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天是王警官头部伤口拆线的日子，我陪着他去了医院。给他治疗的医生指着我说：“这么热的天气，伤口还愈合的这么好，没有一点感染。这应该都是你爱人的功劳啊。”

　　我笑了一笑，便借机出了房间，以回避这又一次的尴尬。而王警官还是嘿嘿地笑而不答，也不加以解释，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我真的就是他老婆一样。

　　“对不起，他们误会了。”等到没人在身边时，他才会这样说。

　　“没关系。在你的伤好之前，我还需要继续努力。”我的保证令他很是开心。他像个孩子似的，情不自禁地拍手鼓掌。

　　“姜丽，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还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就把一沓钞票递给我。

　　“我还没干满一个月呢。还是等等再给吧。”我说。

　　“咱们俩没有这么多的讲究。再说你肯定也需要用钱。快拿着吧。”

　　我接过来一看。“怎么这么多啊？这样我就更不能拿了。”我把钱放到茶几上。

　　“你拿着。”他强硬地将钱塞到我手里。“你为我做这么多的事，这点钱算什么。依我看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我这是工伤，有补助的。”

　　“可是——”我还想拒绝。

　　“没有可是。只有必须。别忘了我是你的雇主，也就是你的领导。咱们怎么说的来，谁说的对就听谁的。现在我说的对，你就听我的吧。”

　　“那好吧。”我将钱收了起来。“先作为我们这个月的伙食费吧。给你再买些补品来。”

　　“不可以。坚决不可以。”听了我的话，他着急起来。“如果你用这里的钱给我买吃的，我现在就宣布绝食。”

　　“你别忘了，你的饮食起居现在是由我来负责。我是你的领导。”

　　他拄着拐站起身来。“反对。我才是你的领导。这钱是你的劳动所得，是我发给你，你就应该无条件接受。”

　　“这钱既然是属于我个人的，那么我有权支配，任何人不得干涉。”说完，我调皮地转身走进我的房间。

　　“你怎么支配我不管，但是坚决不要给我买东西。”他紧跟在我身后。“姜领导，能不能听我一次？”看到他急得脸上流下了汗，我只好缓和下来。

　　“好吧，我答应你，不给你买补品。”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着将他的伙食质量再提高些，以补充他的营养。

　　“这才是好领导嘛。”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快坐下吧。”我扶他坐到床上。“听了你的话，我就算好领导了？”

　　“能听下级意见的领导，就是好领导。”他开心地笑道。

　　第二天，我去超市时路过一家移动公司，我便走了进去。看到那些各种款式的手机及价格，心里想着等到下一次领到工钱，就能买到一部手机了。有了这个希望做动力，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在超市里，我一眼看中模特身上穿的那件T恤。那衣服是由各色条纹组成，颜色多为深色，但色彩的变化很协调。看上去既庄重，又大方。要是金耀穿上一定更帅气。我心里不由地这样想。

　　我按照王警官的身材为他挑选了一件。回到家，将衣服放到他面前，他看了非常高兴。不由分说地急忙脱掉身上的衬衣，换上T恤。“正合适。真好看。”他站在镜子前，臭美地对我说。“多少钱？”

　　我知道他又会提钱。“这是我作为领导送给你的。”

　　“不行。无功不受禄。你能给我买衣服回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说着，他就要去拿钱。

　　我连忙按住他。“你不是无功，而是有功。你这些天来能够听从我的领导，说明对我的工作很支持。这就是我奖励你的理由。你不要把我们这种良好的干群关系给破坏了。”

　　“我看你不是个言行一致的领导。那天你不是答应不为我买东西的吗？”

　　“是的。我答应不为你买吃的，并没有说不买穿的呀。”我为自己的狡辩而窃喜。

　　“好吧，下不为例。”

　　看到他不再为此事纠缠，我露出胜利的笑容。“你好好歇着吧，我去做饭。”在我离开他那一刻，他拉住我的手，无限深情地望着我，“姜丽，谢谢。”

　　“不用。”我摇摇头，淡淡一笑。能为他多做些事情，我从心里感到愉快。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他的同事们来看他，王警官兴奋得快要把拐杖甩到了天上。

　　“我去买点菜来，让你的同事们中午在这里吃吧。”看到他如此地快乐，我建议道。

　　“不行。”他不假思索地一口否决。“他们都很忙，没有时间在这里待。”

　　“可今天是星期天呀。”我说。

　　“不行。今天就免了。以后我会安排的。”他说罢离开厨房。到了门口又特意转身嘱咐我：“不许提这个事。”

