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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1934年9月](2)

T.xt.小..说...天.堂

  也许我不知道失去兰克对我意味着什么。是否和失去父亲一样严重?也许我对未来的恐惧程度和那些等候占卜的人一样?

  我有太多事情要做,还要让所爱的人生活舒适,不让他们为特雷莎的繁杂家务烦恼,要预见他们的需要。

  我用一根叉子当西班牙梳子插在头发上,谈着想象中的舞台气息。只要一听曼努埃拉说"星期一11点在皮加里宫殿皮加里排练房",我便忆起所有舞台气息。我在一件俗艳的服装上缝了一条黑色花边,把所有打印纸送给亨利,因为我目前不打算写书了。我着手为纽约之行慢慢整理衣物,并把所有照片从相框中取出放进大衣箱。

  很小的细节都能让我快乐。在思想的世界里,这些细节并不重要,但在生活中却能放大快乐。生活细节的美丽和丑陋,就像世界上平凡而温暖的卷心菜味道。经过梦幻和思想的迷惘,沉淀下来的是令人温暖但平凡得可以触摸得到的东西。

  童年时的我喜欢蓝色,现在的我喜欢橙色。后来才发现橙色原来是蓝色的补充色,可让蓝色更美,更有感染力。

  我把《乱伦之屋》、《技巧之冬》的手稿和日记全部包裹起来。

  当初去找兰克是为了解决与父亲的冲突,结果又给自己找了个父亲,又要经历一次失去父亲的痛苦。

  我真正的父亲从戛纳回来后生病了。病中的他态度非常温柔,和我进行了一次愉快的谈话。他给我看他布满湿疹的双手,让我感觉自己对他的爱并非虚幻。他为我要去纽约悲伤。

  把路维希安租给陌生人住,让我难过。我得腾空房间,把所有什物放到储藏室。我在路维希安呆的最后一个夜晚,窗子上的窗帘已经取下来,月光透过窗前光秃秃的黑色树枝,把房间照得雪白,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戏剧般的梦幻感。黎明的脚步悄然来临,这是佩利斯和梅丽桑的月亮和黎明。我知道我正把自己从神话世界里驱逐出去,正在放弃我的保护壳、安乐窝、吊床和庇护所。我躺在波斯大床上,看着花园的景色,往日记忆的点点滴滴凝聚心头……桔黄色的枕头靠垫、橙红色的箱子和波斯柜被抬了出去,家具被搬到大街上。宽阔的绿色大门敞开着,房子空如骨架。搬家的人用破旧的毯子盖住那些可爱的零碎物品。

  当世界只剩你一人时,该如何生活?当无人理解你时,你的世界寂寞吗?现实是由两个并不完美的物体,在并不完美的融合和碰撞中产生快乐而构成的。

  我把斯隆擦剂、收音机和心理分析报告免费分送给朋友们,保证不出两个月就回来,到时我会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心理分析师--宁医生,但我还会把写作当成业余爱好,同时,我要与恩德勒医生合办一家医院。

  每个人对我的离去依依不舍。

  在没上升到更高高度之前,我必须走下凡尘,寻求能依托我的坚实地面。我将生活在人间,活跃于滚滚红尘中。

  我对亨利说:"在这本书中,你真的在创造自己。在《北回归线》里,你只有性和胃,在第二本书《黑色的春天》里,你开始有了两只眼睛,一颗心脏,两只耳朵和两只手。一点一点地,一本书一本书地,你在逐渐创造一个完整的男人。然后,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写女人了。但你为什么要把书中的眼睛给摄影师布拉塞呢?那是你的眼睛啊!你描述的是你之所见啊!可为什么要让劳文菲斯成为诗人呢?值得赞美的是你自己的诗歌啊!"

  拜访了法国画家马塞尔·杜尚和他的美籍情妇。画室里放满了文件夹、绘画及他情妇的收藏:从世界各地收集的耳环挂在洁白的墙壁上,非常可爱。每一式样漂亮的耳环都有一件复制品,有的闪闪发光,有的上面是一连串或精美或粗犷的雕刻。杜尚的情妇身材高挑,一头灰色的秀发衬托着美丽从容的脸庞,简直是圣母玛利亚再世。她主动从钩子上取下一付耳环送我。

  马塞尔·杜尚静静站在那儿抽雪茄,几乎一言不发。他身体像木雕,尤其像他非常喜欢对弈的棋子,但双眼却闪耀着明亮的光芒。他一根接一根地抽雪茄,一会儿站,一会儿坐,一会儿对我们表示欢迎,一会儿又是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超然神态,似乎我们也是他对弈棋局中的兵卒,正考虑如何运筹我们这些棋子。据说他经常整晚沉迷于象棋游戏,考虑如何运棋,有时会给远在异国的朋友打电话和他下一盘长途电话象棋。可见他对象棋何等痴迷!对绘画,他却有点冷漠。他拿来一个文件夹和一个盒子,说是情节完整的大部头书籍替代品。"现在已不是完整做某事的时代了,"他说,"现在是碎片时代。"他给我看的盒子里装着一本没写完的书,一些从旧书、旧报上剪下来的图片,几张从笔记本上撕下的摘要,还有零零碎碎没完成的评论,或用大写字体写的片言只语,都是构成一本书的素材,但他永远不会再继续写下去。这就是碎片时代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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