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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跟踪罗玉松(2)

  韩奕对方捷来了兴趣,他从方捷手上的链子隐约觉得她和小然之间定然有一段渊源。也许,她就是了解小然过去的不二人选。在韩奕看来,小然既然能给她编织和他一样的手链,那也就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般的普通朋友关系。以她作为寻找小然的突破口或许会来得直接些。当然,这也与韩奕在最近一段时间寻找小然毫无进展的急躁心里有关。

  小然就像是突然从乌石蒸发了,他几乎找不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而有关她的过去,也几乎没人知道。这也是乌石的现状,任何一个人的离开,都像秋风扫落叶一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很快便会被人遗忘。

  对于报复罗玉松和寻找小然两件事之间的重要性,韩奕重新做了一次估量。他认为必须要先找到方捷。因为寻找在他的生活里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抽烟一样,成了一种自知自觉的事。

  韩奕说:“我想找到这个女人。”他指着方捷的照片。裘少安不明就里,问:“为什么?你不会是对这个女人感兴趣吧?”韩奕说:“我找她有更重要的事。”裘少安说:“那罗玉松呢?”韩奕说:“先放过他吧。”

  “不可能。”裘少安叫了起来,“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精力吗?”

  韩奕有些惊讶,问:“那你想干什么?”

  裘少安冲他嘿嘿一笑,说:“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他喝了一口酒。又补充说:“当然,我会帮你想办法找到这个女人的。”

  谁都没有想到,小指在距离春节还有七天的时候,出事了。

  从腊月十五之后,乌石就变得骚动不安了,像一只蠢蠢欲动的怪兽。回家的人都开始提前做准备。苏奈尔门口,每天早晚挤满好多人,值班的保安一个挨一个检查行李,人们像被保释的囚犯,站在大门的内侧,向外张望,等检查完了,才能获得自由。

  大家纷纷讨论着回家坐车的事,买到车票的,暗自庆幸,没有买到的人,都四处打听,或是托人一起去买。而这时候,一些浑水摸鱼的人便泛滥起来。苏武和裘少安之前就在这个时候倒卖过车票。

  他和几个人合起伙来,从三元镇买来车票,然后高价卖给那些急着回家的人。也有比倒卖车票更加恶劣的事。有人趁机以帮熟人买车票为由,骗取他们的钱,然后一走了之。

  小指就是在这个空隙里迷失了自己。他算得上是“苏生石”派中最为老实本分的一个,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明晰的判断。可没想到说变就变了,他在一个夜间悄悄起来偷走了同宿舍两个人的手机,然后把它们藏在自己的行李中,而那两个人在第二天起来之后就报告了保卫室。

  保卫室的人在小指还做梦的时候,就翻出了手机。然后抓住了他。小指没办法抵赖,只好如实交代了。而小指所在的工厂为了整治这段时间的混乱,就把最近抓到的偷盗的三个人绑起来,由保安驱赶着在工厂里游行。小指的名气就这样在乌石传开了。认识他的人除了表示惊讶之外,都纷纷指责他。

  不熟悉情况的女工,都觉得小指和别的无可救药的人一样,很早就已经腐烂了,只是而今才长出蛆来。而一些熟悉的人却都纷纷唏嘘不已。大家都明白,像这样仅仅是偷盗了两个手机的事,也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比这更加恶劣的盗窃,以及杀人放火每天都在发生,而那些人却永远逍遥法外。他们觉得,要怪就只能怪小指运气不好,撞在了枪口上。

  乌石发生的事,大多都是这样说不明道不白的。

  后来,工厂把他们几个人交给了乌石的治保会关押起来。按理说这样的事,发生在工厂,工厂就应该自行处理。而一旦事情发展到治保会那儿,事态就变得严重了。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像小指这样的犯罪,一般都要处以五千元以上的罚金,否则,若是超过十天没有人保释,他们就会移交三元镇派出所,而到那时候,花钱都已经来不及了。

