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报复罗玉松（1）

　　韩奕隐瞒了自己被暗算的真相，他不想让这件事扩大。他像所有在乌石遇到为难事的人一样，选择了沉默。而这也是乌石非常混乱的一个重要原因。遇到这种事的人，大多有两种担心：一是他们觉得这是他们的无能造成的，传出去会让大家笑话。这是一种常见的现象。

　　其次，便是由恐惧造成的懦弱。大家已对打架斗殴、抢劫强奸之类的恶性事件司空见惯了，而这样的事情总是得不到合理的处罚。纵然有十分不幸被治保会抓获的人，也大都平安无事，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够得以保释，至于他们所犯下的罪恶，时隔不久就会渐渐淡去，被新的更加恶劣的事件所掩盖，再无人问津。

　　所以，没人会相信治保会能秉公办事，这时便会担心自己会被那些亡命之徒抓住不放，纠缠于他。为了摆脱被人威胁的阴影，大家都选择了隐忍，息事宁人。

　　当然，这样的规则并不是某个人的英雄情结所能打破的。在这样纷乱的环境中，谁都不可能成为英雄，包括大宗。韩奕只能随波逐流。我们有时候总是很愤慨别人的懦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谁又能明白他们在那件事来临之际的惊慌和无助。

　　韩奕很晚才到泰安，再一次对他的判断做了一次分析，虽然目前他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那几个围殴他的歹徒是罗玉松的指使，但他却又十分自信地坚持认为他的直觉是对的。

　　韩奕静下心来权衡了一下他和罗玉松之间的实力。他想设计一种最合理、最有效的报复方式——既能报复罗玉松，又不能过于张扬。接下来在苏奈尔学习的三四天里，他始终被这个问题困扰着。陈子妮似乎也看出了他的郁郁寡欢，但他摇头说只是不太舒服。

　　他不想向她透露任何消息，虽然他迫切地希望陈子妮能知道罗玉松的卑鄙，那样也好给自己带来些许安慰，但他又不想毁坏罗玉松在陈子妮心目中已经树立起来的一贯形象。他不想让她为难。因而，韩奕一面和陈子妮勉强说笑，一面盘算着自己的事。

　　陈子妮依然邀约韩奕去她的房子里休息，以便打发无聊的时间。为了不让陈子妮有所觉察，韩奕没有拒绝她，再说，他的确无处可去。

　　韩奕后来对于报复方案实施的可行性做了最为理性的思考。他把它归结为三类。一是独自行动。这样做的好处是影响不大，有利于事情悄悄展开又悄悄结束，当一切平静下来——要么他倒下，要么自己倒下。

　　而不利的因素又有很多，首先罗玉松比他强壮，更有力量，而且他是在部队训练过的人，在打斗方面又有太多成功的经验；其次，从目前的情况看，他有一群可以利用的帮凶，既然他能策划对他的暗袭，想必也就能预料到他的反击。所以，谁也无法预料他的帮凶会不会从某个未知的角落里一下子涌出来，那样的话他无疑是以卵击石，鉴于此，韩奕想若用常规的单打独斗，他肯定是剑走偏锋。

　　因而他觉得暗袭更对自己有利，这种行动虽然易于得手，但切入点不容易找，也就是行动的时间与地点都不易确定。加之罗玉松本来在泰安的时间就不确定，他可以一分钟之前在公司，而一分钟之后究竟去了哪儿，连陈子妮有时也不能确定，还有应该采用什么器具来偷袭也是一个难题，必然要选择那种易于携带而又有攻击性的。

　　但韩奕无法准确拿捏自己突然一击之后能否击中，或者能否把他击翻在地，这都是一个大问题，倘若一击不中造成单打独斗的局面就不好收拾了，而且自己还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受到他无穷无尽的追殴和凌辱，这对他能否继续留在泰安上班都是一个未知数。

　　倘若击中了要害，甚至出了人命，那又该怎么办，韩奕被这个问题缠住了，他多次陷入了自我斗争的漩涡之中，况且他还意识到偷袭本身就不是大丈夫行劲，是被人不耻的行为，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二是火拼。这是韩奕想到苏武时脑子里蹦出的想法。“苏生石”派在大宗的庇佑下已经今非昔比，苏武成了乌石的头号人物。很多时候，他都能代表大宗说话。三十六度歌厅由他全权负责，进出都有三两个随从尾随其后。在歌厅开张之后，生意兴隆，偶尔有闹事的，几乎都由他出面解决。苏武处理事情的手段也变得强硬了不少，得理不饶人。但凡在街上混的，都对他敬畏三分。再说，裘少安和苏武的关系非同一般。倘若说动裘少安，让他请苏武出面，或许可以解决问题。