　　我点点头，便出门去了菜市场。等到我回来时，果然屋子里冷冷清清，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

　　“你的同事们都走了，怎么也不多坐一会儿。”

　　“啊，是。”他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一声。

　　“你怎么啦？”看到他情绪有些低落，我坐下来问。

　　“没有什么。只是想上班了。”他苦涩地笑笑。

　　“着急了。那就好好养着，让这伤腿快些好。”

　　他点点头。

　　吃午饭时，我又忍不住提起早上的事情来。“看到你跟你的同事们在一起那样的高兴，我真想留他们在这里多陪陪你。”

　　“不行。你照顾我一个人本身就已经很累了，那样会给你增加更多的麻烦。”

　　听到这话，我猛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他也很会体贴、关心别人。“我没关系。不过是加两道菜的事。有时间还是请他们过来陪陪你吧。”

　　“再说吧。”那天他的心情一直不好，不知是因为平静的心到了顶点，又滑落下来，一时难以承受。还是像他所说，急不可耐地想回去工作。那晚电视也没看多久，他便回屋睡觉了。

　　一个月后，按照医生的建议，他需要适量的活动。因此，每天一大早和傍晚时分，我便陪着他外出散步。当然范围只在小区以内。这个小区很大，环境很好。我们每天都会绕一个大圈，最后到健身广场。他坐在条椅上，我则站到转盘上，扭扭身子，扭扭腰。

　　那天一连下了两天的雨，我们没有出门，我扶着他在楼梯上走了几个来回，他便累得浑身是汗。

　　“走这个楼梯比爬山还累呢。”从卫生间洗澡出来，他这样说。

　　“是啊。不过你的腿看起来比原来好多了。”我把切好的西瓜递给他。

　　“这还不都是你的功劳嘛。姜丽，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在他的眼神里，我发觉除了感激，又多了一些情感的成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晚上你想吃什么？”为了避免他抒情，我急忙转移了话题。

　　“随便。简单点就行。”他说。

　　“不如我们今天包饺子吃吧。”

　　“可以。我来和面。”他很高兴地应和我。

　　“你会吗？”我问。

　　“当然。我在部队那几年，可学会了不少的东西呢。不过我有好久没做这样的事了。今天算是温习功课吧。”

　　“好吧。我去买肉，你在家好好温习一下功课，一会儿表现给我看。”说着我便出了门。

　　等到我回来时，果然他把一个软软的白面团举到我面前。“嗯。不错。”我给他打了80分。

　　“我想知道被扣掉的那20分的原因。”他像个小学生一样地问。

　　“告诉你吧。是因为你有严重的浪费行为。看看你的两只手，再去照一下镜子，看看你的脸吧。”我忍住笑说。

　　他果真去了卫生间，而后便传来他憨憨的笑声。那额头和鼻子上满是白白的面粉，活像一个小丑。“也不知道怎么抹到脸上去的。”他洗去那些面粉说。

　　该包饺子的时候，他执意要擀面皮。尽管他擀的面皮像一块块无规则的地图，但还是坚持要做。

　　“王警官，你擀的面皮让我很为难呀。你是在考验我包饺子的技术吗？”我手举着面皮说。

　　“这总比你一个人忙活要好些吧。”面对自己的作品，他也觉得很无奈。

　　“好吧。为了感谢你的苦心，我愿意接受挑战。不过接下来还是请你去看电视。”我把那批需要回笼的面皮揉成一团。

　　“好吧。我住手。不再帮倒忙了。我就坐在这里，陪你说说话吧。”他拍去手上的面粉，坐到沙发上。

　　“你原先在家包饺子也是这样吗？”我无意地问。

　　“没有，从来没有过。”他说。“说实话，自从结婚之后，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待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包饺子。我的前妻不会做饭，更不会包饺子。平常她一个人在家经常吃方便面。现在想想，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太少太少了。当然我的工作也太没有规律，对她的照顾和关心很不够。你可以想象，在这个屋子里，整天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所以那天我说我有了家的感觉。我们分开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是必然的。但愿她现在过的比跟我时好。”

　　“我觉得两个有感情的人，不应该因为这样的原因分开。可以再考虑一下解决的办法嘛。”我说。

　　“是啊。我们谁也不愿意为对方，或者说是为这个家而妥协。关键还是我做得不好。可我工作的性质没有办法改变。她对我们的未来失望了，才走到那一步的。”说起自己以前的事情，他显得很平静。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单下去呀。还是再找一个可以理解你的人来，你看你还是很需要人照顾的。”

