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远去的琴声（3）

　　从服装店出来，迎着阳光站在当街，小然竟然产生了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她多想再看看韩奕，她想知道他的工作和生活，她想看看他的脸，因为有那么一刻，他的脸在小然的印象中竟然也会模糊不清。她真担心，她走后不久，她就会忘记他。

　　所以，小然义无反顾地向泰安公司走去。不远的一段路，小然觉得自己走了太久，以致浑身出汗。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厂门紧闭，守卫森严。她凑近门缝向里看，没看清任何一个人影，就被保安呵斥。待呵了两三声没有见到效果时，那个小个子保安就径直走过来，用警棒捅了捅小然，问她要干什么。小然的心情一下子糟透了，就连那种急于见到韩奕的想法也突然消失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保安，转身走开。那小保安小声嘀咕：“神经病。”小然并不和他一般见识。她远远地走开，站在马路牙子上，手倚着椰子树，向楼上的车间看。她真的看到了几个人影在玻璃窗子前走动，其中一个很像韩奕。小然生怕韩奕从窗子里看到她，就又躲到树的后面，再次看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样，小然怀着失望的心情离开了。寂静中她很迷茫。她问自己，这样的结果是我想要的吗？我到底爱不爱余可？和余可在一起会比和韩奕在一起更加快乐吗？我要到哪儿去？哪儿才是我的归宿？难道仅仅是为了逃避吗？小然一下子觉得很乱，她发现自己竟然是个需要被同情的人，这个她生活了四年的地方，直至而今，她还是一个陌生人，而且是那样的一目了然。

　　小然迅疾地回到住所，突然很累。她没有试穿衣服，把头藏在被子下面，迷迷糊糊睡去。

　　下午见面的事，方捷已经准备好了，仍然是三元镇的荆江饭店。只要是她们相处，方捷总会选择那儿，方捷说她喜欢那个二楼靠近窗子的地方，能看到远处。其实，那儿是小然答应方捷要和她好好相处的一个开端之处。

　　余可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打扮，头发黑亮，一丝不乱，棕色的休闲皮鞋不沾尘埃。他先行在三元镇的上岛咖啡屋门口的大十字路口等待。那是小然要求的。小然不想和余可一起出发，因为她不想碰见熟人，也许是上次碰见韩奕留下的后遗症吧，他仍然对和余可同行感到胆战心惊。

　　上岛咖啡屋在荆江饭店的隔壁。小然到时，天色已经暗将下来。十月已过，天气依然闷热，她的心里竟然有了莫名的烦躁。也许，这样糟糕的情绪在她出发时就已经有了，只是她故意没有那样想而已，或者，是她排斥这种情绪的原因，之前并不觉得就可恶。而现在当她和余可经过上岛咖啡屋墙壁的镜子时，才发现走在人群里的自己是那样的突兀和惶惑。她竟然有些害怕了。如果不是余可跟上来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并且她的目光刚好落在余可白皙的手指上的话，她定然会十分颓丧。但，他的手指显得那样温暖，她竟不知不觉间跟上他躲开了那面镜子。

　　事情发生得很快，结局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小然刚进入二楼，方捷把头扭向窗外，不良的气味就在瞬间蔓延过来。方捷一回头，她脸上的表情竟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喜而惊，太快了，那喜色甚至还停留在她的眉宇之间，但她却睁圆了眼睛，目光拐过小然，径直落在余可身上。余可也停下来，吃惊地望着方捷。

　　小然刚好走到桌边，她看了看方捷，又看了看身后的余可。她疑惑地看着他们，说：“怎么了？”

　　余可从后面跟上来，对方捷说：“怎么是你？”

　　方捷怀疑地把目光转向小然。她想知道小然是不是故意捣鬼，余可对她来说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概念，她从未曾想过和小然交往的这个男生竟然会是余可。她突然觉得小然是向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感觉到她一时控制不了局面。她问：“真的是他吗？”

　　小然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余可，然后坐在方捷的对面。余可还是站着，站在两个女人中间，他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他喜欢很久的女子还是无法把握。

　　小然打破僵硬的气氛，起身让余可坐到里面去。说：“怎么了？你们认识吗？”

　　方捷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接着点燃了一颗烟。

　　余可说：“算是吧。”他的眼神有些焦虑。

　　“怎么还抽烟呢！”小然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对方捷说。说完，她站起来，企图拿掉方捷手上吸了半截的香烟。不料，方捷却突然转过头来说：“你不会是故意这样做吧？”她面带愠色。“总不会是合伙来气我吧。”

　　“什么啊？”小然大叫起来。他质疑地看着余可。

　　余可低下头，说：“她是我姐姐。”

　　“什么？姐姐？”小然觉得自己一下子没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就在这时，大滴的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流了下来，还来不及破碎，打在她的手背上，冰冰凉凉的。

　　谁都无法理解小然此时的绝望。她的心里原本有那么多的柔情和希望，她想把这一切都交给身边的这个男人。也就是说，她要跟眼前这个和她厮守了将近四年的女人诀别。她想走离她的影子，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和爱情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和女人纠缠不清的女子。老实说，她并不喜欢来自女人的爱抚，但很久以来，她都是这么做的。可谁又能想到，她选择的爱情最终还是停留在她的阴影里。这个令她孤注一掷的男人竟然是她的弟弟。简直就是笑话。

　　小然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呆下去了。她发现眼前的一切仍然是那么陌生。结局已经出来了，她不可能和这两个人继续在感情上有任何延续了，她又回到了韩奕没有来时的状态。区别只是，现在连个起码的念想都没有了。那时是因为寂寞，而现在却是没有边际的孤独遍布全身。一切让人迷惘起来。就像一个人参加聚会，而周围却全是陌生的面孔。

　　小然站起来说：“我要走了。”

　　余可也跟着站起来。而小然对他说：“让我一个人先走吧。”

　　余可问：“你怎么会哭呢？”

　　小然苦笑了一下，泪花闪着晶莹的光。离开了座位。余可在身后大喊：“那你要我怎么办？”

　　小然说：“问问你姐姐吧。”然后头也不回下了楼梯。

　　凌晨两点，小然收拾好了行李，坐上了去往广州的汽车，她要在早晨六点，坐上回家的火车。她知道，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她想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