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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这是一个,他根本就不想得到的答案,更是一个慕容文鹰不敢面对的问题,但他还是问了出来。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个时候冻结了,慕容文鹰缓缓抬起视线,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这个……从他最爱的女人身体里挣脱出来的女儿。

  “是她自己。”朱砂淡淡地说道,“她有她自己的尊严,身为皇后的尊严。”

  尊严……

  慕容文鹰苦笑着,摇摇欲坠地走下了台阶,一步一步,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留恋,就这样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走了下去。

  “慕容兄,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眼看着大势已去的平阳王急得在慕容文鹰路过自己身边时,压着声音急道。

  “是啊,慕容兄,文菁皇后的死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庄太后扶立新后,下一步,就要对付我们四大家族了!”鲁国公急得直跺脚。

  然而慕容文鹰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漠的,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一种情绪里,完全不理会外界的影响。

  那平阳王恨恨地咬着牙,看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深远侯洛枫,怒道:“都是你女儿干的好事!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视我们四大家族的势力于不顾吗?”

  “嘿嘿——”谁知那一身武将行头的深远侯洛枫却只是嘿嘿一笑,道,“管你什么势力不势力,红英只会做她觉得对的事情。你们有本事,你们怕不死,那你们自己想办法去。”

  这深远侯洛枫的话差点没让平阳王气得吐了血,他自然知道这个深远侯洛枫是个软硬不吃的梗瓜,这四大家族本来就应该抱成一团,就只有这个洛枫除外。洛家到了洛枫这一脉,已然因连年的战事死伤殆尽,只有洛枫这嫡亲的一脉尚存,却又偏偏没添男丁,单有洛红英这一个女儿。眼看着自己家族已然走向衰败的洛枫却不急不恼,也从不想着娶妻纳妾,心安理得地过他的逍遥日子。被夺了兵权他不恼,被赶出京城他也不气,每天二两小酒一盘牛肉,活得自在无比。每每平阳王和鲁国公前来找他议事,他不是装聋就是作哑,根本不想蹚这浑水。看起来,这个老家伙是果真指望不上了。

  朱砂望着慕容文鹰远走的身影,心里竟不知不觉地涌上了千般滋味。

  难过吗,痛苦吗,憎恨吗,后悔吗?

  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朱砂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庄太后终于松了口气,扬手示意顺元继续眼下的封后大典。

  那扬起的声音唤醒了朱砂,她转过身来看了看云霓,便举步朝着天坛正中走去。

  “德妃娘娘,多谢你。”在路过德妃娘娘洛红英的身边时,朱砂轻声说道。

  “你不必谢我。”洛红英淡淡地说道,“要怪,就只能怪他们的手段太过卑劣而幼稚,竟没有想到本宫会在后面跟踪他们。”

  “德妃娘娘艺绝惊艳,令朱砂佩服。”朱砂由衷地说着,又举步朝着前方走去。

  “朱砂。”德妃洛红英突然间伸出手捉住了朱砂的胳膊。

  070:幕后指使

  朱砂被德妃娘娘洛红英猛地捉住了胳膊,心中不觉一惊,转过头看到的,是德妃洛红英那英气十足的眼睛正灼灼地望着自己。

  “一定要成为一个好皇后,”她听见德妃洛红英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定要辅佐皇上成为一代明君,造福天下百姓。”

  成为一个……好皇后……

  朱砂的嘴角扬成一抹悲伤的弧度,德妃娘娘啊,有一个秘密,你不知道吧。

  当我一只脚踏上这尊贵的天坛之上,便是这白氏王朝步向倾覆之时。你看见了吗,那条毒蛇的微笑?

  缓缓地将视线转移,落在了那站在九重台阶最顶端的那个人身上。月白的袍子在阳光下闪耀着清辉,那俊美的面容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目光灼亮地看着朱砂。风吹起他的衣袂翻飞,即便是这样华丽的服饰也难以满足他对权力的渴望。

  是谁……导演了这样的一场戏?

  是谁……让黑暗慢慢笼罩在这万里晴空之上?

  到底是你的野心,还是你那无法对外人说的悲伤?

  靖王爷嗬,你究竟藏着怎样的过往?

  当朱砂终于接过了那诏书,百官齐齐跪倒口称“皇后娘娘千岁”之时,当京外的百姓齐刘欢呼雀跃之时,庄太后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就此倒地。

  “太后娘娘!”朱砂惊骇地挑起遮在脸上的珍珠璎珞,大步奔了过去。

  乌云散,霁月开,却不知在这之后,会有怎样的暴风骤雨。

  庄太后静躺在床上,除了偶尔会虚弱地说几句话,多数的时候都在昏睡。朱砂与白泽不无担忧地守候在庄太后的床边,一片担忧之色。

  “皇上,皇后娘娘,先请回去休息吧。”郑尚宫对神色焦急的白泽与朱砂道,“太后娘娘想是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子便好,明日早上自然会好些。”

  “都怪那慕容文鹰,哼!”白泽紧紧地握拳道,“朕一定不会放过他!”