  派出所则直接把传票按照犯罪人的身份证邮寄给当事人的村委会,这时,就只能眼看着判刑了。这样一来,就搞得人尽皆知,在村子里坏了名声。当然,凡事都有变数,也有厉害的角色,通过诸多关系,免于刑罚的。而这样的好运一般不会落在打工者身上。他们在乌石,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等到真正东窗事发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远离你,又有谁肯为你这样不值一提的人花钱保释呢。

  好在小指并不是运气最差的一个。大宗领着苏武到乌石治保会进行了交涉。竟然没有花一分钱,就在五天之后把小指保释出来了。小指对他感激涕零,当即表示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要跟着大宗干,以便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大宗就把他交给苏武,让他跟着苏武好好做事。

  大宗依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偶尔在三十六度歌厅出现一次,也是稍纵即逝。而苏武在大宗的庇佑下,俨然一副大哥的派头,成了乌石举足轻重的人物。小指跟着他,马首是瞻。

  苏武把“苏生石”派发展壮大起来,在此同时,他还收纳了一些无事可做的人,把他们安置在三十六度歌厅后面租的房子里,整天供着吃喝。大宗说,养着他们,早晚有用处。但凡有人在歌厅闹事,这些人就会出面把事情办妥,而苏武则不露声色。

  乌石的街道里呈现出凌乱不堪的景象。一阵一阵回家的人群过后,废弃物品就遗落一地。空气中交织着尘烟和喧嚣。这个小城在平日里看起来平静得像一滩死水,这时却出现了少有的表面混乱。而它却有一种不会被改变的坚定力量,每一个匆匆来而又匆匆去的人都被这个小城改变着。那些来自北方的人在这浑浊的碰撞中慢慢长大、成熟,离开时,已如疲倦的候鸟。

  韩奕终究没有能阻止裘少安的继续跟踪。裘少安已经从跟踪中寻找到了乐趣,他也藉此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他在罗玉松身上发现了令他振奋的秘密。

  罗玉松每周外出的时间不超过三次,而这三次里他总是要和方捷在第三街的一家湖南人餐馆里吃饭。裘少安最初以为这家餐馆是他们经常约会的地点,所以拍了许多照片,而通过这些照片,不难发现他们在一起的亲昵。

  但几天以后,裘少安发现他们并没有为约会的事掩饰什么,相反显得太过自然。比如,他们故意要在人多的地方停留,见到熟人的时候也不躲闪,反而还打招呼,这就说明他们对偷情的事已经公开化了。这让裘少安很是扫兴。他本想着只要抓住了他们偷情的证据,他就可以胁迫罗玉松就范。但现在看来,他们有恃无恐。

  但事情还是有了转机。裘少安跟着罗玉松和方捷坐车去三元镇。在此之前,裘少安一直以为他们要在三元镇过夜,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由于他对跟踪之事的失望,使得他决定一看究竟。

  到了三元镇,天色已黑。罗玉松和方捷坐车直接去了城边一条偏僻的街道。然后进入一家不起眼的酒吧。裘少安跟进去。立刻就有吧台上的男服务员过来询问。他要裘少安拿出会员证看看。裘少安不明白什么是会员证。

  那服务员就瞪大眼睛,看了他半天,才问:“有没有介绍人?”裘少安更加迷惑了,他觉得这么偏僻的一家酒吧,客人又少,怎么会向客人提出这么多的无理要求呢。但他看了看身材健壮的服务员,又没有发作。只好说:“我是来找朋友的。”那人问:“你的朋友是谁?”裘少安无奈,只好说了罗玉松的名字。

  那服务员哦了一声。就把他让在靠近角落的座位上。裘少安要了一瓶啤酒边喝边看。那服务员走近吧台,拿起对讲机一边说着话,一边斜眼看着裘少安。

  不一会儿,裘少安就看见一个人影闪进里侧的包间里,像极了罗玉松的影子。但由于光线太黑,看不清楚。裘少安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有一条通道,通道里有暗红的灯光,通道中央,竟然有两个女人拥抱在一起,他们互相亲昵着,手在对方的身体上游走。