　　但他清楚，苏武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对于这样存有风险而且劳师动众的事，他怎么可能不求回报呢。而这种回报定然在韩奕的能力范围之外，虽然韩奕已经不像刚来时那么捉襟见肘了，却也不怎么宽裕。而大规模因他而起的群殴事件势必造成极坏的影响，韩奕又缺乏平息事情的本领，一旦治保会追究起来，他便成了罪魁祸首，到那时，谁又能为自己保释。

　　况且，面对面和罗玉松一战，必将影响他在泰安的工作，他肯定会被开除出厂，而且，陈子妮肯定要和他反目，她还是那样依赖着罗玉松，韩奕又怎么舍得让她如此伤心呢。如此种种，使得韩奕对这个计划也否定了。

　　而第三种情况是韩奕和陈子妮一起吃栗子的时候冒出的念头。当陈子妮剥了一颗栗子放进他的嘴里的时候，他竟然冲动地抓了一下她的手。陈子妮只是略微缩了缩手，却没有挣脱，反而笑着看他。韩奕大受鼓舞，抓着不放，又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说实话，韩奕做这件事的时候是盲目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非分之想，他的思绪甚至还停留在对罗玉松的报复上，他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而已。当时，他想如果罗玉松此刻能推门进来，他就能看着他的反应判断出究竟是否是他暗算了他。

　　因为此刻，明确这个十分重要。而事实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包括这两天罗玉松两次进来看见他和陈子妮坐在一起说笑的时候，他都是平静如常，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的愤怒和躲闪。韩奕觉得罗玉松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城府极深而又不露痕迹，这让他再一次重新估量了他们之间博弈的胜算，韩奕想，若不能想得周全，便会身败名裂。

　　直至韩奕松开手，陈子妮才红着脸，垂头安静下来。这时，韩奕明确知道，她是喜欢他的。而这样的感觉恰恰增加了韩奕报复罗玉松的决心，他觉得必须对暗算一事做出回应，不然，他将失去和陈子妮在一起的机会，而糟糕的是，他也喜欢上了她。

　　这个大出他十岁的低眉垂眼的女人，她以母亲般的细腻让韩奕在这个冬天，感到了乌石的温暖。而这甚至比一场爱情或是一笔数额不小的金钱都更有意义。韩奕清楚，这本就是一场毫无结果的错事，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未来，也许，仅仅是两个对感情无助的人相互取暖而已。韩奕想到了陷阱一词。

　　韩奕自己也弄不清楚他的设计是否属于陷阱这个阴暗的范畴，也许根本连报复都算不上。但他以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韩奕决定请裘少安跟踪罗玉松，仅仅给他心理上造成一定的负担就好。在韩奕看来，给敌人造成心理上的长期恐慌，比对他实施一场暴力更容易让人产生快感。虽然这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把戏，但这样做，是最省事而又造不成巨大影响的最佳方式。

　　或许，对于罗玉松的施压，还能探明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如果情况好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对罗玉松回到陈子妮身边起到一定的效果。韩奕这样想着，心里就轻松了不少，他觉得这真是个一箭双雕的计划。

　　企划课在苏奈尔的学习很快就结束了。最后一天上午，他们在苏奈尔赵经理的主持下，进行了学习总结。由于姚梅缺席，使得总结会简短而无聊，赵经理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就给他们的学习报告上签了字，然后送他们出来。

　　廖晓辉建议大家去外面庆贺一下，大家都表示同意。他们选择了第三街的宜兰酒店。说是酒店，其实就是一个规模较大的餐馆而已。吃饭之前，韩奕建议喝点酒。经过商量，他们就要了一箱啤酒。四个人围在一起，说话，喝酒，从泰安说到苏奈尔，从黄经理说到姚梅。大家一边吃喝，一边大骂姚梅。

　　韩奕期间多喝了几杯，一时兴起，带头数落着姚梅的不是，陈子妮暗地里拽了拽了他的衣服。韩奕明白过来，便不再多说，只闷头喝酒。席间，陈子妮出去接了一次电话，进来后告诉韩奕，罗玉松去了珠海出差，后天才能回来。

　　饭毕，韩奕一人喝了大半，站起来时身子有些摇晃。廖晓辉和唐海峰两人相约去了，他们让陈子妮照看一下韩奕。韩奕并没有喝醉，心里清楚，只是走路有点摇晃，陈子妮就扶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