住处。这间房子我虽然住的时间不算短，但对它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像我这样在外漂泊的人，就是处处无家处处家。房子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临时用具。我把东西全部收拾出来，将钥匙交给了房东大妈。

　　“姑娘，你这是要搬到哪儿去啊？这房子还没到期呢。”房东大妈拿着钥匙问。

　　“大妈，我找到住处了，离我现在上班的地方很近，很方便。所以就急着搬过去了。”我这样回答。

　　离开了这里，也就是与大勇彻底断绝了来往。但愿这样能够消除他们之间的矛盾与误会。

　　大勇，衷心地祝福你们。我看了一眼这间小屋，便毅然离去。

　　看到我如数家珍似的把那些被子、床单之类的物品一一搬进屋，王警官显得格外高兴。他微笑地拄着拐，站在屋子门前，看着我收拾房间。

　　“你是卖花的吗，怎么有这么多的玫瑰。”看到那大束的玫瑰，王警官禁不住说。

　　“我是卖过花的。只不过就那么两天。”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花朵，说。

　　“不用说，这花里面一定有鲜为人知的浪漫。”

　　我笑了笑，表示认可。

　　“好吧。今晚咱们吃点什么，来庆祝一下。”王警官似乎并不想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便岔开话题。“庆祝我们姜领导入住寒舍。”

　　“庆祝不必了。倒是真的应该给你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于是，我去了菜场。

　　买菜回来的路上，我又去了趟超市，为他买了两条沙滩裤。因为他带着石膏的腿穿着那条撕开的裤子，既不雅观，又不方便，更谈不上舒服。

　　王警官在第一时间就把肥大的沙滩裤换上。“姜丽，谢谢你。穿上这个，又凉爽，又舒服。”

　　“这样你就不用总把裤角撕开了。那两条裤子等我拿去找人再缝上。”我边收拾饭菜，边说。

　　我忙活了一下午，做了一桌香喷喷的美餐。等到王警官拿起筷子时，不禁感慨万分。

　　“姜丽，谢谢你。”他又说。

　　“谢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说。“快吃吧。还不知道对不对你的口味呢。”

　　“不，姜丽。我不是说这些菜。”他还是举着筷子，一本正经的样子。“我是说，你给了我许久以来所渴望的那种感觉。你让我感到这里像个家了，我是个有家的人了。甚至我可以算得上是个幸福的人了。”

　　“我这只是——”听到他这样一番话，我不知该说什么。

　　“姜丽，真的谢谢你。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谢谢你。”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我，让我羞涩得抬不起头。

　　睡前为了他能安全地洗个澡，我把两把木椅放到淋浴头下，一把让他坐着，另一把将他的伤腿放在上面。换洗的衣服放在衣架上，我调好了水温，把他扶到木椅上坐下。“香皂就在你身边，伸手就能拿到。把这个浴帽戴上，不要淋湿了伤口。过后我专门给你洗头。这个保鲜膜把腿上的石膏盖严。洗好了就在原地擦干，穿好了衣服就叫我。自己不要走，这里的地砖滑，不要再摔着了。”我把一切安置好，便关上卫生间的房门。在门外我还是一百个不放心，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水温可以吗？小心不要淋湿了伤口。”我像个爱唠叨的老太婆。

　　过了一阵，里面的水声停止了。就听到王警官说：“姜丽，我洗好了，你放心，一切正常。去客厅歇歇吧。”原来他竟知道我一直站在门外。

　　“你穿好了吗？我可以进去了吗？”我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好了。”

　　“我来给你洗头。”我让他仰面平躺在木椅上，“你尽量不要动，以免水弄湿了伤口。”他点点头，听话地顺从了我。等到洗完了头，他便抢过梳子，“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可别把我当做瘫痪的人来照顾，这样会惯坏我的。”

　　他的头发又黑又亮，经这么一洗一梳，整个人的英俊都显露出来。看到我有些发愣的样子，他笑着说：“怎么，你觉得我的头发很好吗，怀疑它们是假发吗？”

　　“不，不是。”我稍稍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我只是突然发现警察也有帅气的一面。”

　　听了我的话，他爽口大笑。“你以为呢，警察都是黑脸包公的样子才对。”笑完之后又说：“不过有些长了，过两天陪我去理理发。”

　　“好的。”我被他笑得不知所措，便转身回到卫生间，收拾那里的残局。接近尾声时我突然想到，他伤腿下的那只脚应该一直都没法洗。

　　“王警官，黄色的是洗脚盆吗？你的右脚洗了吗？一直都没洗过吧。”说着，我端着一盆热水来到他面前。“来，我给你洗洗这只脚。”没等我说完，他便一把将我的手抓住。

　　“姜丽，这可不行。我去卫生间冲一下就可以了。”

　　“怎么不行啊。你看看你的这只脚，肿就不说了，一看就是好长时间没洗过，上面都像穿了一层灰色的丝袜了。”说着我就要动手。

　　“不行。这个事坚决不能这么做。”他双手并齐，像个盾牌挡在我面前。

　　“王警官，你能给我一个不能做的理由吗？”我也板下脸来。

　　“你给我洗头也就罢了，可这个——这个——”他急得不知说什么。

　　“那么我给你个说法。人身体上的所有器官都是平等的，头和脚也是如此，只不过它们的位置不同。它们每天都在为我们服务，我们绝对不能歧视任何一个部位。那么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能给你洗头，而不能给你洗脚呢？难道你歧视自己的脚吗？”

　　“不。可是——”

　　“没有可是，只能必须。”说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开始洗那只快要变色的脚，一边洗一边轻轻地按摩。这样对于长久不活动，且有些肿胀的脚部来说，无疑是非常有益。

　　“这样舒服一些吧。”我抬起头来问他道。

　　“是的。没想到你还会这个。”他的脸紧绷着，不知在尽量地掩饰和控制怎样的心情。

　　“我刚结婚那会儿，婆婆跟我们一起过。她瘫痪在床，都是我在照顾她。”

　　“那后来呢？”

　　“因为这个，我们一直没有要孩子。两三年后她去世了。”

　　“那你们就可以要孩子了。”

　　“是的。在我们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发现他有了外遇。之后我们就离婚了。”

　　“哎！”他长叹一声。“一个人跟另一个人能够在一起生活，需要很多的因素，很大的缘分。但分手时却不需要任何条件。人的情感真的是太难以琢磨了。”

　　“我觉得一切分开的原因，都在于一方的不知珍惜。如果每个人都能够珍惜身边的人，事情就会好许多。”

　　“有道理。”他想了想，便使劲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我为他擦干脚部。离开时我听到他在身后的轻声一句“谢谢。”那声音与平常大不相同，是一种饱含真诚的感激。

　　“不用。以后我会天天都这样洗的。”我倒掉那盆有些混浊的水。

　　“你也冲冲澡，休息一会儿吧。在我这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别累着了。”他两眼紧盯着我，说。

　　午睡前躺在床上，我的确觉得有些累。但我的心情却是少有的轻松、愉悦。这是我所渴望的那般久违的平淡与恬静。这让我不由地想起与金耀在一起的日子，无风无浪，我们在尽享和谐与美丽。

　　金耀，你什么时候能够回到我身边，那样我的生活才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缺。我手里握着那张卡，这样想着，很快便进入梦乡。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对于我每天的照顾，王警官始终感激不尽。我则不以为然。我想，时间久了我们都会习以为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