  裘少安一时看得面红耳赤。他刚想转身离开,不料,身后却站着刚才的那个服务员和另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他们二话不说,捂住裘少安的嘴,把他拖至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阵暴打。

  裘少安被这急促如雨点般落下的拳脚打到在地,失去了应对的能力。直至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到他们把他拖了出去。

  裘少安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站起来,看了看夜色中闪烁着红光的酒吧名字:派度。之后,他忍着疼痛,躲在暗处,直至深夜十一点的时候,罗玉松和方捷出来了,裘少安按下了镜头,扑捉住了他们和派度标牌恰到好处的画面。离开时,他觉得他应该和罗玉松好好谈谈了。

  春节前的两天,泰安赶着出一批货,各个车间忙碌一片。企划课也在姚梅的促使下,忙着做预算。连着两个晚上加班的时候,陈子妮都没来,她说罗玉松最近像是遇到了什么事,心神不宁的,她要晚上陪他。

  第三天的早上,罗玉松把韩奕叫到了他的办公室里,他关上门,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蓝色的快件袋递给韩奕。韩奕取出来三张照片,仔细一看,发现其中两张是他曾经和裘少安一起看过的照片,另一张便是“派度”的字眼清晰的照片,上面的人物虽然模糊,但罗玉松的样子还是清晰可辨。

  罗玉松的样子明显有些憔悴,疲倦裹挟着他。他递给韩奕一颗烟。说:“我想请你帮帮忙。”韩奕做出很关心的表情,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玉松说:“有人跟踪我。”他顿了顿,又说:“他要五万块。”

  “啊,怎么这么多,他疯了。”韩奕激动得站起来。他没想到裘少安会张这么大的口。

  罗玉松说:“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下,看是什么人干的?”

  韩奕只好推脱:“我哪有那个能耐。”

  罗玉松毫不含糊地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难度,但你们有个‘苏生石’派,似乎无所不能,若是能请他们帮忙,应该不是难事。”

  “这……”韩奕觉得真是很为难。

  罗玉松站起来说:“如果你能调查清楚,我就给你五千块。”说完,他拿出一沓钱,说:“这是两千,你先拿去,等事情结束了,我再谢你。”

  韩奕拿上钱走出了罗玉松的办公室,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迎面碰到了陈子妮。她的脸色也不大好。她说:“老罗出什么事了?”

  韩奕说:“没什么,就是问了一点小事。”

  陈子妮不大相信韩奕的话,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韩奕总是会被自己的眼睛出卖,每次说谎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会不坚定地游移。陈子妮说:“你没有说实话。”

  “也许,对你来说,不算是坏事。”韩奕说着,独自走了。他不想和陈子妮讨论这个问题。不知怎的,他一说起这样的话,就觉得陈子妮马上要离他而去了。在韩奕看来,裘少安对罗玉松的要挟在某种程度上能限制罗玉松的行为,说不定,他会距离陈子妮越来越近呢。

  “他是要和我离婚吗?”陈子妮在韩奕走了两步,转身又说。韩奕回头看着她,发现她竟然是一个十分令人同情的女人——先前还说要离婚,而今却又为罗玉松先要离开而心痛不已。韩奕想,罗玉松也是个欠揍的家伙。

  晚上回到房子,裘少安兴奋地说:“我们马上就又有钱了。”

  韩奕竟然莫名地感到裘少安是个可恶的人。他想即使罗玉松曾经真的殴打过他。而如果要报复他,也不能用勒索这样无耻而又犯法的手段。但韩奕知道他不能阻止裘少安。他只说:“你应该少要点,不然他拿不出来那么多。”

  裘少安惊讶地望着韩奕,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奕说:“‘派度’是什么地方?”

  裘少安半天才说:“可能是个同性恋酒吧吧。”

  “你去过那儿?”

  “嗯。”裘少安点了点头。

  韩奕顿时黯然。这个消息让他情绪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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