　　“可别。”他摆摆手，“我才这个年纪，不想象那些老朽木头一样，随便找一个人搭伙过日子。我还是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享受一下人间的真正爱情呢。”说这话时，他头歪着，两眼看着我的反应。

　　我仰脸一笑。“都说女人爱幻想，看来这话不对。你也算个性情中人呢。”

　　“当然。只是这样的人不好找罢了。”他边说边把我包好的饺子排整齐。“现在的女孩很务实的，很自私的。一切都要以自己为中心，怎么能够换个角度去为别人考虑问题。”

　　“你不要这样打击一大片。”我反驳道。

　　“当然这一大片中不包括你。”他马上改口。“你属于那一小部分的精品。”

　　“所以呀，你可以在这一小部分里找对象嘛。”

　　“你——”他欲言又止。到嘴边的话把他的脸憋得通红。

　　“怎么？”我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问。

　　他像是很快找到了为自己解围的话题。“你也有浪费的行为了。”他用手指着我的脸。

　　“啊，是嘛。”我急忙去照镜子。我的眉毛全成了白色，一侧的面颊还划了三道白杠。“嘻嘻。”我自己首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像白眉大侠吧。”他在外面嘲笑道。

　　“好了。”我洗完脸出来，“白眉大侠消失了，现在准备吃饺子吧。吃了白眉大侠包的饺子，工夫一定会很厉害。你这条腿也会一夜之间恢复原样的。”我也随着他逗趣地收拾好东西，去厨房下饺子了。

　　那晚他吃了很多的饺子，还不住地夸奖我包的饺子好吃。说是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了。

　　“那是因为你很久没有吃饺子的缘故。”我谦逊地说。

　　“俗话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你可是一下子把我的胃给抓住了。”说完了这话，他觉得自己的比喻很不恰当，或者是不小心说出了心里的话。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而且这种尴尬今天已经出现第二次了。

　　我佯装不加理会地收拾碗筷。“不抓住人心，只抓住个胃有什么用。那不纯粹给自己找麻烦，天天往那个无底洞里送食。”

　　“当然，这只是一种片面说法。”他站起身来，甩了甩双臂。“这饺子吃了我一身的汗，我得赶紧洗个澡。”

　　“好的，我给你拿换的衣服。”我把他该换的衣服放好。“换下的衣服不许你再偷洗了，你洗的不干净，我还是得重洗。你不觉得这样太浪费我国的水资源吗？”因为他经常主动洗自己换下的脏衣服，我才这样教训他。

　　“好的，好的。”

　　他在里面洗澡了，我又要神经兮兮地站在外面，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他再出现什么意外。

　　等到他洗完了澡，看了会儿电视，又对我说：“不好意思。我今晚吃得太多了，还是出去走走吧。”

　　我们出了门才发现，外面还像白天一样的闷热。我们只走了一会儿，他便提出来回去。“回去吧。要不又是一身汗，澡也白洗了。”

　　“你肚子还觉得难受吗？”我问。

　　“好多了。下一次你不要把饺子包得这么好吃了。难吃一点就不会这么麻烦了。”他调侃地说。

　　“真是的。都怪我。你再洗一遍澡吧？”回到家，我为他拧了毛巾擦了把脸。

　　“不用。擦一把就行。真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王警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用客气。”

　　“姜丽，说实话，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就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吗？”我说。

　　如果我能跟金耀在一起生活，他也一定会喜欢。当然我也会这样悉心照顾他。我也会为他包可口的饺子，为他买合适的衣服。陪他漫步林荫道，陪他聊人生事与情。我可以给他洗澡、洗脸和洗脚。只要有可能，我会竭尽全力地照顾他、呵护他。全心全意地爱他。一生一世。只是不知道老天能不能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在等着这个机会的到来。我也坚信我们会有那么一天。而在这个心愿实现之前，我的感情不能有丝毫的动摇，我也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杂念。王警官已经是第二个向我表达爱意的人了。但我不能因此而放弃我对金耀的情感。我甚至觉得让异性对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都对不起金耀。而且处于这般境地，直接会影响到我的生活。我不想伤了王警官的自尊，更无心伤害他的情感。我必须找个适当的时机，向他表明我的态度，以免今后造成彼此的误会。我这样想着，手忙脚乱地来到卫生间，清洗他换下来的衣服。

　　“姜丽，你在干什么呢？还没洗完吗？”

　　“我要开始洗澡了，你看电视吧。”我在里面回答。

　　那天的澡我洗了很长时间，紧接着又开始洗自己的衣服，清洗卫生间的地面与墙面，像是在有意躲避与王警官的相处。

　　“姜丽，别再干了。歇歇吧。”不知什么时候，王警官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