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报复罗玉松（2）

　　回到公司，裘少安先去了一趟卢经理处，卢经理答应让他病休。他又去姚梅处备案。姚梅看着他的检查单子，想了想说：“公司只能给你三个月的休息，这段时间里，基本工资照发，你还可以在厂里吃住。”说着就给他支取了医药费和营养补贴二百块。她让韩奕在收据单上也签了字。随后姚梅就通知人事部发一份对殴打员工的保安警告的处分。就这样，裘少安在这场看似愚蠢的斗殴中大获全胜。他把胳膊挂在胸前，吃饭的时候下楼去餐厅，吃完了在餐厅抽烟，等困乏了就又上去睡觉，极是逍遥。

　　北方的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场，一场比一场大。父亲来电话希望韩奕能回去过春节。韩奕心里很矛盾：小然还不知在哪里，他又怎能轻易放弃呢。而不回去，他又能向何处去？

　　乌石的冬天也越来越冷了。尽管企划课的工作已经步入了正轨，不似之前那样没有头绪的忙乱了，但韩奕还是被某种忧伤的思绪困扰着。大家都按照姚梅的分配进入不同的车间进行剂量的核算，除了每天早上例行的卫生检查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都是自由的。

　　他们可以在办公室坐着写材料报告和计算，也可以在车间里监督和再次核算。还可以四个人坐在一起相互讨论。

　　韩奕每天在例行检查之后，都要找机会和陈子妮单独呆在一起。自从那天之后，韩奕竟然觉得十分不舍，太多的时候他都会被突然涌上来的回味而搞得心神不宁。甚至偶尔还会产生一种恋爱的感觉。他喜欢闻她身上的气息，听她说话。

　　这样一种情绪困扰着他，使他无论走在泰安的哪个角落，都会下意识地看看有没有陈子妮的身影。而事实上，陈子妮比韩奕还要更加热烈一些。他们相约去一些偏僻的角落。最先是陈子妮在五楼的打样机器后面，找到了韩奕，而那里已经不是一个秘密的所在了——廖晓辉和唐海峰不时地在那里走动。

　　为了不让他们两人察觉，陈子妮上来之后并没有多说，她和他们混在一起聊了一个早上。下午，姚梅安排陈子妮和韩奕两人分别去检查宿舍。一个小时后，他们在女生宿舍门口会和。那儿有一张女生宿舍的舍监常用的桌子，坐在那个位置，就能控制进出宿舍的所有人，对于监督员工偷窃和偷懒睡觉都是一个绝佳的位置。正逢女舍监不在。

　　他们就坐在那里，说着相识之初的一些事。当然，最终的话题还是回归到他们那天的缠绵上。韩奕羞红了脸，勾着头，嘿嘿地笑。而陈子妮却以绝对的成熟稳练迫使韩奕就范。她伸过手来，在韩奕的腿上抚摸，后来直中韩奕的要害，韩奕怕得要命，慌忙躲闪，急切地看楼梯口。而陈子妮却温柔地笑着，大胆而热烈。

　　这样的事在后来时有发生，陈子妮领着韩奕在各个隐秘的地方进出。让韩奕惊讶的是，他原以为自己对泰安已经完全了解了，可陈子妮领他去的地方，他几乎都未曾涉足。他们就这样在害怕和欲望的纠葛中放纵着自己。

　　随着一场大风的来临，乌石的气温又低了一些。偌大的员工宿舍里充满了穿堂而过的风，抽风机偶尔还要为保持空气而吼叫一阵，冰冷的床板更加干冷，躺上去，像极了韩奕高中时代的宿舍。那是一个大约三十个平米的宿舍，由废弃的教室一分为二，隔墙因为偷工减料，没有砌满，半空中张开一个豁口。

　　灰尘凝结起来，和巨大的蛛网笼罩了整个屋顶，黑色的白炽灯吊在当空，像石头，墙壁有很早以前粉刷过的痕迹，白粉大面积地脱落，几个很深的坑印在角落里，细面土因着蚂蚁的忙碌而点点落下，四周的墙壁上刻了各色各样的名字。如黄大明铺位，马玉显龙榻，杨宪镇驿站等等，黑色，黄色，白色的大字小字爬满整个墙壁，把房子向内拉紧，摇摇欲坠，木板床用砖头支起来，在宿舍正面和右侧面围了半圈，晚上用来睡觉，白天就把铺盖卷起，在上面做饭或者下棋打扑克。

　　北方的冬天，寒冷漫彻大地，日子最难熬。韩奕不喜欢冬天，他以为这是个残忍的季节，严重的关节炎使得他在后来的每个冬天都不得不穿得厚厚的，不喜欢出门。有人因为寒冷而辍学就是最好的佐证。宿舍并不能蕴藏过多的暖色，任意肆掠的风雪裹挟着断枝残叶破窗而来，也许根本用不了一个破字，应该说是正大光明地进入。

　　宿舍仅有的一扇窗子，常年没有玻璃。即使安装了，那些偷东西的人也会把它们全部敲碎。十三个人就在寒冷的裹挟中，和衣蜷缩在被窝里。大家两个或是三个合抱在一起互相暖和，褥子下面厚厚的麦草包不断吱吱地响。

　　韩奕他们就在一起大声地讨论美伊战争，考虑伊拉克人如果去打美国的话，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或者大骂日本鬼子，说着说着最后还是会回到女人身上来，于是很多人都激情荡漾。

　　有人绘声绘色地大肆描述从毛片上看到的男女欢爱的宏大场面，大家激烈地争论诸如性的话题，后来每个人就在自己心中臆想一个可以搂在怀里睡觉的女人，想着如何与她们做爱，渐渐地脸红起来，全身燥热起来，才慢慢睡去。

　　韩奕会在每个晚上想起小然，想起她长长的头发，不时闪动着的大眼睛和微微翘起嘴角的笑。那时的小然，一双眸子里隐藏着无人知晓的忧郁，冷冷的面孔让很多人停止了对她追求的脚步，而她会在很多个早自习之后买热腾腾的馒头，站在宿舍外面怯怯地叫韩奕的名字。

　　韩奕出来，她又红着脸把馒头塞进韩奕的手中，羞羞地跑开，那一刻，很多个那一刻，韩奕的眼睛一直很湿润。韩奕那时想，自己将来有出息了，一定会娶她为妻。

　　韩奕就是那时候给小然写信的，几乎每节课都写。小然也写信给韩奕。他们就在课间站在操场偏僻的一角互换纸条后迅速散开。握着纸条的韩奕顷刻间落进幸福的战壕里，忘却了寒冷，心像春天的大地一样酥软融化。

　　可这一切已然像一场梦一样一去不复返。而韩奕释放感情的时候，似乎都与寒冷有关，因为再次寒冷，便有了陈子妮，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个令人伤心的冬天。

　　还是裘少安下了决心。他说：“我们现在有钱了，不该受这样的罪。”于是，他要求和韩奕一起搬出去。韩奕想想也对。他已经在宿舍里冷得发抖了。他觉得两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代价太大，尽管裘少安说租金他一个人出，但韩奕还是觉得不妥，他不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

　　况且人多了，安全上也有保障。他把租房的想法告诉了大有和胡小亮，他们两人也同意。于是，四个人便在三十六度歌厅附近偏僻的地方租了一个四楼的房间，找时间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