  “皇上。”朱砂悄悄地拉了拉白泽的衣袖,轻声道,“还是不要在这里说让太后娘娘担心的话了吧。”

  白泽这才如梦方醒地点了点头,与朱砂一并悄悄地退了出去。

  “皇上,恐怕今日慕容侯爷突然出现的事情,远不会那般简单。”朱砂与白泽一并上了车辇,方道。

  “朕也颇为纳闷,不是说了要有七日才会抵京的吗,如何会偏偏卡在封后大典的节骨眼儿上回来了?”白泽一边思量着,一边颇为恼怒地道,“很明显有人在暗中与这慕容文鹰通了气儿,他们相互之间早有谋算,单单只是将朕蒙在鼓里!”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颇为蹊跷。”朱砂看着白泽,缓缓道,“那云霓是文菁皇后的近身宫女,臣妾因感念她能够在文菁皇后的最后一刻照顾于她,而将她安排在尚服局里做事。但是照着德妃娘娘对臣妾所说的,是发现了有人劫持云霓的时候,被她看到,方才救下了云霓一命。如若不然,那云霓的性命可要堪忧了!”

  “竟有这等事!”白泽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问道,“那云霓现在何处?”

  “皇上放心,臣妾早已将她安排在‘明霞殿’内,不会有事的。”朱砂连忙安慰白泽。

  白泽点了点头,又伸出手来,握住了朱砂的手:“妖儿,朕终于实现了对你的承诺,让你成为了朕的皇后。以后,你就是朕的妻,朕唯一的妻。”

  朱砂看着白泽眼中那动容的神采,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车辇缓缓地前行着,朱砂的眸光微凉,五彩华服穿在她的身上分外美丽,那流光溢彩的头冠有金凤在轻轻地颤动。

  天下之人,无一不在她的面前臣服,她已然站在了权力的最顶端,她已然掌握了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

  是谁说的,送她到达权力的巅峰,是谁说的,只要掌握了他人的生死,便已然可以笑瞰一切?为何心中还有隐隐的痛楚迟迟不肯散去?是为了那个被自己眼睁睁看着离开这尘世间的姐姐,还是那个自己永远永远也无法回首的……

  朱砂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泪光在她微颤的睫毛上闪动。

  “妖儿,你怎么了?”白泽奇怪地问,“你不高兴吗?”

  “不,皇上。”朱砂深深地吸了口气,睁开眼睛微笑着说道,“臣妾是太感动了,谢谢皇上替臣妾所做的一切。”

  “傻丫头。”白泽伸手抚着朱砂的脸庞,微笑着说道。

  那云霓自在“明霞殿”中等待,看到白泽与朱砂,便急匆匆地跪倒在地口称万岁。

  “云霓,你受委屈了。”朱砂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云霓。

  “奴婢怎堪皇后娘娘如此。”云霓受宠若惊地躬身道。

  “你为了保全本宫,一定吃了不少的苦。”朱砂温和地说道,“不过,能做到这一点,本宫真的是佩服你的勇气。”

  “皇后娘娘谬赞了。”云霓的脸微微地红着,道。

  “云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终究被谁掠了去,他们到底想让你做什么?”白泽可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略显焦躁地在殿里来回走了几步问道。

  “回皇上的话。”云霓恭敬地道,“奴婢是被几名黑衣人掳走的,他们不仅抓了奴婢,而且还抓走了奴婢的父亲。”

  “什么?”白泽大怒,“天下还有这等恶人?况且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抓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皇上请息怒。”云霓道,“事情还得从那天说起,想来那日,前来找奴婢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淑妃娘娘。”

  “萧淑妃!”白泽惊呼,“朕早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事情远非那般简单。”云霓皱着眉,沉声道,“皇上,奴婢怀疑这里面,还有更大的幕后指使人。”

  “你是说?”白泽诧异地看着云霓,但见云霓自怀中拿出一个包裹,解开来,露出了一件紫色蟒纹袍子,下摆绣着五色的祥云图案。

  071:少年

  “皇上,那帮人把奴婢和奴婢的父亲一并掳到一处完全与世隔绝的小屋时,曾有一个人出现在那里,让奴婢陷害婉瑜皇后娘娘。可是婉瑜皇后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能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所以奴婢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这个人竟然……将奴婢与父亲关在小屋之中,两天一夜,未曾进一滴水,未曾吃一粒米。”

  “云霓你……受委屈了。”朱砂不无动容地道。

  “皇后娘娘,云霓受这点委屈又算什么呢,”云霓淡淡地笑道,“只是这些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皇后娘娘,您要小心这个人。奴婢是在他走出门的时候,借着门口的光亮看到了他的袍子。奴婢在尚服局已然有一段时间了,每日过手的衣裳何止千百,每一个都不曾记错,绝对不会认错这件袍子!”

  “这……这袍子是……”白泽喃喃地说着,面带惊骇之色地抓过了这件紫色蟒袍,“这袍子是……”

  夜色正浓,满殿烛火摇曳。

  郑尚宫静静地坐在床边,望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庄太后,心里百感交集。

  “你看了哀家这么久,要做什么?”许久,庄太后的声音才缓缓地响起来。

  听到庄太后还能说话,这郑尚宫便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她迅速地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笑道:“奴婢只是在叹息,当年那么个清丽的美人儿,而今头发也白了。太后娘娘,奴婢可是一直以为您是不会老的呢。”

  “贫嘴。”庄太后的唇边绽出了一抹笑意,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几十年来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只是,那个曾经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人不见了……而已……

  “看起来,哀家的任务都已然完成了,”庄太后满足地叹息一声,“哀家,便是走,也走得心安了。”

  “太后娘娘。”郑尚宫欲言又止。

  庄太后却轻轻地伸出手来摇了摇,道:“秋妍,你还记得吗,我们曾经说过的梦想。”

  郑尚宫的嘴唇微微地颤了颤,终是点头道:“那一年,太后娘娘与奴婢两个人站在一株苹果树下,说若有朝一日能够出宫,便买下一个小院,种上许多的苹果树。春天开满美丽的花,秋天结满芬芳的果实……然而先皇就是在那个时候遇上太后娘娘您的,这个梦想最终没能现实,但是太后娘娘您却获得了幸福。”

  “幸福?”庄太后轻轻地笑了起来,“幸福不幸福,只有哀家自己知道。”

  “太后娘娘……”郑尚宫猜想庄太后定然是想起了曾经一些不如意的往事,便想要张口相劝,却不料庄太后只是抬了抬手,缓缓伸出手,从枕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秋妍,这个,是哀家托顺元替哀家购置的一处房产,就在京城三十里之外的一个小小的镇子上。那里既安静又富足,民风更是淳朴。那院子后面有一大片的果树,已然有家丁在那里料理了,等哀家……走了,你便去那里住吧。”说着,庄太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郑尚宫。

  郑尚宫怔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泪水就在她的眼中打转,就连伸出去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好不容易接过了这个小盒子,打开,看到里面装着的乃是一纸房契,和一把钥匙。郑尚宫早已泣不成声地哭倒在庄太后的床榻之上。那庄太后的鼻子微酸,她眨了眨眼睛,沉声道:“好了,把你的眼泪留着等哀家死的时候再哭。”

  “太后娘娘!”郑尚宫难过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庄太后温和的笑脸。

  “去,给我传那个人来。有些话憋了几十年,该对他说说了。”

  “太后娘娘您……”郑尚宫想说,太后娘娘您而今身体有恙,何苦还唤那个人来呢,若是生了气伤了身,岂不是更新难过。然而看着庄太后脸上的平静神色,郑尚宫却恍然明白了她想要做的事情。

  或许有些事情,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敢面对吧……郑尚宫轻轻地叹息一声,转身走出了“慈宁殿”。

  岁月就这样慢慢地流逝了,傲轩。你走的时候念的,却终不是我的名字……庄太后目光迷离地望着那些轻轻跳跃着的红烛,她脸上的神色犹为复杂,早已经说不出是难过是悲伤,还是憎恨与痛苦。

  “你终于想见我了吗?”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满室的红烛都因那突然出现的身影而剧烈地摇曳着。带着寒风的清冷,带着那足以破坏眼前这宁静气氛的压迫之感,出现在这里的挺拔身影嗬……

  庄太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嘴角,淡淡地说道:“你来了,阿俊……”

  阿俊……

  那个人的身形明显地一震,那周身散发而出的锐利之气和压迫感慢慢地收敛下去,他慢慢地走到了庄太后的身边,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又开始想他了。”他淡淡地说着。

  庄太后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英俊的眉眼,虽然还带着年少时期的轮廓,却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靖王爷,”庄太后笑道,“我忘不了他,正如你忘不了你娘一样……”

  娘……

  白隐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已然隔了这么久,已然走了千山万水,已然沧海都变成了桑田,如何,还会有这样剧烈的痛呢……

  “你还是忘不了你娘,是吧?”庄太后慢慢地坐起身来,看向白隐,“你还是放不下那段恨、那段回忆、那种痛苦。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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